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一片大海,月亮浮在海当中。夜深了呢。
是回家的时候了。家—泥土筑成的矮屋;在家里,有人等待着轻轻的一声敲门。
村前的流水依依地响,月光倾泻在平静的水面。
破芦席抛弃在溪旁,无声地沉默着。是的,当家的在一月以前死去了。
于是,就站在溪旁,望着清澈的溪水,想着一生的命运也是像这样清澈的呢。
没有抱恕。不怨天,也不恨命。
人活着,是靠天吃饭的啊。
一生,从来不曾做过欺心的事,只是劳苦,操作,咬紧牙;然而,天欺人,连一个伴侣也不给留下呢。
轻轻地抚着泥壁,听见了年迈的公公底叹息,就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公公,叹什么气?反正,是天欺人。”
月光从破壁透进屋子,照着虚空的土坑。夜深了呢。
一九三五年四月
选自文化生活出版社1936年初版《鹰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