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病中,這懨懨的倦臥,
看窗外雲天,聽木葉在風中……
是鳥語嗎?院中有陽光暖和,
一地的衰草,牆上的爬着藤蘿,
有三五斑猩的,蒼的,在顫動。
一半天也成泥……
城外,啊西山!
太辜負了,今年,翠微的秋容!
那山中的明月,有彎,也有環:
黃昏時誰在聽白楊的哀怨?
誰在寒風裏賞歸鳥的羣喧?
有誰上山去漫步,靜悄悄的,
在落葉林中撿三兩瓣菩提?
有誰去佛殿上披拂着塵封,
在夜色裏辨認金碧的神容?
這病中心情:一瞬瞬的回憶,
如同天空,在碧水潭中過路,
透映在水紋間斑駁的雲翳;
又如陰影閃過虛白的牆偶,
瞥見時似有,轉眼又復消散;
又如縷縷炊煙,才嫋嫋,又斷……
又如暮天裏不成字的寒雁,
飛遠,更遠;化入遠山,化作煙!
又如在暑夜看飛星,一道光
碧銀銀的抹過,更不許端詳。
又如蘭蕊的清芬偶爾飄過,
誰能留住這沒影蹤的婀娜?
又如遠寺的鐘聲,隨風吹送,
在春宵,輕搖你半殘的春夢!
二十(一九三一)年五月續成七年前殘稿
(1931年10月5日《詩刊》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