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年,章先生在滬,又和同志公開講演革命,講稿輒在《蘇報》上發表,後來竟成了轟動全國的《蘇報》案。章先生和鄒容雖因此而入獄,然而革命黨的聲氣從此大盛,和清政府對質於公堂,儼然成了敵國之勢。這時候,東京方面,雜誌雲起,《浙江潮》也出世了。命名之始,就起了兩派的爭執;溫和的一派主張用浙江同鄉會月刊之類,激烈的一派大加反對,主張用這個名稱,來作革命潮洶涌的象徵。起初由孫江東,蔣百里二人主編。百里撰《發刊詞》,有云:“忍將冷眼,睹亡國於生前,剩有雄魂,發大聲於海上。”其最引人注意的,是登載章先生獄中的詩四首,最爲魯迅所愛誦,現錄兩首於下:
“獄中聞湘人楊度被捕有感二首六月十八日
神狐善埋蝵,高鳥喜迴翔。
保種平生願,徵科絕命方。
馬肝原識味,牛鼎未忘香。
千載《湘軍志》,浮名是鎖繮。
衡嶽無人地,吾師洪大全。
中興沴諸將,永興夜遂沈眠。
長策惟幹祿,微言是借權。
藉君好頸子,來者一停鞭。”
還有章先生的《張蒼水集後序》,也是魯迅所愛誦的,其末段有云:”
……乃夫提師數千,出入江海,一呼南畿,數郡皆蒲伏,至江淮魯衛諸豪,悉詣軍門受約束,羣虜慄,喪氣而不敢動。若公者,非獨超躍史何諸將相,雖宋之文李,猶愧之矣。餘生後於公二百四十歲,公所撻伐者益衰。然戎夏之辨,九世之仇,愛類之念,猶湮鬱於中國。雅人有言:‘我不見兮,言從之邁,’欲自殺以從古人也。餘不得遭公爲執牧圉,猶得是編叢雜書數札,庶幾明所鄉往。有讀公書而猶忍與彼虜終古者,非人也!”
這時我和魯迅已經頗熟,我覺得他感到孤寂,其實我自己也是孤寂的。剛剛爲了接編《浙江潮》,我便向他拉稿。他一口答應,隔了一天便繳來一篇——《斯巴達之魂》。他的這種不謙讓,不躲懶的態度,與衆不同,諾言之迅和撰文之迅,真使我佩服!這篇文是少年作,借斯巴達的故事,來鼓勵我們民族的尚武精神。後來他雖自慚幼稚,其實天才沒有不從幼稚生長來的。文中敘將士死戰的勇敢,少婦斥責生還者的嚴厲,使千載以下的讀者如見其人!
魯迅又撰一篇《說》,這是新元素“鐳”的最初的紹介。那時候“鐳”剛剛被居里夫婦發見,魯迅便作文以餉國人,並且喚起純粹科學研究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