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貴刊上得讀某君攻訐復旦大學的雜感文〔4〕,我以爲有許多地方失實,並且某君作文的動機太不純正;所以我以復旦一學生的資格寫這封信給先生,請先生們以正大公平的眼光視之;以第三者的態度(即不是袒護某君的態度),將他發表於卷末。
復旦大學有同學一千餘人,儼然一小社會,其中黨派的複雜與意見的紛歧,自然是不能免掉的。目前正醞釀着暗潮,大有一觸即發之勢。但依據我們祖先遺傳下來的手段,對於敵人不敲堂堂之鼓,也不揭出正正之旗,卻歡喜用陰謀手段,藉以排斥異己者。此番在貴刊投稿的一文,即是此種手段的表現。(現已有證據。)因此文登出後,反對某科的同學們,即拿去給校長看,說學校如此之糟,全由某科弄壞,我們應該想辦法,校長也只得唯唯。某君此文不過多說了幾句俏皮話,卻不知已種下了惡果。一方面又利用貴刊的篇幅,以作自己的攻訐的器具,真可謂一舉兩得了。目前雜誌的編輯者似乎太忙,對於名人的稿子一時又拉不到手。只要一見有幾句反抗話的稿子,便五體投地,趕忙登載。一般的通病,只知道能說他人缺點的,即是好文章,如是讚美的,倒反不好,因爲一登讚美的文章,好像“拍馬”,有點犯不着,也有怕被投稿人利用的擔心。孰知現在的投稿者已經十分聰慧了。他們知道編雜誌與讀雜誌者的心理,便改變策略,以假造事實攻訐別人的文字去利用編輯者了。復旦的內容如何,我此時不便辨明,否則有大大的嫌疑,應當由社會的多數人去批評它纔對。某君的文裏說上海的一切大學都是不好的;又說藉此可以使復旦改良。這可見某君在未入該大學之前,已有很深的造就,所以目空一切,籠統的罵了一切大學。如某君要促進該校的進步,我想還是在課堂上和教員討論問難,問得教員無辭可答,請他滾蛋;一面向學校提出心目中認爲有師資的人來,學校豈敢不從,豈不更直接的促進了學校的改進了麼?即使學校的設備不周,某君既是學校的一分子,也有向學校當局建議增加設備的權利,何以某君不從這些地方去促進學校的改革呢?況且復旦大學的一切行政(如聘請教授與設備等等),全由學校各科主任,校長與學生代表討論進行的,並非一二人所能左右,某君大有可以促進學校改革的機會,但都不屑去做,倒反而寫了文章去攻訐,我覺得這種態度很不好。
這封信寫的太長了,但我以復旦學生一分子的資格,不能不寫這一封信,希望某君的態度能改變一下才好。再我這封信是用真姓名發表的,我負完全的責任,如某君有答辯,也請寫出真姓名,這別無用意,無非是使某君表明他是負責任的。
祝先生們安好!
章達生。八月二十日,於復旦大學第一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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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八年九月十七日《語絲》週刊第四卷第三十八期“通信”欄,在章達生來信之後。
〔2〕“有閒階級”李初梨在《文化批判》第二號(一九二八年二月)發表的《怎樣地建設革命文學》一文中,引用成仿吾批評《語絲》撰稿者所“矜持着的是閒暇,閒暇,第三個閒暇”等語後說,“我們知道,在現代的資本主義社會,有閒階級,就是有錢階級。”〔3〕指同期《語絲》所載宏芬《我也來談談復旦大學》一文。該文贊同馮珧對復旦大學黑暗腐敗現象的揭露,並對不問教務的校長表示了不滿。
〔4〕指馮珧《談談復旦大學》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