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都心史一一 宗教的俄羅斯

  愁慘的陰雲已經散盡,凝靜的死雪已經化完,赤色的莫斯科漸漸融陶於明媚的春光。蔚藍的天色,堆錦的白雲,春氣欣欣,冷酷的北地風雪已化爲烏有了。基督救主廟壯麗的建築,輝煌的金頂,矗立雲際,依然昂昂突顯神祕的奇彩。廟旁曠園,圍着短短的灌林,初春的花草,鮮黃嫩綠,拂拭遊春士女的衣袂。

  俄友郭質生來談,說今天是俄國舊曆復活日曜日,家家都插“瘦柳”,教堂中行大禮拜呢,因邀我們去看。希臘教的儀式,卻是中國人的基督教觀念中所沒有的。

  莫斯科最大的教堂——基督救主廟,建築偉麗,雕刻畫像都有很大的藝術上的價值。我們進去的時候,人已很多,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握“瘦柳”。只見十餘丈高的堂頂上,畫着非常之偉麗的耶穌像,四壁輝煌金彩,中間成一十字甬道,甬道的一端,正中有大理石龕,龕前(十字甬道之前)二角有兩臺:一經筵,一歌筵;十字甬道之他端是廟門,此處和經筵歌筵相對又有兩座:左爲國皇座,右爲神甫座。救主廟的神甫,是全俄最高神甫,革命前受國庫供養,統轄全國教堂事務,所謂“國家中之國家”。十月革命後教制仍存,不過與國家政府絕對脫離關係,單受信教徒的供給。我們在教堂中站着不多時,人漸擁擠,最高神甫到了。只見一老者穿着銀色長袍,彷彿中國的道士服裝,旁有兩侍者,服裝相類。一侍者手執香爐,垂着銀索,在前一面走着,一面蕩着,領導最高神甫走向祭壇,歌筵上立刻就唱起聖歌來。大禮拜式就此開始。隨後神甫走到堂中向衆畫三次十字,一侍者展開斯拉夫文《聖經》,放在他前,高聲朗讀。如此種種儀式,延長約有兩小時餘。

  我們回到寓所,郭質生問我有何感想。我說彷彿不在歐洲。他笑着說俄國東方文化很深,大多數農民羣衆,迷信得很呢。——革命之後才稍好些。誠然不錯,希臘教儀式竟和中國道教相似。

  農民因俄國舊文化的緣故,守舊而且愚昧。據郭質生說:十月革命初期,各地鄉村中農民奮起,高呼分權萬歲,各村通行須有當地地方政府的執照,如此者三月。後來國內戰爭劇烈,農民少壯都受徵調,政府派遣食糧軍收集食糧,農民才漸漸忘掉蘇維埃政府分給土地驅逐地主的政策而起怨忿之心。現時新經濟政策初實行,還時時聽見農民反抗的事——他們還不十分相信呢。然而革命前俄國人民有百分之七八十不識字,如今識字者的數目一躍而至百分之五十。最大的原因有兩個:(一)二月革命後政局上不斷的起非常之巨大的劇變,雖然沉寂的鄉僻地方也漸漸有得政治消息的興趣,各黨宣傳者多四出散給報紙。(二)退伍兵士,從戰線回家,思想已大改變。——因此現在農民對於宗教的關係稍淡,思想上的改造,已經要算大告成功了。

四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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