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苦不如趁早死,家貧無奈作先生
憤激滑稽,令人同感。我所特別感得興味的是“無奈”二字,“無奈”是除此以外無別法的意思,這可有客觀的主觀的兩樣說法,造物要使我們死,我們無法逃避死神的降臨,這是主觀的“無奈”。慣吃黃酒的人遇到沒有黃酒的時候只好用 白酒解癮,這是客觀的“無奈”;本來就喜歡吃白酒的人,非白酒不吃,只能吃白酒,這是主觀的“無奈”。
基督的上十字架出於“無奈”,釋迦的棄國出家也出於“無奈”,耐丁格爾“無奈”去親往戰場救護傷兵,列寧“無奈”而主張革命。啊!“無奈”——“主觀的無奈”的偉大啊!
“家貧”是“無奈”,“做先生”是“無奈”,都不足悲哀,所苦的只是這“無奈”的性質是客觀的而不是主觀的。我們的煩悶不自由在此,我們的藐小無價值也在此。
橫豎“無奈”了,與其畏縮煩悶地過日,何妨堂堂正正地奮鬥。用了“死罪犯人打仗”的態度,在絕望之中殺出一條希望的血路來!“煩惱即菩提”,把“無奈”從客觀的改爲主觀的。所差只是心機一轉而已。這是我近來的感懷,質之某友以爲何如?
刊《春暉》第三十六期(1924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