三日寄出一信,并刊物一束,系《语丝》等五本,想已到。今天得二日来信,可谓快矣。对于廿六日函中的一段话,我于廿九日即发一函,想当我接到此信时,那边必亦已到,现在我也无须再说了。其实我这半年来并不发生什么“奇异感想”,不过“我不太将人当作牺牲么”这一种思想——这是我向来常常想到的思想——却还有时起来,一起来,便沉闷下去,就是所谓“静下去”,而间或形于词色。但也就悟出并不尽然,故往往立即恢复,二日得中央政府迁移消息后,便连夜发一信(次日又发一信),说明我的意思与廿九日信中所说者并无变更,实未有愿你“终生颠倒于其中而不自拔”之意,当时仅以为在社会上阅历几时,可以得较多之经验而已,并非我将永远静着,以至于冷眼旁观,将H.M.卖掉,而自以为在孤岛中度寂寞生活,咀嚼着寂寞,即足以自慰自赎也。
但廿六日信中的事,已成往事,也不必多说了。中大的钟点虽然较多,我想总可以设法教一点担子稍轻的功课,以求有休息的余暇,况且抄录材料等等,又可有帮我的人,所以钟点倒不成问题。每周二十时左右者,大抵是纸面文章,也未必实做的。
你们的学校,真是好像“湿手捏了干面粉”,粘缠极了,虽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在位者不讲信用,专责“匹夫”,使几个人挑着重担,未免太任意将人来做无谓的牺牲。我想,事到如此,该以自己为主了,觉得耐不住,便即离开,倘因生计或别的关系,非暂时敷衍不可,便再敷衍它几日。“以德感”,“以情系”这些老话头,只好置之度外。只有几个人是做不好的。还傻什么呢?“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伏园须直往武昌了,不再转广州,前信似已说过。昨有人(据云系民党)从汕头来,说陈启修因为泄漏机密,已被党部捕治了。我和伏园正惊疑,拟电询,今日得你信,知二日曾经看见他,以日期算来,则此人是造谣言的。但何以要造如此谣言,殊不可解。
前一束刊物不知到否?记得先前也有一次,久不到,而终在学校的邮件中寻来。三日又寄一束,到否也是问题。此后寄书,殆非挂号不可。《桃色的云》再版已出了,拟寄上一册,但想写几个字,并用新印,而印泥才向上海去带,大约须十日后才来,那时再寄罢。
迅。十二月六日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