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星四,又到我有机会写信的时候了。况且明天是重九,呆板的办公也得休息了。做学生时希望放假,做先生时更甚,尤其希望在教课钟点最多那一天。明天我没有课上。放假自然比不放好,但我总觉得不凑巧,倘是星六或星一,我就省去二三小时一天的豫备了,岂不更妙也哉!
南方重九可以登高,比北方热闹,厦门不知怎样,广东是这天旅行山上的人很多的。我因约了一位表姊,明天带我去买布做冬衣,大约不能玩了。说起冬衣,前几天这里雨且冷,不亚于北京的此时(甚言之耳,或不至如此),我的衣服送往家里晒去了,无人送来,自己也无暇去取,就穿上四五层单衣裤,但竟因此伤风,九十两日演剧时,我陪学生去做招待及各项跳舞,回来两晚皆已十二点钟,也着了些冷。幸而有人告诉我一个秘方,就是用枸杞子燉猪肝吃,吃了两次,果然好了,现在更好了。
人多说:广东这时这样的冷,是料不到的。厦门有可以吹倒人的大风而不冷,仍须穿夏衣的么?那就比广东暖热了。
前信(十日写寄)不是说你一日寄来的信和书都没有收到么,但是一日的信,十二收到了,书则在学校的印刷物堆里,一位先生翻出来交还我的,大约到了好几天了,但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总之,书和信都收到了。
这封信特别的“孩子气”十足,幸而我收到。“邪视”有什么要紧,惯常倒不是“邪视”,我想,许是冷不提防的一瞪罢!记得张竞生之流发过一套伟论,说是人都提高程度,则对于一切,皆如鲜花美画一般,欣赏之,愿显示于众,而自然私有之念消,你何妨体验一下?
我虽然愿意努力工作,但对于有些事,总觉得能力不够,即如训育主任,要起草训育会章程,而这正如议宪法一样,参考虽有,合用则难,所以从回来至今,开过三次会议,召集十多人,而我的章程不行,至今还未组成会。现又另举四人为起草委员,只这一点,就可见我能力的薄弱了。此校发展难,自己感觉许多不便,想办好罢,也如你之在厦大一样。
此间报载北伐军于双十节攻下武昌,九江,南昌,则湖北江西全定了,再联合豫樊,与北之国民军成一直线,天下事即大有可为,此情想甚确。冯玉祥在库伦亦发通电,正式加入国民政府,遵守总理遗嘱,实行三民主义了。闻闽战亦大顺利,不知确否?陈启修先生有不日往宜昌为政治部宣传主任之说,顾约孙来,不知是否代陈之缺,但陈是做社论的,孙如代他,即须多发政论,不能如向来副刊之以文艺为主也。
广东一小洋换十六枚(有时十五),好的香蕉,也不过一毛买五个,起了许多黑点的,则半个铜元就买到了。我常买香蕉吃,因为这里的新鲜而香,和运到北京者大异。闻福建人多善做肉松,你何妨买些试试呢。
学生感情好,自然增加兴致,处处培植些好的禾苗,以供给大众,接济大众罢,这在自己,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愉快,不虚负此一行的。在南人中插入一个北人的你,而他们不但并不歧视,反而这样优待,这是多么令人“闻之喜而不寐”呢。话虽如此,却不要因此又拚命工作,能自爱,才能爱人。
《新女性》上的文章,想下笔学做,但在现在,环境和时间都不容许,过几时写出再寄罢。
祝你有“聊”!
YOUR H. M.十月十四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