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进了这屋子来的呢?在整个悠长的岁月之流中,那真如同一个不能记忆的长梦。在这里,我消失了我少年的心和绯红的颊,我模糊了我所从来的明媚的家园,而变为疲倦而无生意,变得非复人形了。
望着冬日的淡淡的阳光从铁的窗槛斜射到古旧斑驳的墙壁,投着惨淡而抑郁的暗影,我止不住地想着了:家园是明媚的,兄弟们全有着勇敢和力量。然而,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走出去,回到我兄弟们底怀抱呢?墙上黑影底转移,是说着人底岁月之有限呢。
檐铃响着,我底计算就在那摇曳的叮叮响声之中迷乱起来了。轻轻地抚着背脊上被烙印的新痕和旧痕,就知道即使时日不催人老,自己底头发也应当已经变得斑白了。
然而,兄弟们总该还是健在的吧?祖父们也许早已不再过着从前那样苦恼的日子?—得不着一个回答,便想托檐铃随着风带个信去,说羁囚异地的儿子已经在嘴上生出了微髭。
一九三五年二月
选自文化生活出版社1936年初版《鹰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