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爲以一死泣請懿旨,預定大統之歸,以畢今生忠愛事。竊罪臣聞治國不諱亂,安國不忘危,危亂而可諱可忘,則進苦口於堯舜,爲無疾之呻吟,陳隱患於聖明,爲不祥之舉動。罪臣前因言事憤激,自甘或斬或囚,經王大臣會議,奏請傳臣質訊,乃蒙先皇帝曲賜矜全,既免臣於以斬而死,復免臣於以囚而死,又復免臣於以傳訊而觸忌觸怒而死。犯三死而未死,不求生而再生,則今日罪臣未盡之餘年,皆我先皇帝數年前所賜也。乃天崩地坼,忽遭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之變,欽奉兩宮皇太后懿旨,大行皇帝龍馭上賓,未有儲貳,不得已以醇親王之子,承繼文宗顯皇帝之子,入承大統,爲嗣皇帝,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爲嗣。罪臣涕泣跪誦,反覆思維,以爲兩宮皇太后,一誤再誤,爲文宗顯皇帝立子,不爲我大行皇帝立嗣。既不爲我大行皇帝立嗣,則今日嗣皇帝所承大統,乃奉我兩宮皇太后之命,受之於文宗顯皇帝,非受之於我大行皇帝也。而將來大統之承,亦未奉有明文,必歸之承繼之子,即謂懿旨內既有承繼爲嗣一語,則大統之仍歸繼子,自不待言。罪臣竊以爲不然。自古擁立推戴之際,爲臣子所難言,我朝二百餘年,祖宗家法,子以傳子,骨肉之間,萬世應無間然,況醇王公忠體國,中外翕然,稱爲賢王,王聞臣有此奏,未必不怒臣之妄,而憐臣之愚,必不以臣言爲開離間之端。而我皇上仁孝性成,承我兩宮皇太后授以寶位,將來千秋萬歲時,均能以我兩宮皇太后今日之心爲心。而在廷之忠佞不齊,即衆論之異同不一,以宋初宰相趙普之賢,猶有首背杜太后之事,以前明大學士王直之爲國家舊人,猶以黃竑請立景帝太子一疏,出於蠻夷,而不出於我輩爲愧。賢者如此,遑問不肖?舊人如此,奚責新進?名位已定者如此,況在未定,不得已於一誤再誤中,而求歸於不誤之策,惟仰祈我兩宮皇太后再行明白降一諭旨,將來大統,仍歸承繼大行皇帝嗣子,嗣皇帝雖百斯男,中外及左右臣工,均不得以異言進。正名定分,預絕紛紜,如此則猶是本朝祖宗來子以傳子之家法。而我大行皇帝,未有子而有子;即我兩宮皇太后,未有孫而有孫。異日繩繩緝緝,相引於萬代者,皆我兩宮皇太后所自出,而不可移易者也。罪臣所謂一誤再誤,而終歸於不誤者此也,彼時罪臣即以此意擬成一折,呈由都察院轉遞,繼思罪臣業經降調,不得越職言事。且此何等事?此何等言?出之大臣重臣親臣,則爲深謀遠慮,出之小臣疏臣遠臣,則爲輕議妄言。又思在廷諸臣忠道最著者,未必即以此事爲可緩,言亦無益而置之,故罪臣且留以有待。洎罪臣以查辦廢員內,蒙恩圈出引見,奉旨以主事特用,仍復選授吏部,邇來又已五六年矣。此五六年中,環顧在廷諸臣,仍未念及於此者。今逢我大行皇帝永遠奉安山陵,恐遂漸久漸忘,則罪臣昔日所留以有待者,今則迫不及待矣。仰鼎湖之仙駕,瞻戀九重;望弓劍於橋山,魂依尺帛。謹以我先皇帝所賜餘年,爲我先皇帝上乞懿旨於我兩宮皇太后之前。惟是臨命之身,神志瞀亂,折中詞意,未克詳明,引用率多遺忘,不及前此未上一折一二,繕寫又不能莊正。罪臣本無古人學問,豈能似古人從容?昔有赴死而行不成步者,人曰:“子懼乎?”曰:“懼!”曰:“既懼何不歸?”曰:“懼吾私也,死吾公也。”罪臣今日亦猶是。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罪臣豈敢比曾參之賢?即死,其言亦未必善。惟望我兩宮皇太后我皇上,憐其哀鳴,勿以爲無疾之呻吟,不祥之舉動,則罪臣雖死無憾。宋臣有言:“凡事言於未然,誠爲太過;及其已然,則又無所及,言之何益?可使朝廷受未然之言,不可使臣等有無及之悔。”今罪臣誠願異日臣言之不驗,使天下後世笑臣愚,不願異日臣言之或驗,使天下後世謂臣明。等杜牧之罪言,雖逾職分,效史之尸諫,只盡愚忠。罪臣尤願我兩宮皇太后我皇上,體聖祖世宗之心,調劑寬猛,養忠厚和平之福,任用老成,毋爭外國之所獨爭,爲中華留不盡!毋創祖宗之所未創,爲子孫留有餘!罪臣言畢於斯,願畢於斯,命畢於斯。再罪臣曾任御史,故敢昧死具折,又以今職不能專達,懇由臣部堂官代爲上達。罪臣前以臣衙門所派隨同行禮司員內,未經派及罪臣,是以罪臣再四面求臣部堂官大學士寶鋆,始添派而來。罪臣之死,爲寶鋆所不及料,想寶鋆並無不應派而誤派之咎。時當盛世,豈容有疑於古來殉葬不情之事?特以我先皇帝龍馭永歸天上,普天同泣,故不禁哀痛迫切,謹以大統所繫,貪陳縷縷,自稱罪臣以聞。
兩宮皇太后閱畢,慈禧太后心中很是不樂,外面恰裝出一種坦適樣子,向慈安太后道:“這人未免饒舌,前已明降諭旨,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爲嗣,還要他說什麼?”慈安太后道:“一個小小主事,敢發這般議論,且寧死不諱,總算難得!”慈安究竟持平。慈禧後歇了半晌,方道:“且着王大臣等會同妥議,可好麼?”慈安後應了聲好,遂命內閣擬旨,着將吳可讀原折交廷臣會議。王大臣等合議許久,多以清代家法,自雍正後,建儲大典,未嘗明定,此次若從可讀奏請,明定繼統,即與建儲沒甚分別,未免有違祖制。此時還有什麼祖制?又因可讀尸諫,確是效忠清室,一概辯駁,心中亦屬難安。當下公擬了一番模糊影響的言語,復奏上去。最好是這種手段。嗣後徐桐,翁同龢,潘祖蔭三人又聯銜上了一折,寶廷、張之洞,且各奏一本,兩宮太后參酌衆議,隨降懿旨道:
前於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降旨,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爲嗣,原以將來繼統有人,可慰天下臣民之望。第我朝聖聖相承,皆未明定儲位,彝訓昭垂,允宜萬世遵守。是以前降諭旨,未將繼統一節宣示,具有深意。吳可讀所請頒定大統之還,實與本朝家法不合。皇帝受穆宗毅皇帝付託之重,將來誕生皇子,自能慎選元良,纘承統緒,其繼大統者,爲穆宗毅皇帝嗣子,守祖宗之成憲,示天下以無私,皇帝亦必能善體此意也。所有吳可讀原奏,及王大臣等會議折,徐桐、翁同龢、潘祖蔭聯銜折,寶廷、張之洞各一折,並閏三月十七日及本日諭旨,均着另錄一分,存毓慶宮。至吳可讀以死建言,孤忠可憫,着交部照五品官例議恤!欽此。
此旨一下,同治帝一生事情,化作煙雲四散,吳可讀慷慨捐軀,也不過留個名兒罷了。
駒光如駛,倏忽間已是光緒五年。琉球國被日本滅掉,改名沖繩縣,這信傳到中國,總理衙門的人員,才記得琉球是我屬國,與日本交涉。日本簡直不理,只好作爲罷論。忽又接到伊犁交涉消息,好大喜功的左宗棠,決意主戰,於是總署諸公,又有一番絕大的忙碌。先是陝回叛酋白彥虎,出走西域,依附安集延酋阿古柏,安集延系浩罕東城,阿古柏即安集延城主。他因回疆蠢動,中國政府專剿粵捻,無暇西略,遂乘機攻入,踞了喀什噶爾,脅服回徒,自稱畢調勒特汗。清廷以時艱餉絀,擬暫棄關外地,獨左宗棠已平陝甘,決計進兵,借了華洋商款,充作軍餉。光緒二年,督辦新疆軍務,自駐肅州調度,令都統金順,提督張曜,率兵駐哈密,京卿劉錦棠,及提督譚上連,譚拔萃,餘虎恩等,分道進攻,連敗阿古柏兵,克復烏魯木齊,及附近各城,北路略定。到光緒四年,劉錦棠軍自北趨南,張曜軍自西趨東,夾擊阿古柏。阿古柏想走回安集延,奈浩罕全國,統被俄羅斯佔奪,欲歸無路,仰藥而亡。只阿古柏長子伯克胡裏,尚據英吉沙爾,喀什噶爾,葉爾羌,和闐四城,白彥虎又竄往依附。適遇錦棠等進剿,胡裏不能抵敵,偕白彥虎遁入俄境,南路亦平。左宗棠晉封二等侯,劉錦棠加封二等男,隨徵將士,統邀獎敘。
只新疆西北有伊犁城,地味饒沃,俄人乘亂進來,把伊犁佔去,陽稱幫中國暫時保管。天下無此好人。至回亂已平,清政府欲索回伊犁,遂派吏部侍郎崇厚,出使俄國,畀他全權,商辦伊犁事宜。這位崇欽使素來膽怯,天津教案,已見過他的伎倆,清廷還認是專對能手,要他前去辦理這案。列位試想如虎如狼的俄國,能給他一點便宜麼?果然雙方開議,俄人要索很奢,崇欽使不能答辯,格外遷就,訂了十八條約章,只歸還伊犁一城,西境的霍爾果斯河左岸,及南境的帖克斯河上流兩岸,都要割讓俄人,還要中國給償俄銀五百萬盧布。俄幣制名,價有漲跌,價漲時一盧布約閤中國規銀九錢三分一釐,價跌時約七錢左右。而且增開口岸,添設領事,凡勘界行輪運貨免稅等條件,統是奪我權利。崇欽使不問政府,仗着全權行事的招牌,竟驟然決然的簽定了押,語頗沁脾。諮報總理衙門。王大臣等把約文細閱,統說是不便照行,當下有一班意氣囂凌,文采煥發的言官,洋洋灑灑揮成千萬言,奏聞兩宮。你主調兵,我主調將,都要與俄開戰。最厲害的,是請誅崇厚,彷彿是崇厚一誅,俄人即可嚇倒。書生之見。兩宮太后,大爲感動,令總署駁斥原約,將崇厚褫職逮問,一面垂詢左宗棠和戰情形。宗棠慷慨激昂,上了一篇奏章,好似蘇東坡萬言書。小子筆不勝錄,只錄他後半篇道:
察俄人慾踞伊犁爲外府。爲佔地自廣,藉以養兵之計,久假不歸,佈置已有成局。我索舊土,俄取兵費巨資,於俄無損而有益。我得伊犁,只剩一片荒郊,北境一二百里間,皆俄屬部,孤注萬里,何以圖存?況此次崇厚所議第七款,接收伊犁後,霍爾果斯河及伊犁山南之帖克斯河歸俄屬,無論兩處地名,中國圖說所無,尚待詳考,但就方向而言,是劃伊犁西南之地歸俄也。自此伊犁四面,俄部環居,官軍接收,墮其度內,固不能一朝居耳。雖得必失,庸有幸乎?武事不競之秋,有劃地求和者矣,茲一矢未聞加遺,乃遽議捐棄要地,饜其所欲,譬猶投犬以骨,骨盡而噬仍不止。目前之患既然,異日之憂何極?此可爲嘆息痛恨者矣!金順錫綸,擬緩收伊犁,而以沿邊喀什噶爾、烏什、精河、塔爾巴哈臺四城,宜足兵力,浚餉源,廣屯田,堅城堡,先實邊備,自非無見,惟伊犁沿邊無定議,謀新疆者非合南北兩路通籌不可。現在伊犁界務未定,則收還一節,自可從緩計議。喀什噶爾烏什,規劃已周,毋庸再議,其塔爾巴哈臺,精河,急須加意綢繆,應由金順錫綸,自行陳奏請旨外,所有崇厚定議畫押十八款內償費一節,業經奉有諭旨,第八款所稱塔城界址,擬稍改,照同治三年界址,尚只電報,應俟崇厚奏到再議。第十款於舊約喀什噶爾庫倫設領事官外,複議增設嘉峪關,烏里雅蘇臺,科布多,哈密,吐魯番,烏魯木齊,古城七處,十四款並有俄商運俄貨,走張家口嘉峪關,赴天津漢口,過通州西安漢中,運土貨回國,均經總理衙門奏奉諭旨接駁外,第二款中國允即恩赦居民,業經遵旨照辦,被賊官截阻賚示委員,不準張帖。第三款伊犁民人遷居俄國,入籍者,準照俄人看待,意在脅誘伊犁民人歸俄。而以空城貽我,與阻截賚示委員,同一用心。第四款俄人在伊犁,準照管舊業,雖伊犁交還,中外商民雜處,無界限可分,是包藏禍心,預爲再踞之計。至商務允其多設口岸,不獨奪華商生理,且以啓蠶食之機。總理衙門原奏,籌慮深遠,實已纖細畢周。諭旨允行,則實受其害,先允後翻,則曲仍在我,應設法挽回以維全局。竊維邦交之道,論理亦論勢,本山川爲疆索,界劃一定,截然而不可逾。彼此信義相持,垂諸久遠者理也;至爭城爭地,不以玉帛而以興戎,彼此強弱之分,則在勢而不在理。所謂勢者,合天時人事言之,非僅直爲壯而曲爲老也。俄踞伊犁,在咸豐十年同治三年定界之後,舊附中國與中國民人雜處各部落,被其脅誘,俄官即視爲所屬,藉以肆其憑陵。俄之取浩罕三部也,安集延未爲所並,其酋阿古柏畏俄之逼,率其部衆,陷我南疆,我復南疆,阿古柏死,逆子竄入俄境。俄乃認安集延爲其所屬,欲借爲侵佔回疆膄地之根,現冒稱喀什噶爾住居之俄屬,本隨帕夏而來之安集延餘衆。俄之無端冒爲己屬,實與交還伊犁,仍留復踞地步,同一居心,觀其交還伊犁,而仍索南境西境屬俄,其詭謀豈僅在數百里土地哉?界務之必不可許者此也。俄商志在貿易,本無異圖,俄官則欲藉此爲通西於中之計,其蓄謀甚深,非僅若西洋各國,只爭口岸可比。就商務言之,俄之初意,只在嘉峪關一處,此次乃議及關內,並議及秦蜀楚各處,非不知運腳繁重,無利可圖,蓋欲借通商便其深入腹地,縱橫自恣,我無從禁制耳。嘉峪關設領事,容尚可行,至喀什噶爾通商一節,同治三年雖約試辦,迄未舉行,此次界務未定,姑從緩議。而烏里雅蘇臺,科布多,哈密,吐魯番,烏魯木齊,古城等處,廣設領事,欲因商務蔓及地方,化中爲俄,斷不可許。此商務之宜設法挽回者也。此外俄人容納叛逆白彥虎一節,崇厚曾否與之理論,無從懸揣,應俟其覆命時,請旨確詢,以憑核議。臣維俄人自佔踞伊犁以來,包藏禍心,爲日已久。始以官軍勢弱,欲誑榮全入伊犁,陷之以爲質,繼見官軍勢強,難容久踞,乃藉詞各案未結以緩之。此次崇厚全權出使,俄臣布策,先以巽詞之,枝詞惑之,復多方迫促以要之,其意蓋以俄於中國,未嘗肇啓戰端,可間執中國主戰者之口。又忖中國近或厭兵,未便即與決裂,以開邊釁,而崇厚全權出使,便宜行事,又可牽制疆臣,免生異議。是臣今日所披瀝上陳者,或尚不在俄人意料之中。當此時事紛紜,主憂臣辱之時,苟心知其危,而復依違其間,欺幽獨以負朝廷,耽便安而誤大局,臣具有天良,豈宜出此?就事勢次第而言,先之以議論委婉而用機,次之決戰陣堅忍而求勝,臣雖衰庸無似,敢不勉旃!
兩宮太后依議,特遣世襲毅勇侯出使英法大臣大理寺少卿曾紀澤,備述官銜,隱寓紫陽書法。使俄改約,並命整頓江海邊防,北洋大臣李鴻章,籌備戰艦。山西巡撫曾國荃,調守遼東,派劉錦棠幫辦西域軍務,加吳大澂三品卿銜,令赴吉林督辦防務,飭彭玉麟操練長江水師,起用劉銘傳、鮑超一班良將,內外忙個不了。俄國亦派軍艦來華,遊弋海上,險些兒要開戰仗,虧得曾襲侯足智多謀,能言善辯,與俄國外部大臣布策反覆辯難,弄得布策無詞可答,只是執着原約,不肯多改。巧值俄皇被刺,新主登基,令布策和平交涉,布策始不敢堅持原議。曾襲侯雖是專對才,亦虧機緣相湊。兩邊重複開談,足足議了好幾個月,方纔妥洽,計改前約共七條:
一 歸還伊犁南境。
二 喀什噶爾界務,不據崇厚所定之界。
三 塔爾巴哈臺界務,照原約修改。
四 嘉峪關通商,照天津條約辦理,西安漢中及漢口字樣,均刪去。
五 廢松花江行船至伯都訥專條。
六 僅許於吐魯番增一領事,其餘緩議。
七 俄商至新疆貿易,改均不納稅爲暫不納稅。此外添續盧布四百萬元。
簽約的時候,已是光緒七年,雖新疆西北的邊境,不能盡行歸還,然把崇厚議定原約改了一半,也總算國家洪福,使臣才具了。我至此尚恨崇厚。沿江沿海,一律解嚴,改新疆爲行省,依舊是昇平世界,浩蕩乾坤。王大臣等方逍遙自在,享此庸庸厚福,不意宮內復傳出一個凶耗,說是慈安太后驟崩,小子曾有詩詠慈安後雲:
牝雞本是戒司晨,和德宣仁譽亦真。
十數年來同訓政,慈安遺澤尚如春。
這耗一傳,王大臣很是驚愕,畢竟慈安太后如何驟崩,且至下回分解。
本回錄兩大奏摺,爲晚清歷史上生色。吳說似迂,左議近誇,但得吳可讀之一疏,見朝廷尚有效死敢諫之臣工,得左宗棠之一折,見疆臣尚有老成更事之將帥。光緒初年之清平,幸賴有此。或謂吳之爭嗣,何裨大局?俄許改約,全恃曾襲侯口舌之力,於左無與?不知千人諾諾,不如一士諤諤,盈廷諧媚,而獨得吳主事之力諫,風厲一世,豈不足令人起敬乎?外交以兵力爲後盾,微左公之預籌戰備,隱攝強俄,雖如曾襲侯之善於應對,能折衝樽俎乎?直臣亡,老成謝,清於是衰且亡矣。人才之不可少也,固如此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