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盧季韶(繼韶)一九二三年三月十二日(故鄉)

君培文友

繼韶四弟:

  過了陰曆年,老沒有得着您二位的信:不知是怎麼回子事。伯屏兄由京赴青時,曾給我一個明信片、一封信,都是從臨清徐宅轉的,我都接着了;但信上面也不過是幾句閒話,解不了我的渴思。

  屏兄信上說:您二位過了年,十七晉京;想來此時早已入校了。我這三五日老沒見着報,不知京中大勢近來何如,學潮有無解決辦法?我此刻在臨清徐宅住着,一半天便要赴濟。你們若有信,請寄女職便妥。

  我在家住了一月,了無長進。只看了劍南(陸游)詩百餘首。我最喜歡他這兩聯——


老子猶堪絕大漠,諸君何至泣新亭!


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


君培以爲何如?陸老先生自稱,好用“老子”兩字,想見他抱負不淺,老氣橫秋。

  我在臨,被此間主人“投轄”相留,每日吃睡,更無事可做。案頭有一部“野書”,叫什麼《永慶昇平》。內中胡說八道,人話不多。但有一段中,幾句話說得最妙。(底下是那一段的大概節略。)

  有一位張廣泰,年少不務正業,他的異母兄長要害他。一天晚上,他把廣泰灌醉了,用口袋裝起來,想要把廣泰活埋了。廣泰的嫂子心中不忍,偷着把廣泰放走,另將一隻白狗裝在口袋裏,廣泰的哥哥黑夜之間看不清楚,教人擡着口袋,便把這隻狗埋了。後來廣泰發跡回家,給這狗唱了三天大戲,還到狗墳上拈香拜祭,口裏還禱告着:


“白狗,白狗!你先前替我一死;願你來世超生,與我爲兄弟,常常相守。”


我以爲頗有點兒別緻新鮮;不知您二位又以爲何如?

  昨天早晨一場小雨,便覺着極有春意,君培詩囊中,不知又增幾許新作。寫到這裏,我順口謅了一首打油詩,也算是拋磚引玉——


新春小雨細如絲,


又向君培索近詩。


若問甘陵顧羨季,


近來擱筆已多時。


病後不獨精神漸減,興會亦極少。深望二位文友努力潛修,竿頭日進,使我好做屠門大嚼也。

  餘俟到濟後再談。即祝進步!

顧隨上言 三月十二日


  芸生騙了我好幾次了。他只說“開長信,開長信”,其實數月來只見了他一張英文賀年明信片,淡淡的幾句客氣話,算不了什麼。請您二位捎個口信給他,說我要“信債”。我不久還有一封“詼諧”信給他。  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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