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劉大人正然在聖水井邊站立,觀看那井內的泉眼,忽然身後來了個冒失鬼,往前一碰,劉大人蓋不由己,往前一栽,只聽“撲通”一聲水響,把一位忠良掉在聖水井內。亭子上邊站着那些男女一齊嚷,說:“這個人必是會水,跳在井內洗羅鍋子去了!”衆人只這麼一嚷,打磬的那個女僧,也顧不得打磬咧,慌忙跑過來,說:“誰跳在井內洗羅鍋子去咧?還不快出來嗎!看髒了我們的井,聖水就不靈了!”衆人一齊眼望女僧,都說那個燥脾的話:“快叫他出來吧,還在裏頭泡着呢!”
尼姑也不醒腔。列公,人要掉在井內,往下一沉,要往上冒,要是下邊有掛腳之物,或是淤泥,那就上不來了。這個聖水井,同不得咱們那本地的井,這是石頭縫兒長出一道泉眼,底下焉有掛腳之物?再者,水又不深。且說劉大人不防,被冒失鬼撞在井內,在下一沉,喝了一口水,又往上一冒。
且說承差陳大勇,瞧見劉大人被人碰在井內,好漢魂都嚇冒咧!連忙趕上前去,往井中一看,恰好大人往上一冒,大勇並不怠慢,一貓腰,左手扶住井口,一探右臂,將劉大人後領抓住,往上一提,藉着水勢,輕輕這纔將忠良提出井外,放在塵埃。大人甦醒多時,這才站起來,渾身精溼,不由打戰。尼姑一見,用手一指,開言講話。
女僧一見用手指:“你這人行事欠掂掇。要洗羅鍋討聖水,跳在井內是怎說?你心只顧羅鍋好,髒了聖井了不得!我同你去把當家見,且看師父是怎說!”大人聞聽忙講話:“師父留神你聽着:誰人願把井來跳?哪個願去洗羅鍋?皆因身後有人撞,在下才掉在井中,幸喜上來念彌陀。”女僧聞聽說“這就是,我說你,安心跳井理不通。”
這劉大人連忙將身轉,說道是:“快些回去把衣脫。”好漢回答說“正是,速速回去才使得。”忠良聞聽忙邁步,不由冷得戰哆嗦。不顧再往後邊訪,虎步忙移向外挪。衆人一見這光景:“這人精溼爲什麼?”知者聞聽忙答應:“他跳在井內洗羅鍋。”衆人聞聽一齊笑,說道是:“這人呆了個了不得,萬一井內將身喪,好了羅鍋命難活!”按下衆人齊議論,再把忠良說一說。剛出廟門留神看,忽聽那,大勇開言把話雲。
大人剛出廟門外,陳大勇開言說:“我與你老將衣服換了罷。”大人說:“不必,回署再換罷。”好漢答應。官役兩個並不怠慢,一直徑奔江寧南門而走。三裏之遙,不用多敘。
忠良與承差大勇,頃時間進了聚寶門。穿街越巷,不多時,來至府門,打後門而入。張祿接爺到書房,大人也顧不得坐下,眼望小內廝講話:“快拿我的衣服來!”“是。”張祿答應,去不多時,把大人的衣服、靴鞋、小衣,全都拿來,放在牀上。賢臣爺脫了溼衣,將乾衣換上,才坐下,內廝把溼衣拿去,回來獻茶。忠良爺茶罷擱盞,吩咐立刻看飯來,與大勇共桌而食。
吃完,撒去傢伙,清案漱口,劉大人望好漢講話。
清官爺,本是忠良的後代,將相之苗別當輕,天生扶保大清主,萬古千秋留美名。忠良耿耿無二意,愛民如子一樣同。只因爲,接了民婦李氏狀,大人爲難在心中。聖水廟內瞧一遍,回衙要定計牢籠。眼望好漢陳大勇,說“好漢留神聽我雲:雖然咱去將廟進,無得破綻事難行。”
大勇回答說“正是,大人言詞理上通。”忠良復又開言道:“這事實在有隱情。要得尼僧根與底,必須個坤道方可行。
聖水廟中住一夜,探着女僧假共真,但見得了真實信,立時提拿衆僧人。與民圓案除禍害,也不枉,身作皇家制度臣。就只是,良家之女難以去,必須得,妓女假扮到廟中。”
大勇聞聽忠良話:“恩官計策果高明!”大人復又來講話:“好漢快去莫消停,速傳妓女將衙進,必要俊美在年輕。”
大勇聞聽答應“是”,邁步翻身往外行。頃的來到大門外,眼望那,青衣得用把話雲。將他拉到屏風後,大勇低言吩咐一聲:“大人叫你急速去,花街柳巷走一程,俊美姑娘叫一名,急去快來莫消停。”好漢言詞還未盡,只聽那,得用開言把話雲。
陳大勇話還未曾說完,青衣得用說:“陳爺你別嫌我咧!
我不信。咱們大人不好那齣戲,他捨不得花這宗錢。素日連斤肉還捨不得呢,淨鬧小豆腐子,再不然,買倆燒餅吃,就算是開齋咧!他捨得幹那個?”大勇聞聽,說:“混帳行子才哄你呢!快些去罷。”得用見好漢這個腔來得瓷實,不敢再問,只得去叫。
青衣出了衙門,一邊走着道,一邊說話:“細想劉大人真胡鬧,今想起什麼來咧,虎不拉的要叫個媳婦!這是怎麼緣故呢?啊,是了,他老人家上任,並無家眷來,今日必是要鬆鬆腰兒,鬧袋水煙。定是這個緣故!”青衣思想之間,來到紫石街風流院的門首,一直走將進去。
且說這家老鴇子名叫楊大兒,養着四個姑娘,內中就只有一名俊美,又在年輕,會彈會唱,絕好的酒令,今年才二十一歲。老鴇子見是公門中爺們進門,只當是打紅磚來咧。連忙站起,說:“上差爺請坐。咱爺們有兩三個月沒見,你老人家越發發了福咧!孩子,過來裝煙。”四個妓女答應,一齊過來,還未到眼前,只聽這麼一陣子蘭芭香,鑽入鼻內,越聞越近咧,一齊說:“老爺子,你老人家好婀?”說罷,裝了袋煙遞過去。
公差說:“又擾煙。”說罷,接過來,一邊吃煙,一邊腹內說:“真!小模樣子難說,楊樹上喜鵲--茂高!”復又說:“你姐兒們也坐下。”四名妓者聞聽,齊坐下。青衣眼望着掌櫃的楊大,開言講話。
但則見,青衣得用開言道:“老楊留神要你聽:今日裏,大人差我來到此,其中就裏你不明。我們官,上任不曾帶家眷,只隨內廝人一名。想必是,這幾天中慾火盛,夜裏睡覺不安寧。俗語說,『精滿自流』真不錯,小和尚,摸不着洗澡把氣生。所以差我來到此,傳一名,俊美姑娘進衙中。必得年輕模樣好,大人立等在公堂。”楊大聞聽說“我不信,聞聽大人做官清,從來不喜風月事,江寧一帶盡聞名。”青衣聞聽說“真是,大人立等在衙中。”老鴇子,一見公差這光景,真是實言無假情,忙叫秀蘭快打扮,好衣穿上兩三層,臉上多多搽上粉,烏雲恰似墨染成。秀蘭聞聽忙答應,頃時齊備站身形。外邊又將小轎僱,擡進門,妓女上轎往外走,公差連忙跟在後。老鴇子,託咐照應在衙中。青衣答應“交給我,撈毛營生我很能。”言罷後面跟着走,穿街越巷不消停。轉彎抹角來得快,大人衙門眼下橫。
小轎人擡,公差跟隨,來至衙門,一直擡進儀門,剛要落轎,公差說:“別放下,擡進宅門去,再落轎!”轎伕答應,一直又擡進宅門。轎子是放着簾子,別人焉能知道?公差帶領,直到內書房外,這才落轎。妓女出來,轎伕自去不表。且說青衣帶領妓女,來到書房門,妓女站住。青衣掀簾進去,打了個千,說:“小的奉大人之命,將妓女喚到,現在門外伺候。”大人說:“叫進她來。”“是。”青衣答應,站起身來,出門眼望妓女,說:“大人叫你。”妓女聞聽,移蓮步,進書房,花枝招展,跪在塵埃,說:“大人在上,賤人秀蘭叩頭。”
說罷,叩頭在地。忠良上面開言,說:“你叫何名.?”妓女回答:“賤人叫秀蘭。”大人說:“起來。”“是。”妓女答應站起,在一旁侍立。大人眼望青衣得用,開言說:“你也歇着去罷。”公差答應,退步翻身,往外面去,自己說:“好的,街坊家的雞--把我轟出來咧!”
不言青衣自去,且說劉大人眼望妓女秀蘭,講話說:“本府叫你前來,非爲別故,只因前者,有人告狀丟女一案,因母病,女兒到聖水廟中求水,一去無回。又言此廟不許男子進廟。
每逢初一日、十五日才男子進廟燒香。本府假扮香客,到了那聖水廟內觀瞧,廟內之尼,大露不端,事有可疑。皆因那是女僧廟,不能宿歇訪他的根底。爲此,本府傳你到衙,今晚你急去到廟,假扮良家之婦,只說爲母病求水,只管宿在廟內。若有別端,你只管依法,務要留神,用心察看他廟動靜,事畢回來,本府有賞。小心急去。”秀蘭聞聽,說:“大人的召命,賤人焉敢不遵?”大人又吩咐:“張祿,送出她去。”“是。”小內廝將妓女領到宅門外,青衣傳了轎子來,秀蘭坐上轎,轎伕上肩,出了衙門,穿街越巷,不多時,來到風流院的門首。
則見轎伕不怠慢,將轎輕輕放在塵。妓女下轎往裏走,轎伕等候不必雲。且說秀蘭把鴇子叫,說道“媽媽聽我雲”他把大人言詞說一遍,楊大聞聽把話雲:“原來爲的是這件事,這是他,爲國爲民一片心。既然如此快梳洗,打扮急速到廟中,須要小心加仔細,訪明回來回大人。”秀蘭答應說“知道,不用媽媽你費心。”說罷慌忙就梳洗,頃時間,變作良家女釵裙。鬢邊斜插花一朵,微施官粉點朱脣。耳上戴着珠子墜,別頂簪兒素白銀。身穿月色綾子襖,青緞坎肩上掐金。八幅湘裙腰間繫,三寸香鉤可動人。細瞧恰似良家女,那有風流院內行?楊大看罷說“甚好,我兒快去莫消停。”這天就有晚飯後,秀蘭答應向外行。門口上轎把簾放,又聽那,老鴇子開言把話雲。
楊大復又開言,說:“我的兒,務要留神。明日早來。”妓女答應,轉身上轎,轎伕上肩。
不言老鴇子回去,且說那小轎人擡如飛似箭,頃時出了江寧府,徑奔聖水廟而來。三裏之遙,趕天有掌燈之時,來到廟門口落轎,妓女出轎,轎伕等候,秀蘭一直徑奔裏走。剛至山門之內,盡頭撞見一個二十多歲尼姑,說:“那邊來的?這時候進廟,有何事情?”妓女聞聽,說:“女師父,奴乃府城內之人,家住紫石街。因母得病心疼之症,夜不安眠,看看至死。
奴聽說寶剎聖水如神,故此誠心前來求討,望師父慈悲引領。”
女僧聞聽,信以爲真,說是:“既然如此,隨我來。”
女僧說罷不怠慢,帶領妓女向裏行。穿門越戶來得快,來到那,當家禪堂把步停。女僧回頭說“稍等”,秀蘭答應立身形。小尼掀簾將房進,說“師父留神聽我雲”
就將那,妓女之言說一遍,只聽那,聖水姑姑把話雲:“既然如此將她叫進。”小尼答應向外行,開言就叫“女施主,快見師父莫消停。”妓女答應移蓮步,慢款金蓮進房中。
聖水姑姑留神看,打量妓女貌與容:年紀至大二旬外,長得乾淨可人疼。老尼看罷開言叫:“施主留神要你聽:你的來意我盡曉,方纔小徒盡回明。今日天氣晚得很,料想難以進江寧。眼看城門就關上,暫且宿在我廟中。明日一早去求水,管保你母免禍星。”秀蘭聞聽答應“是,師父言詞敢不遁?”老尼復又吩咐話:“性本留神要你聽:你把這,施主帶到西邊去,預備茶水莫消停。”小尼答應說“知道”,帶領妓女向外行。穿過角門好幾道,又進那,月亮門內看分明:另是一座板子院,這個所在又不同。秀蘭這一將房進,泄機關,劉大人大難臨身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