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盧季韶(繼韶)一九二四年五月十四日

季韶:

  好久沒有通信,足見我懶。

  我近來不知要做什麼,腦子裏總想要把自己變成一個強者。

  法國浪漫派文學家,有一個巴爾扎克,他自號爲文學界上的拿破崙;他人都叫他快活的野豬(un joyeux sanglier)。在《羅丹的藝術》上,有羅丹刻的他的照片,你已見過了。

  我時時刻刻想着要做這麼一個人。

  我今天把這番意思,向學生提了一提,又加了一些詼諧——我說:我也沒有“快活”了,也沒有“野”了,只剩一個“豬”字,是確切而不可移。

  爲什麼呢?

  我吃飽了納頭便睡,豈不是一隻“豬”嗎?


  今天聽說一年級裏死了一個學生,她的同級上有若干人都哭得泣不可仰。我開始試驗強者的工作,我正言厲色,訓了她們一頓:

  死了的死了——活着總要活着。哭算得了什麼?

  繼韶,我近中是如何的殘忍啊!我沒有一滴淚。

  見芸生替我問好,我怪想他!

  《生日》你讀了,有什麼意見?

顧隨敬白 五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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