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竟日下雨,平时没有这么冷,办公的处所又向北而多风,所以四点钟就回到寝室里,看见你十一月八日寄来的信并一包书,内报纸二分,期刊六本,书籍七本。这些刊物,要我自己去买,自然未必肯,但你既寄给我,我欢喜的收下了,借给人看是可以的,而“分给别人”则不可。
早晨见《民国日报》及《国民新闻》,都说你已允来中大作文科教授,我且信且疑,正拟函询,今见来信所云,则似乎未知此事。你如来粤,我想,一定要比厦门忙,比厦门苦,薪金大约不过二三百小洋,说不定还要搭公债和国库券。就此看来,大半是要食少事繁,像我在这里似的。厦门难以久居,来粤也有困难之处,奈何!至于食物,广州自然都有,和厦大之过孤村生活不同,虽然能否合你口味也说不定。
至于我这学校,现在却并无什么事。但既因风潮而引起了一部分学生的反感,此后见面讲书,亦殊无味,自以早日离去为宜。不过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学潮未平,校款支绌,势不能中途撒手。有人主张校长即行辞职,另觅人暂时代理,从新做过,以救目前,而即要我出而担任。但无论如何,我坚决不干,俟觅得新校长,为之维持几天,至多至阳历一月为止。此后你如来粤,我也愿在广州觅事,否则,就到汕头去。
提起逢吉来,我就记得见伏园先生时,曾听说他在中大当职员,将来还要帮伏园办报。后于本月初,得他从东山来信云,“昨见伏园兄,才知道你也到广州,不想我们又能在这里会面,真是愉快极了。如果你有工夫,请通知一个时间,我们谈谈。……”我即函告以公务以外的时间,但至今不见人来,也无回信,也许他又跑到别处去了。
杨桃种类甚多,最好是花地产,皮不光洁,个小而丰肥者佳,香滑可口,伏老带去的未必是佳品,现时已无此果了。桂花蝉顾名思义,想是香味如桂花,或因桂花开时乃有,未详。龙虱生水中,外甲壳而内软翅,似金龟虫,也略能飞。食此二物,先去甲翅,次拔去头,则肠脏随出,再去足,食其软部,也有并甲足大嚼,然后吐去渣滓的。嗜者以为佳,否则不敢食,犹蚕蛹也。我是吃的,觉得别有风味,但不能以言传。
做教员而又须日日自己安排吃饭,真太讨厌,即此一端,厦门就不易住。在广州最讨厌的是请吃饭,你来我往,每一回辄四五十元,或十余元,实不经济。但你是一向拒绝这事的,或者可以避免。
你向我发牢骚,我是愿意听的,我相信所说的都是实情,这样倒还不至于到“虑”的程度。你的性情太特别,一有所憎,即刻不可耐,坐立不安。玉堂先生是本地人,过惯了,自然没有你似的难受,反过来你劝他来粤,至少在饮食一方面,他就又过不惯了,况且中大薪水,必少于厦门,倘他挈家来此,也许会像在北京时候似的,即使我设身处地,也未必决然就走的罢。
写完以上的话,已在晚上八时余,又看了些书,觉得陶元庆画的封面很别致,似乎自成一派,将来仿效的人恐怕要多起来。
看校长的意思,好像月底就要走了。她一走,我们自然也跟着放下责任,以后的事,随时再告罢。
YOUR H.M.十一月十五晚十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