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我在輕輕的獨語:
十一月的小村外是怎樣個去處?
是這渺茫江邊淡泊的天;
是這映紅了的葉子疏疏隔着霧;
是鄉愁,是這許多說不出的寂寞;
還是這條獨自轉折來去的山路?
是村子迷惘了,繞出一絲絲青煙;
是那白沙一片篁竹圍着的茅屋?
是枯柴爆裂着竈火的聲響,
是童子縮頸落葉林中的歌唱?
是老農隨着耕牛,遠遠過去,
還是那坡邊零落在吃草的牛羊?
是什麼做成這十一月的心,
十一月的靈魂又是誰的病?
山坳子叫我立住的僅是一面黃土牆;
下午透過雲霾那點子太陽!
一棵野藤絆住一角老牆頭,
斜睨兩根青石架起的大門,倒在路旁
無論我坐着,我又走開,我都一樣心跳;
我的心前雖然煩亂,總像繞着許多雲彩,
但寂寂一灣水田,這幾處荒墳,
它們永說不清誰是這一切主宰。
我折一根柱枝,看下午最長的日影
要等待十一月的回答微風中吹來。
三十三年初冬,李莊
(1948年5月《文學雜誌》第2卷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