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妃子!痛哉蒼天!天生妃子,貌麗色妍,奈何無祿?不享以年。十五入宮,二十歸泉。長門掩採,冷月寒煙。既不遇朕,誰爲妃憐?嗚呼痛哉!一旦自捐,覽詩追悼,已無及焉。豈無雨露?痛不妃沾,雖妃之命,實朕之愆。悲撫殘生,猶似花鮮。不知色笑,何如嫣然?淚下幾行,心傷如煎。縱有美酒,食不下咽。非無絲竹,耳若充瑱。妃不遇朕,長夜孤眠,朕不遇妃,遺恨九原。朕傷死後,妃苦生前。死生雖隔,情則不遷。千秋萬歲,願化雙鴛。念妃香潔,酬妃蘭荃。妃其有靈,來享茲筵。嗚呼哀哉,痛不可言!
讀罷,復淚下如絲,嗚咽不止。經內侍在旁勸解,方纔收淚,命照夫人禮厚葬,又敕郡縣官厚恤侯夫人父母。侯氏雖生前不得受用,死後倒也備極榮華。侯女之死,還算值得。惟煬帝猶懷傷感,無從排遣,沒情沒趣的乘着原車,回到迷樓。衆美人都已得報,聯翩前來,替煬帝設法解悶,就是蕭皇后也登樓勸慰,煬帝終有幾分不快。凡家人到死過以後,往往令人追憶,把從前歹事撇去,專記起他的好處。況侯夫人入宮多年,並未與煬帝相會,此番見她如許清才,如許美色,怎得不悲悔交乘?體會入微。鍾情深處,容易成癡,幾視迷樓中許多佳麗,沒一個得及侯夫人,因此閒居索興,遊玩無心。芳草盡成無意綠,夕陽都作可憐紅,正是煬帝當日情景。
蕭後本逢場作戲,順風敲鑼,目睹煬帝如此悽切,便乘間進言道:“侯女既死,想她何益?況天下甚大,豈無第二個侯夫人?但教留意採選,包管有絕色到來。”煬帝聽了,不覺又觸起往事,又想到那江都風景,便對蕭後道:“朕前觀壁上廣陵圖,憶及江東春色,賢卿勸我一遊,果得飽嘗風味,那年再往遊覽,爲了東征高麗,不得久留,今日欲選擇美女,除非是六朝金粉,或有遺留,若長在關洛,恐今生不能相遇了。”從煬帝口中,追敘觀圖一事,是爲補筆。蕭後自覺失言,忙轉機道:“陛下何必多勞跋涉,只簡放官吏數人,令往江東物色,便易辦到。”煬帝道:“俗語說得好:‘眼見是真’。朕看內外官吏,多半是靠不住的,倘都是許廷輔一流人物,豈不是一誤再誤麼?”說着,即命左右往整龍舟,剋日南巡。蕭後知不可阻,只好聽他自由。煬帝又令妃嬪侍御等整頓行裝,滿望即日就道,偏經內使返報:“龍舟遭劫,統被楊玄感亂黨,焚燬無遺,現在只好另造了。”煬帝聞報,立即頒敕,命江都再造龍舟。江都通守王世充,素來是奉君爲惡,一經奉旨,便即督工趕造,但終非咄嗟可辦,總須經過若干時日,方能有成。煬帝雖然性急,也只好勉強忍耐。
那四面八方的盜賊,又復競起。東海出了劇盜李子通,與章邱杜伏威相合,嗣復分作兩路,自據海陵。城父縣內的朱粲,本是一個縣佐,亡命爲盜,自稱迦樓邏王,衆至十餘萬。淮北賊左才相,又復四出騷擾,殘忍好殺,可憐人民塗炭,家室仳離,煬帝但在迷樓中,終日沉湎,不聞世事。至大業十二年元旦,御殿受朝,有二十餘郡的守吏,未嘗遣使表賀,才知寇盜未靖,道梗不通,乃分遣朝使赴十二道,發兵討捕盜賊,一面詔毗陵通守路道德,在郡東南筑造宮苑,候駕巡幸。轉眼間又是上巳,天和日暖,草綠花紅,西苑中湖海風光,格外明媚。煬帝召集羣臣,至西苑水上會宴,命學士杜寶撰水師圖經,採古水事七十二種,使朝散大夫黃袞,督率伎士,演劇水中,作傀儡戲。人物俱能自動,擊鼓敲鐘,不煩人力,能成節奏。又遣妓航酒船,往來穿梭,畫槳齊飛,綠波似織,端的是賞心悅耳,遊目騁懷。待至夕陽西下,燈火齊明,才命停罷,盡興而歸。
又越一月,西苑忽然失火,煬帝正在苑中,疑是有盜入苑,急忙避匿草間,虧得苑中人多,七手八腳,環繞攏來,你挑水,我撲火,方將祝融氏驅回。煬帝經此一嚇,遂成了心悸病,每夕在睡夢中,輒呼有賊,必由數婦人在旁搖撫,乃得少眠。未幾又是夏天,腐草爲螢,紛飛不絕。煬帝想入非非,令宮苑內侍,齊捉螢火,收貯紗囊,得數百斛。遂乘着五月朔日,夜遊海山,把紗囊中的螢火,一齊放出,光遍巖谷。都人遠遠望見,還道苑中又復失火,哪曉得是一片螢光呢。總算會尋快樂。
煬帝喜極歸寢,酣睡一宵,越宿接到急報,乃是魏刀兒部賊甄翟兒,率衆十萬寇太原,將軍潘長文戰死。煬帝因太原要地,有此賊焰,也覺心驚,亟調山西、河東慰撫大使李淵,往討甄翟兒。嗣是連得軍警,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恐煬帝不樂,往往匿不上陳,煬帝稍有所聞,一日臨朝,顧問羣臣道:“近來盜賊如何?”宇文述出班奏道:“近已漸少。”光祿大夫蘇威,獨引身隱柱。煬帝召威過問,威答道:“臣未主軍旅,不知盜賊多少,但慮盜賊漸近。”煬帝問爲何因?威說道:“前日賊據長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賦丁役,今皆無着,豈不是盡化爲盜麼?”煬帝道:“區區小賊,尚不足慮。惟高麗王高元,至今未見來朝,實屬可恨!”威復答道:“高麗在外,盜賊在內,臣謂外不足恨,內實可憂。況陛下在雁門時,許罷東征,今復欲徵發,民不聊生,怎能不相率爲盜呢?”煬帝勃然變色,拂袖退朝。到了端午節,百僚競獻珍玩,威獨獻入《尚書》一部,有人從旁譖威道:“《尚書》有五子之歌,威欲藉此謗上。”煬帝正未明威意,聽到此言,當然愈怒。既而複議伐高麗,廷臣莫敢進諫,獨威入內奏請道:“欲討高麗,何必發兵,但赦免各處盜賊,便可得數百萬人,飭令東征,必能立功贖罪,高麗不難平服了。”煬帝不答,面有慍色,威當即趨出,御史大夫裴蘊進奏道:“威大不遜,天下何處有許多盜賊。”煬帝恨恨道:“老革猶言多兵。多奸,虛張賊勢,意欲脅朕,朕擬令人批頰,因念他是多年耆舊,所以忍耐一二。”蘊亦辭退,另唆人上章劾威,說他前時典選,濫授人官。煬帝即奪去威官,除名爲民。過了月餘,又有人訐威私通突厥。裴蘊奏詔推按,證成威罪,請即處死。還是煬帝不忍加誅,許貸一死,惟並威子孫三世除名。
時光易過,又是秋來,江都新造龍舟,報稱完工,制度比前日宏麗。煬帝甚喜,即擬南幸,江都留越王侗居守。右候衛大將軍趙才進諫道:“今百姓疲勞,府藏空竭,盜賊蜂起,禁令不行,願陛下亟還西京,安撫兆庶,奈何反欲南巡呢?”煬帝大怒,命將才拘繫獄中。建節尉任宗,奉信郎崔民象及王愛仁,先後諫阻,均爲所殺。他人乃莫敢進言。這番南巡,自後妃以下,盡行帶去,外如儀仗一切,比第一次還要繁盛。甫出西苑,見有一人俯伏在地,口稱小臣送駕,語帶嗚咽。煬帝從輦中俯視,乃是西苑令馬守忠,便道:“汝在此看守西苑,不勞送行。”守忠道:“鑾輿已經出發,料難挽回,只望陛下早日還駕,小臣願整頓西苑,敬候乘輿。”說罷,淚如雨下。煬帝亦不覺悵然,半晌又說道:“朕偶然遊幸,自當早回,何必這般過悲。”守忠道:“陛下造這西苑,不知費了多少財力,始得有此五湖四海三神山十六院的風景,陛下豈不愛戀?乃舍此遠遊,致小臣對景傷心,故不禁下淚。”煬帝黯然道:“朕難道永離此苑?但教汝好生看守,毋使園林零落,殿宇蕭條。”說至此,因口占一詩道:“我慕江都好,徵遼亦偶然。但存顏色在,離別只今年。”吟罷,命從吏錄出,遞與守忠,留別宮人。守忠乃起,讓過鑾駕。左右見守忠奏請,煬帝答言,均寓悲感,統有些詫異起來,死機已兆。但也只好隱忍過去,擁了御駕,行至河濱。煬帝下輦登舟,望見新造船隻,多半有云龍裝飾,燦爛奪目,當然欣慰,便與蕭後分坐最大的龍舟。十六院夫人,亦各坐龍舟一艘,規模略小。此外美人,也都一一分派,各有坐船。文武百官,或在船中居住,或在岸上夾護,魚貫前進,連綿不絕。非奉停泊號令,就是夜間,亦要進行。起程這一夕,秋高氣爽,水面上的涼佑陣陣,拂除那日間餘暑,煬帝卻不能安睡,起開艦窗,眺望夜景,但聽得一片歌聲,順風颳來。歌雲:
我兄徵遼東,餓死青山下;今我挽龍舟,又困隋堤道。方今天下飢,路糧無些小,前去千萬裏,此身安可保?暴骨枕荒沙,幽魂泣菸草;悲損門內妻,望斷吾家老。安得義男兒?焚此無主屍;引其孤魂回,負其白骨歸。
煬帝聽罷,禁不住心中氣憤,便令左右緝捕歌夫。左右奉命往捕,鬧了半夜,並無蹤跡,煬帝亦傍徨不寐,等到天曉,經左右復報,但說是沒人唱歌,所以無從緝捕。煬帝雖然驚疑,卻也只好略過一邊,仍命啓行。越日,天氣忽然暴熱,竟致秋行夏令,好似盛暑一般。龍舟雖然寬敞,尚覺得天氣困人。岸上牽纜諸役夫,統是揮汗如雨,不勝勞憊。煬帝亦爲憐憫,用翰林學士虞世基言,令就汴渠兩堤,移禋柳枝。且詔諭地方人民,獻柳一株,即賞一縑。是時柳尚未凋,百姓都掘柳來獻,煬帝從舟中登岸,自種一株,作爲首倡,百官亦各種一株,然後令百姓分種,照柳給賞。百姓非常踊躍,越種越多,且隨口編出幾句歌謠道:“栽柳樹,大家來,好遮陰又好當柴。天子自栽,然後百姓栽。”煬帝聽着,滿心歡喜,又取錢散給百姓,並親書金牌,懸掛最高的柳樹上,賜柳姓楊,因此後人呼柳爲楊柳。說本韓偓《開河記》,但古時楊柳並稱,訓詁家謂楊枝上挺,柳枝下垂,今混稱楊柳,是否起於隋時,待考。
嗣是柳蔭滿堤,迷天一碧,自大梁迤邐南下,到處都種柳樹,頓時化熱爲涼,無風亦韻。江都通守王世充,又獻上吳越女子五百名,在半途供應役使。煬帝也不暇細閱,但使彼充作殿腳女,在岸上同牽船纜。每船用殿腳女十人,嫩羊十口,相間而行。於是蛾眉成隊,粉黛分行,彩袖勍空,一路上綺羅盪漾,香風蹴地,兩岸邊蘭麝氤氳。煬帝看了,喜不自勝,驀見一個女子,生得非常俊俏,也夾在殿腳女中,好似鶴立雞羣,不同凡豔。煬帝不覺失聲道:“如此妙女,怎得使充賤役?”遂令左右宣召進來。既到面前,果然是明眸皓齒,玉貌花膚,更有兩道黛眉,狀如新月,格外動憐。煬帝笑孜孜的問道:“汝是何處人?姓甚名誰?”那女子跪答道:“賤婢乃姑蘇人氏,姓吳名絳仙。”煬帝讚歎道:“好一個絳仙眉黛,可留此侍朕,不勞牽纜。”當下傳將出去,着派他女另補,就叫絳仙在旁侍酒。到了夜間,便挽絳仙入幃,演了一出水上鴛鴦,不消細說。又是一好女兒晦氣。絳仙既得寵幸,便珠膏玉沐,愈覺鮮妍,那黛眉更畫得精工,就是文君再世,亦恐要輸她一籌,又妙在知書識字,頗善詩歌。煬帝似遇洛妃,如逢神女,覆雨翻雲,一些兒不嫌寂寞。
及行過雍邱,漸達寧陵地界,忽由虎賁郎將護纜使鮮于俱入奏道:“前面水勢湍急,阻礙龍舟,急切裏駛不上去。”煬帝道:“朕嘗兩幸江都,並沒有什麼擱淺,爲何今日有此阻礙?”說着,便召宇文述等同入御舟,問個明白。宇文述道:“從前佔天監耿純臣上言,睢陽有王氣環繞,此處地近睢陽,想是地脈靈長,所以淺深忽變。”煬帝道:“就是地脈變遷,也沒有這般迅速。”當下檢查當日鑿河人員,所有寧陵至雎陽一路,乃是總管麻叔謀監工,可巧麻叔謀亦扈駕同行,一召便至。煬帝當即盤問,叔謀道:“臣前時監工鑿河,測量甚準,並沒有什麼淺深。今日忽然淤淺,連臣也不知何因。”煬帝道:“想是開河工役,偷工躲懶,不曾挖得妥當,遂致今日擱淺,這卻如何區處?”叔謀道:“容臣再去開挖,將功贖罪。”煬帝道:“若只一處擱淺,還易爲力,只怕前途還有淺處,須要探視纔是。”護纜使鮮于俱道:“臣看水勢湍急,人不能下去,篙又打不到底,怎能探試明白?”翰林學士虞世基接入道:“這卻不難,請爲鐵腳木鵝,長一丈二尺,上流放下,如木鵝攔住,便是淺處。”煬帝依議,亟令右翊衛將軍劉岑,製造木鵝,往驗淺深。及劉岑返報,自雍邱至灌口,共有一百二十九處淤淺。煬帝大怒道:“這明明是從前工役,不肯盡心開掘,致誤國家大事,若非嚴法處死,如何震壓天下?”遂令劉岑往淤淺處,查究役夫姓名,悉行捕住,把他倒埋岸下,教他生作開河夫,死作抱沙鬼,可憐這一百二十九處地方,共捕得五萬餘人,照敕處置,活埋了事。令人髮指。
麻叔謀見坑殺了許多丁夫,也覺寒心,連夜催督兵民,掘通淤道,請龍舟逐段過去。煬帝得了吳絳仙,日日縱歡,也不十分催促。每日或行三十里,或行二十里,或行十里,並未計較,因此麻叔謀得有工夫,逐節疏通,得至雎陽。煬帝猛記得宇文述語,雎陽留有王氣,應該掘斷龍脈,方可免患。當即召入麻叔謀,正色問道:“雎陽地方,曾掘去多少坊市?”叔謀道:“雎陽地靈,不好觸犯,臣所以未敢開掘。”煬帝勃然道:“朕爲天子,百靈均當效命,有什麼不好觸犯,顯見汝挾有隱情。”叔謀無可回答,只得飾詞答辯道:“陛下以愛民爲心,臣見坊市複雜,好罷手便即罷手,況改道開河,相去不遠,何必定就道雎陽。”煬帝聽說,尚屬有理,即命劉岑查探河道,究竟有無遠近。哪知劉岑卻是叔謀的對頭,一經查勘,迂遠至二十里左右,便據實報明。煬帝遂將叔謀拿下,囚繫獄中。
究竟叔謀何故剩出雎陽,小子查閱稗史,卻是別有原因。叔謀本是個貪暴人物,從前奉旨開河,管什麼民居多少。當督工開掘時,在上源驛旁,發得一口絕大棺木,叔謀疑棺內必有寶藏,揭蓋啓視,一屍容貌如生,發從前覆,長過胸腹,此外別無珍寶,只搜得一石銘,上有古篆,多不能識。只有一下邳人能讀,篆文中雲:“我是大金仙,死來一千年;數滿一千年,背下有流泉。得逢麻叔謀,葬我在高原,髮長至泥丸;更候一千年,方登兜率天。”叔謀聽着,乃自備棺櫬,安葬城北隅。偷雞勿着蝕把米。及掘至陳留,可巧有朝使到來,用少牢禮,並白璧一雙,祭留侯張良廟中,向神假道。祭畢風起,失去白璧,後來有一中牟丁夫,在途中遇一貴人,峨冠博帶,跨馬前來。前後有人呵護,召夫至前,取白璧相授道:“與我報爾十二郎,還爾白璧一雙,爾當賓諸天。”中牟夫莫名其妙,跪拜受訖,不見貴人,當時非常驚愕,料知此璧,定有來歷,不敢隱匿,即奉獻叔謀,並述神語。叔謀細忖一番,也想不出語中寓意,但見白璧很是瑩潔,便充入私囊,且殺死中牟夫,爲滅口計。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爲,當然有人傳說。後來煬帝縊死江都,在位雖有十三年,扣足只有十二年,才知十二郎三字,便是指着煬帝。叔謀貪匿白璧,復監工至雍邱,適有一祠宇當道,叔謀問爲何祠?村人答道:“古老相傳,內有隱士墓,甚有靈兆。”叔謀道:“何物隱士?敢當此衝?”遂命丁夫入祠掘墓,才經數尺,忽聽得一聲怪響,下露一洞,裏面燈火熒熒,無人敢入。獨有武平郎將狄去邪,願往一窺,叔謀喜道:“狄郎將膽量過人,真好算荊軻。聶政。一流哩。”去邪扎束停當,用繩繫腰,命役夫執住繩端,縋將下去。小子有詩詠道:
奮身下穴入幽城,聶政荊卿足併名。
若使逡巡甘卻步,何來仙引得長生?
畢竟狄去邪所見何物,且待下回再表。
綱目於大業十二年三月,大書特書曰:“宴羣臣於西苑。”夫自西苑告成以後,寧獨此次召宴羣臣?其所以大書特書者,志其末也。蓋是年七月,煬帝幸江都,自是不得復返,而西苑之設宴演劇,爲東都淫樂之結局,越月而西苑遂火,天之儆煬帝也,亦可謂至矣。昏主不悟,猶決意南遊,除蘇威名,連殺諫官任宗、崔民象、王愛仁,言莫予違,寫盡昏淫氣象。至隋堤種柳,令種柳一株,賞帛一縑,雖有利民生,而無故費財,要不得謂仁恩之下逮。及寧陵擱淺,枉殺丁役至五萬人,彼豈尚有愛民之心歟?正史中於麻叔謀一事,未曾敘及,而韓偓《開河記》言之甚詳,是與上回迷樓相類,想不至全出虛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