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蘇軾,餘之同年友也。自蜀以書至京師遺餘,稱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攜其文數十萬言,安生攜其文亦數千言,辱以顧餘。讀其文,誠閎壯雋偉,善反覆馳騁,窮盡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縱,若不可極者也。二生固可謂魁奇特起之士,而蘇君固可謂善知人者也。
頃之,黎生補江陵府司法參軍。將行,請餘言以爲贈。餘曰:“餘之知生,既得之於心矣,乃將以言相求於外邪?”黎生曰:“生與安生之學於斯文,裏之人皆笑以爲迂闊。今求子之言,蓋將解惑於里人。”
餘聞之,自顧而笑。夫世之迂闊,孰有甚於予乎!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此餘所以困於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闊,孰有甚於予乎!今生之迂,特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爲笑於裏之人。若餘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歸,且重得罪,庸詎止於笑乎?
然則若餘之於生,將何言哉?謂餘之迂爲善,則其患若此;謂爲不善,則有以合乎世,必違乎古,有以同乎俗,必離乎道矣。生其無急於解里人之惑,則於是焉,必能擇而取之。遂書以贈二生,並示蘇君,以爲何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