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亮還有兩個鐘頭。天色象濃墨染過似的,黑得不透明,星星閃閃爍爍,搖搖欲墜。
石龍村和虎牙村的對外通道,有人把守,不許通過。在石龍村的大祠堂門前,燈火通明,很多人來來去去,他們每人手上都有武器,不是打野獸用的三角叉,就是打鳥雀用的土槍;不是鐵條,就是大刀;還有人拿着禾叉和鐮刀,什麼也沒有拿的人,在腰上也繞着一捆繩子。
一組一組的在點名。叫喚聲和答應聲,響成一片。隊伍站好了,一排排的人影,襯着漆黑的夜色,很有大軍出征的森嚴景象。
麥炳揹着步槍,趙曉佩着短槍,分別站在隊伍的前面,等待命令出發。隊伍中間,有人試試手裏的傢伙,和身旁的人比劃着,有的用破布或者用衣服在擦武器,有的戳一下對方的腰桿,踩一下對方的腳……人人臉上煥發着光彩,洋溢着鬥志。
歐明在祠堂坡臺上,和留下來的幹部及農民,佈置村裏的工作。他說:
“就是這樣吧?”
“就是這樣了!”
許學蘇應了一聲。接着,她跟在歐明身後,跨下兩級臺階,小聲請求:
“我打過遊擊……”
“我知道你打過遊擊。村裏不能沒有人啊!去吧!”
許學蘇遲疑一下,轉身和留下來的人走進祠堂。
麥炳跑到歐明面前,性急地問:
“可以走了吧?”
“你檢查過人數了?”
“沒有問題,查得一清二楚!”
他們走近隊伍,歐明站定了,大聲問他們:
“剛纔討論的事情記得嗎?”
“記得!”
“紀律要好好執行,不能違犯的……”
“不會!”
“你放心吧!”
他們用十足的老百姓的方式來回答,可是,卻有着旺盛的戰鬥熱情。歐明再看了看隊伍,突然問麥炳:
“你說查得一清二楚,那是誰?”
麥炳難爲情地搖搖頭,笑着說:
“晚嫂嘞!”
“說過女同志不要去的,怎麼又……”
申晚嫂本來也是留下來的,她不聲不響走進隊伍,希望不給歐明發覺,上了山再說。此刻既然被發覺了,她扛着禾叉走了出來:
“女人不能去?從前要死要活,上刀山也可以,走四十里路扛木頭也可以,現在倒嬌嫩起來?”
“不是這樣說,你的傷剛好,要是……”
“沒有問題!”她舉起手臂晃了晃。“我一定要去!”
歐明猶豫着。
她改用緩和的口氣說:“我去看看,用腿不用手,總可以吧?”
麥炳和人們歡迎她去,而且也知道她下了決心是很難改變的。大家代她說情:
“讓她去吧!”
“歐同志,大家夥兒照應着她就是了。”
隊伍出發了。
趙曉和申晚嫂領着一隊先走,他們要繞到大金山主峯上面,然後再向下壓。歐明、麥炳帶的隊伍,是由下邊一路搜索上去,形成一個包圍圈。
山峯連着山峯,好象一個波浪接着一個波浪。山峯與山峯之間,有的是起伏不大的丘陵,有的是深陷的峽谷。
從牛背嶺向西,翻過一座不太高的山坡,突然陷落下去,橫亙着一道十幾丈深的峽谷,谷底形成一條河牀,大大小小的石塊,雜亂的堆積着,長年不斷的山水,受石塊的阻截,激起浪花和奔流,轟響着,迴音激盪,十分喧鬧。峽谷那邊,地勢比較平緩,卻都是青灰色的岩石,沒有草木。從這裏再上去,先是一座較低的山脊,後面纔是有着許多石窟和巖洞的高峯。這個地方,既沒有道路,而且樹木和茅草也很少,所以沒有人到,非常僻靜。
劉大鼻子和蛇仔春,藏在這兒一個大的巖洞裏面。洞口有一個石壁,入口很狹,要側着身體才能進去,裏面倒寬敞,能容得下十幾個人。他們兩人睡在這裏,用茅草墊底,鋪有席子。洞裏因爲燒草煮飯,四壁薰得黑黝黝的,從石縫中滲透出來的水流,將黑灰沖刷得斑斑剝剝,地上積有一攤一攤的水汪。
他們兩人初初躲到這兒來的時候,囤積了一批糧食,還吃得飽。不久,劉德銘從廣州派人來聯絡,說臺灣會有飛機來接應;鄰縣鄰區的地主、惡霸和反革命分子,也找過他們;劉華生上來的時候,總會帶點東西和消息來。這樣,他們兩個人不但過着安穩的日子,而且還發號施令,干預底下的事情。他們在幻想的支持下,覺得挺有希望,以爲真有那麼一天會恢復他們舊時的生活,甚至有更大的發展。後來,劉德銘消息斷絕,接應的飛機呢,他盼望啊盼望,在有月亮的晚上,不睡覺的在等,一有響動就滿天去找,從月圓到月缺,從月缺到月圓,別說飛機,連只鳥雀也沒有落到他們這兒來。鄰區鄰縣的傢伙,來過一次,以後人影兒也不見。劉華生不常來了,來的時候盡說:“風聲緊啊,行動不便啊”,聽了心煩。他們白天在洞穴附近,不敢遠出,夜晚象蛇似的鑽來鑽去,幾次想入村,因爲村邊有崗哨,無隙可乘,垂頭喪氣地回來。有時糧食接濟不上,兩個人餓得象一隻瘋狗,脾氣暴躁,互相毆打。蛇仔春不象以前那樣馴服了,有一次就打落了劉大鼻子兩隻牙齒。他們已經失了常態,扭打完了,又坐下來在幻想中描畫將來複闢的美景,劉大鼻子長滿鬍鬚的狗臉,眉開眼笑。一言不合,又會打起來。兩個人象野獸似的生活在山上,而且是絕望的生活着。
上一次劉華生偷偷上來,劉大鼻子佈置了下毒手的計劃,每天等消息,可是劉華生再沒有來過。
他們坐在巖洞口,瞭望對面遠遠的牛背嶺西邊的山路,那條路穿過叢生的樹林,露出來的地方,細得只有手掌寬。他們這樣偷望着,希望能發現劉華生的影子。
“保險又不來了!”蛇仔春嘆口氣說。
“專說晦氣話,操你媽!”
“再不來,我可要去偷!”
“你不能再去!昨天偷了雜糧,要是被人發覺了,不是壞了我的大事!”
“餓死了,不是更壞大事?”
“華生會送來的,……”
“不送來呢?”
“他不送來,你姐姐是死的嗎?”
“我纔不相信劉華生!……”
“操你媽!你再嚕囌,槍斃你!”
劉大鼻子也是滿腹懷疑,可是劉華生是他唯一的一條線,要是出了問題,又怎麼辦?他站起身來,鑽出洞口,走到較低的山脊那兒,朝峽谷那邊看。站了好一會,不聲不響地走回來。蛇仔春睡在巖洞裏唉聲嘆氣:
“等,等,等到幾時呢?村裏只有四五個工作隊,一下子幹掉算了,省得現在活受罪!”
“你吃了燈草灰,放輕巧屁!現在不是時候……”
“我告訴你,人可以等,肚子可等不得了!”
“你想怎麼樣?”劉大鼻子伸手去摸手槍。
“你……”
蛇仔春跳起來,朝劉大鼻子胸口打了一拳,他雙手掩着被打的地方,靠着石壁喘氣。蛇仔春轉身就走,在洞口說:
“找到吃的,你可別想分!”
歐明和麥炳帶的隊伍從天沒亮上山,一路搜索着向前。露水沾溼了衣裳,荊棘刺破了皮膚,大家拉長着距離,悄悄而警惕地,時而爬行時而攀緣着山崖,向主峯方面搜索。天沒亮的時候,他們沿着山路向上;天亮之後,退到沒有路的地方,借半人深的茅草和樹木掩護,慢慢向上爬。這樣的路,就非常難走,而且不許說話,連跌倒了也不許叫一聲。一到太陽升到頭頂,草裏面蒸發熱氣,又悶又熱,大顆大顆的汗珠滴下來,十分想喝水。“山蜞”厲害得很,爬上小腿大腿吸血,它還能鑽到鞋子裏去吸血。爬着,爬着,過了一個山峯又一個山峯。開始的時候,這個由農民臨時組成的隊伍,還能遵守紀律,爬了半天的山,什麼也沒有遇到,他們漸漸地鬆弛下來。有人說話了:
“我看是白費事!”
“別急呀!慢慢找!”
“這麼大的山,到哪兒去找?”
有人看到溪流,顧不得暴露不暴露,擁着去喝清涼的水。有人搗出煙包,捲菸吸。歐明回頭一看,連忙在樹林子裏把大家集合起來,給他們談談搜山應該注意的事項,然後又叫大家休息一下,喝水吃乾糧,再重新前進。隊伍這才安靜下來,分成幾路,行與行,人與人之間,保持很大的距離,沿着草窩和樹林往前走。歐明和麥炳還是在前面,一面偵察,一面前進。
“麥炳,你說趙同志他們到了山頂沒有?”歐明悄悄問。
“他們出發得早,應該到了。說不定下來了,他們走小路,近得多。”
“我擔心申晚嫂,她的手還沒有全好哩。”
“是啊!你關照過趙同志,要照顧她的嘛!”
“就怕她不聽……喂!……”
歐明話沒有說完,一把按住麥炳,將他壓低了,手指着前面。麥炳伏在草裏,微微擡起頭,露出眼睛,只見前面是一個陡坡,坡上有幾株巨大的石慄樹,看不出特殊的地方。他轉頭望歐明,歐明往上一指:
“樹上!”
麥炳再一看,第三株石慄樹的丫杈上,果然有一個人跨坐着,在他面前是一個鳥巢,他似乎在掏東西。
“是不是我們的人?”歐明問。
後面又有幾個農民上來。大家伏着,眯着眼睛瞭望。再後面的農民,聽說前面發現了情況,爭着往前來。歐明馬上通知:
“叫後面留神,不要暴露!”
大家才僕在地上,迅速地爬上前來。
大家在端詳樹上的人,研究是不是自己人。離得太遠了,看不清楚。
“不是我們的人!”麥炳往前爬了幾步,再仔細看看。“頭髮那樣長,象個道士。”
“道士?”
人們倒奇怪起來了。
“大家伏着不要動!在這兒監視他!麥炳,跟我來!”
歐明和麥炳借茅草和山石的掩護,爬着向前。歐明密切注視前面,握着“航空曲”手槍,用手肘着力,半匍匐半攀登地蛇行着。麥炳學他的樣,一路緊跟着。爬行了一段,忽然看見樹上的人下來了,他們兩人驚愕地立刻伏着不動,緊張得連呼吸也差不多停住。後面的人們也看到了,不知道誰叫了一聲“哎喲!”大家想責備他,又怕揚聲,心裏在罵,眼睛一刻也不離對面那個人。樹上的人爬下來,站在陡坡上,四面看看,注意聽了一會,然後又爬上另一株石慄樹。
距離石慄樹約莫只有四五丈遠的時候,麥炳看清了樹上的人,他正掏鳥蛋吃。
“歐同志,那是蛇仔春,劉大鼻子的小舅子!”
他們兩人目不轉睛地看住他。歐明看到他那種野蠻的瘋狂的模樣,覺得噁心:這班東西,當權的時候是披着人皮的野獸,失勢的時候,本形就更加顯露出來了。
當蛇仔春低下頭,在鳥巢裏面翻來翻去尋找的時候,歐明縱身一跳,很快地到了石慄樹前。蛇仔春聽到聲響,朝下一看,兩枝槍口對着他,黑洞洞的,好象就要噴出火紅的子彈,嚇得幾乎跌下來。
“下來!放老實些!”歐明威嚴地命令。
蛇仔春假裝順從,抓着樹枝爬到樹幹上,慢慢向下溜。他抱着樹幹,打了一個旋轉,乘勢去摸腰間的手槍。
“不要動!你想死嗎?”
麥炳大喝一聲,蛇仔春離地三尺,跌了下來。
歐明跳上去,繳下他身上的“駁殼”槍。
後面的隊伍,原本緊張地望着,等到蛇仔春跌下地,他們象給什麼東西彈起來似的,大吼着奔過來。蛇仔春先是一愣,然後心裏說:“我瞎了眼睛,這麼多人也看不見?都是他媽的和大鼻子打架打昏了。……”
“蛇仔春,劉大鼻子在哪兒?”麥炳用槍柄搗搗他。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和他合穿一條褲子也會不知道?”
“他媽的,到這時候還頑固?”
大家圍着他,你一言他一語地逼問着,他矢口不肯說。歐明看了看周圍環境,打量着:在這個高坡上,目標太大,容易暴露。於是他說:
“帶他到林子裏去!”
大家重新掩蔽起來。歐明訊問了蛇仔春並交代了政策,要他說出劉大鼻子的所在,他還是不肯說。旁邊的人不耐煩了,嚷着要綁要打,他依然說不知道。歐明沉吟了一下,然後說:
“不要你說了!我們搜出來,可就不能寬大你!大家集合,去搜!”
大家急忙拿起武器,按照上山的次序排好,正要出發,蛇仔春突然哭喪着臉,吞吞吐吐地說:
“他在那邊……”
“領我們去!”
“我不去!”蛇仔春賴在地上不肯站起來。“他有兩枝槍,我去了他會打死我!”
歐明詳細問明瞭方向,就和麥炳帶了幾個人更謹慎地向前搜索。蛇仔春給押着跟在後面。
“麥炳,要小心啊!”
他們掩襲到巖洞的周圍,分成三路,一路繞道到巖洞上面,監視洞口的活動,一路包圍着四周的通道,一路由歐明自己率領,直撲到洞口。歐明到達巖洞前面,伏在草中,察看了地形,然後衝到石壁前面,掩蔽好了,對洞內叫道:
“快出來!要不,就開槍啦!”
四周的人也跟着叫:
“出來吧,劉德厚!”
“你會飛也走不了啦!”
洪亮的聲音,引起山峯的迴音。
裏面沒有動靜。歐明緊貼在地下,慢慢挪到入口的旁邊,微微擡起頭,向裏面張望。四周的人都替他擔心。麥炳端着步槍,瞄準着入口的地方,準備一有事情,馬上打過去。他從來沒有開過槍,手老是發抖,瞄不準,又怕打到歐明,他抓起一把浮泥,把槍墊穩了,又在瞄準。精神太緊張了,一個不小心,他扣了扳機,“砰”的一聲,震得人耳朵疼,大家都嚇了一跳,以爲劉大鼻子打了槍,會衝出來。這一槍剛剛打中入口的石壁上,碎石頭飛到歐明身上,他趕緊伏下來。停了一會,歐明從石壁後面伸出“航空曲”,對巖洞裏一輪射擊,然後一躍起身,就竄到洞裏去,後面的人也跟着跳起身來飛跑過去。麥炳給槍響震呆了,等別人跳起來,他纔跟着向前跑。
巖洞裏一個人也沒有。
“跑了?”
“蛇仔春騙人!”
“剛纔還在的……”蛇仔春弄不明白。
“不會走得遠,快追!”
劉大鼻子自打蛇仔春出去之後,他越想越急,也就越盼望劉華生,他走到前面的山脊上去望,去等待。後來,他望不到等不到,肚子也餓得慌,索性繞到峽谷的邊上,想找點東西吃。正在這時,他聽到人們的叫喊聲,接着又聽到槍聲,知道大事不妙,連忙沿着峽谷,從旁邊逃走,企圖翻過大金山的主峯到六區去。
歐明他們居高臨下,發現了劉大鼻子,他們一路追趕,一路叫喚,把整個山谷都震動了。
另一路的隊伍,由山上壓下來。申晚嫂不顧趙曉的勸告,還是一馬當先。她雖然走慣山路,可是身體剛剛復原,又加上太過興奮,走了半天山路,臉紅氣喘,汗如雨下。正在這時,他們聽到隱約的喊聲,然後一頓亂槍。她停下來對趙曉說:
“你聽到嗎?”
“聽到,接上火了!”趙曉馬上把隊伍分成兩組。“晚嫂,你帶他們守在這一帶山坡,我帶他們去接應。”
“不行!我要去!歐同志答應我的!”
“現在沒有工夫討論了,你要服從命令嘛!”
趙曉帶着一組人徑自走了。
申晚嫂很不高興,把留下來的人分成幾批,守着山坡,獨自坐在一個很陡的斜坡上,涼風一陣陣吹來,叫喊聲也一陣陣傳來,附近卻靜得連蟲吃草的聲音也聽得到。她的心跑到追捕的那羣人中間去了:他們多起勁,我連一點力量也出不了!
不遠的地方,爆發了喊聲:
“捉呀!捉呀——”
“他們也撞到了!”申晚嫂站起來。
兩路追捕的人會合了,可是,他們都在比較高的山脊上,劉大鼻子卻在底下的峽谷中亂竄。上面的人可以看到他,卻捉不到他。要想下去,這裏是險峻的斜坡,青灰色的岩石,棱角尖尖,簡直沒有插腳的地方。眼看再向前去,峽谷到了盡頭,只要劉大鼻子一轉彎,就難找他了。追捕的人一路喊着,一路向前,跑到申晚嫂站的地方來了。這時,申晚嫂纔看到劉大鼻子象個野人似的在峽谷底裏跑着,同時看到大家在上面追趕,下不去。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躊躇了不夠一分鐘,放下禾叉,把身體一縮,兩手護住頭,沿着斜坡滾了下去……
劉大鼻子只顧沒命的跑,料不到上面會有人滾下來。申晚嫂恰恰跌在他前面三四尺遠的地方,一骨碌爬起身,朝他撲過去。他急忙舉起槍,給申晚嫂一拳,把槍打跌了,她和他扭打起來。她的力氣本來可以制伏他,可是,在滾下來的時候,撞傷了好幾處,右手的關節又脫臼了,單靠一隻手,卡住他的喉嚨,他也抓住她的頭髮,兩人扭住不放。
申晚嫂滾下去的時候,上面追捕的人大吃一驚,一起呆住了,霎時住口不喊,緊張的沉默,看着她一路向下滾。等到她和劉大鼻子扭打起來,大家不約而同的叫:
“晚嫂,晚嫂!”
麥炳在她一路向下滾的時候,還以爲她是不小心跌下去的,等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眼看着晚嫂不能取勝,將步槍朝地上一放,毫不猶疑,一個轉身,也滾了下去。人們又是高興又是敬佩地高聲吶喊助威。
歐明對這種勇敢的行爲,心裏在稱讚:可愛,可愛!簡直是個戰士!他跟着說:
“老趙,你帶人繞路下去。我帶幾個人從這兒下去!”
麥炳滾到峽谷底,他一把抱住劉大鼻子,申晚嫂脫身出來,連忙拾起手槍,劉大鼻子還想掙扎,給麥炳猛力一摔,僕在地上動不得了。
申晚嫂這時才覺得右手關節的劇痛,她咬着牙忍耐着,心裏卻是高興得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