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案第三十七回 楊武舉救人戰羣寇

王自順說:“回大人,是九月二十三日到他的店中投宿,他就說出新出了一夥強人之故。他又說:『住下呢,也是死;往前走呢,可是也活不成。』這可如何是好?回大人:幸虧盛店家修書一封,叫我投奔楊家莊他的表弟家中,可以保全無事。

小人就拿着他這封書字到了楊家莊楊家,見了武舉弟兄兩個,將書取出,與他觀看。很承他弟兄的情,看他表兄之面,將小人招留下,滿口應承,敢保無辜。又設酒飯款待,將小人送至書房安歇。那天不過三更天,外面把大門打個山響,將小人也驚醒,小人不敢言語。東屋內側耳聞聽楊家的家人,隔着門問了問,外邊人說是找小人的。家丁進內回報了他的家主。武舉弟兄二人,俱各起來,吩咐人在大廳上點起燈燭,令家丁把大門開放,將那些人放進來,讓在大廳之上。小人也就暗暗的起來,開門出屋,隔着照壁往裏聽,看來的人就有十數多個,人人手拿器械。楊家弟兄明知有事,也是預備而出,坐在廳上。

楊文炳先就開言講話。”

王自順,往上進禮將頭叩,口尊“青天老大人:小人站在照壁後,耳眼留神看又聽,只聽得,武舉文炳先講話,眼望來人問來情:『列位到此因何故?有話對着在下雲。』賊人聽見舉人問,內有一人語高聲,說道是:『我們俱是綠林客,專劫經商過路人。今日別處作買賣,俱各無從在府中。方纔回來夥計報,踩盤之人對我雲:說是過路一行客,獨自單身行李沉。今日個,大料必住龍潭鎮,天晚不能向前行。因此我們隨後趕,到了盛家旅店中。問了問,說他投親到這裏,所以趕來找此人。想來他在你這住,獻將出來理上通。情義雙全無話講,要想瞞哄萬不能。』武舉聞聽開言道,並不生嗔帶笑雲:口呼『列位聽我講,在下說來大夥聽:買賣之人非容易,拋家失業做經營,撇閃父母與妻子,戴雪披霜奔途程。好容易賺錢回家度日月,養贍閤家滿共門。要是遇見衆好漢,人財兩空喪殘生。常言說:古來就有綠林客,卻與列位不相同。也有財物留下半,也有求財不害人,也有那,單殺貪官與污吏,喜助孝子與賢孫。小本經營不稀罕,英雄另是一般行。那像列位如何樣,又要資財又害人。損人利己終不好,豈不知,惡貫將來要滿盈。”

“回太老爺:小人站在照壁後面,聽看明白,武舉文炳解勸那些個強人,他說:『做好漢的人,要濟困扶危疏財仗義,纔是丈夫所爲。要像列位劫着客商,不論多少,必要叫人財兩空,使他父母不能相見、妻子不能團圓,豈不陰功有損嗎?見過作賊的有慶八十的?惡貫將滿,來要打劫路費,再無不報官之理,倘然縣官知道,驚動官兵,列位如何敵擋?被獲遭擒,難免在刀下之苦。若死之後,賊名脫不過的。你們方纔說的那個單行的客商,乃是在下的一門親戚,販賣綢緞爲業,路過至此,到舍下探望。列位既然趕到此處,在下知道此道中的規矩,再不空回。今朝既然是你們來到舍中,別說還有這麼一點,就是沒有這件事,來會子,再也沒有空過的道理。在下情願奉送八百兩的微禮,列位收去,以作會親之資。列位瞧着,我弟兄也有一點名望,當作了相與,有何不可?』”

王自順開言把“大人”叫:“貴耳留神請聽聞:楊姓要把小人救,情願拿出幾百銀,送給強人拿了去,怎奈他們不依從。內有一人開言道:『叫聲楊姓你聽真:這要是,別者之人說倒允,惟你弟兄卻不能。我們離此不甚遠,四十五里路途程。你家富足誰不曉?遠近各處盡知聞。我弟兄,不來驚動看情義,皆因算你是賓朋。很該知情心感念,世路人情纔算明。今朝我來到此處,就該獻出那客人。你反倒,之乎者也來搪塞,你又拿出幾百銀。讓你金銀過北斗,想買客人萬不能!今朝若要將你讓,外人聞知笑破脣,說我們,欺軟怕硬怕武舉,弱了江湖好漢名。既然此話出了口,須得獻出這個人。』武舉聞聽強人話,文炳登時面帶嗔。眼望強人開言道,臉帶怒色把話雲:說道『你是胡言講,信口開河把糞噴!我將實話告訴你:快些回去死了心。那客人,素不相識無會面,特來投到我家中,濟困扶危稱好漢,除惡霸,方是英雄丈夫行!』“回大人:武舉楊文炳,他見那些人不要銀子,單叫把小人獻將出去,楊文炳他就惱了,說:『我好意賞你們幾兩銀子回去,就是天高地厚之恩,你們反倒無知,不識擡舉,執意不允。實對你們說罷:人也有,銀子也有,只怕你們要不了去!』回大人:那些強人聞明武舉之言,全都惱了,登時翻臉就要動手。”

只見那人翻了臉,他們時下要相爭。現成兵刃拿在手,跳下廳來賭輸贏。武舉弟兄真好漢,抵擋強人十數名。小人觀瞧心內怕,只恐怕,弟兄二人不能贏。到後來,楊宅家丁也助力,看來卻有十數名。兩下一齊動了手,火把燈籠滿院紅。看看鬧到交三鼓,一死相拼豈肯容?楊家弟兄施展勇,兩把鋼刀實在精,躥跳蹦躍急又快,砍倒強人賊二名。雖然是,身上着傷卻未死,躺在地上口內哼。餘者賊人敵不住,只想時機跑出門。楊家主僕又要趕,只想一概盡皆擒。到底還虧楊文炳,那個人,心懷仗義有老成,攔住家丁和兄弟,高聲叱吒叫賊人:“論正理,一齊拿住將官送,解到當堂問口供,正法開刀問立斬,與民除害氣才平。但只是,內中一件我不肯,當面議出你心明:縱然你等爲強盜,並無驚動我這村,還算你們明時務,故此今朝我恕容。開條生路容你走,快些脫身莫消停。”衆賊聞聽這些話,一轉身形往外行。舉人復又開言道:“爾等回去要務正,別想再幹這營生。作寇爲賊無好處,急速回頭正路行。”

“楊武舉把那些人還勸了會子,那夥賊人擡着帶傷兩個賊,徑自出了楊家。楊家家丁把門關上,他們弟兄倆回廳歇息。小人感謝,倒勞武舉說:『賊盜滅除,乃是大丈夫所爲,正是英雄本色,這倒不敢勞謝。那夥賊人,這一去,必然遠奔他方而去,從此太平,歇息了罷。』他弟兄回後面去,小人仍回書房。

他家的家丁,收拾傢伙燈燭,各自散去,歇息半夜。到了次日早旦清晨,小人起來裝糧行李,楊家的家人送出洗臉水、茶來,小人淨面吃茶,楊家弟兄出來相見。小人告辭,舉人叫家丁把小人的騾子鞴上,搭上行李,拉出門外。小人別了楊家,二人出門相送,小人騎上騾子,要回家去。”

小人上騾纔要走,一心要轉我家中。復又多心不肯走,暗自輾轉在心中。小人想:不是他寫書託表弟,小人殘生保不成。又思想:強人雖去有後患,打聽真實才放心。不如還回盛家店,又謝盛姓又存身。我小人,再回一句實情話:心中膽怯怕賊人,萬一他們前途等,小人一去中牢籠。

我小的,主意拿定圈回騎,緊緊撒放騾子行。依然又到龍潭鎮,越想越怕回裏行。我小人,復又回到客房內,店小二將騾接在棚。盛店東,出來留在他店住,打聽楊家信共音。在他店中住一夜,第二天,真正果有岔事情:人頭扔在楊家院,兩顆首級淌鮮紅。武舉拿進縣中報,鄉保他,同到衙門去稟明。誰知道,知縣竟是來作對,一派歪詞人怎禁?他說武舉將人害,收入南牢監禁門。只問屍首在何處,定叫實招認口供。二十五日這一夜,又出一宗怪事情:楊家一門老共少,盡情殺死赴幽冥,男女二十零四口,可憐個個淌鮮紅。”王自順,說罷不住將頭叩,公座上,立怔諸城縣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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