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劍俠圖第六十三回 小白猿石府學絕技 念舊義奮勇覓金牌

上回書說到石家鎮九齡招親,石老俠、張方爺倆來到屋中落座,重新喝酒。

喝了兩輪酒。張方又站起來:“師哥,來來來!咱哥兒倆到外頭說句話。”

張方帶着九齡也下了臺階,往東一拐。九齡問他:“師弟呀,你看這裏喝酒呢,你出來進去的什麼意思?朋友門前如王府,這不能隨隨便便呀!”“師哥啊,您教育我都對!人家這事我能不出來進去的?我問問您,您跟這石老頭有什麼交情嗎?”“嗨,賢弟,我跟人家素不相識,有什麼交情!一來老人家是成名的武林中的前輩;二來跟我師父也算慕名的朋友;三來主要的不是通過你嗎。你的父親是我的大爺,從南俠司馬空這兒說他是我叔叔,在我師父童林這兒是我大爺呀。這沒的說!”“話不是這樣說!這裏,我起小就來過,老頭從小時候疼我着呢。您到這來就橫吃橫喝。嗯,這就不像話!您說對嗎?”九齡就知道張方冒壞,把臉往下一沉:“師弟,這話是你說的呀,還是石老俠說的?要是石老俠說的,我得質問質問他。”“唉,別價!師哥呀,我出個主意,這主意要答應了,哥哥,你在這兒連吃帶喝,比我張方都硬氣!”“那麼什麼事兒呀?”張方就把石老俠的意思,從頭至尾說了。“哥哥哪,這石大姐俊極了!功夫也好着呢!您看我這水上漂的大錢都給我打沒了。”“哎呀,你想想,這合適嗎?!我自己不能做主呀,我師父沒在這兒。”

“雖然沒在這兒,可全在你呀。我倒不是說過這村沒這店,石老俠客可看得起咱們呀!將來我見着我叔,那個時候我替你說,您看好不好?”“那好吧,你可兜着點。”“這個沒的說!”小哥兒倆回來了。九齡的臉一紅,張方在旁邊說:“哥哥啊!你瞧瞧,我舅舅是姑娘的師父,老爺子是姑娘的爹。我張方願意從中做大媒,把我石大姐的終身大事許配給你。至於將來見着我叔童林,那個時候咱們再下訂禮。但是現在咱們這事就算訂下來了,你看好不好?磕頭!叫岳父。”九齡跪倒了磕頭,然後又給尚二爺行禮。尚二爺年輕,說:“快起來吧,快起來吧。這可是一件大喜的事呀!”“哥哥,我得給您道喜呀!”“哎,呵呵呵,同喜同喜!”男女僕聽說以後,都到屋中來道喜,頒發賞金。這個時候姑娘也知道信兒了,自是歡喜。

第二天一清早起來,擦臉、漱口,喝茶,又預備一桌豐盛的酒席。石寶奎問:“你們小哥兒倆打算從我這到哪呀?”我們從這奔山西太原府,想大人也就快到了。在那裏和我叔童林見面呢!“”好吧,你們走。我們也派人打聽着,讓你舅舅尚義也打聽着。如果打聽着童海川童俠客跟大人到了太原,我跟你舅舅我們哥兒倆去一趟。“張方也明白老人家的意思,說:”好吧,咱就這麼辦了。“飯吃完了,老人家派人拿出黃金五十。九齡趕緊給攔了:”老人家,您看我們在這裏到太原也不遠了,您給我們這麼多錢幹什麼?我們兩人都是官人,有盤纏錢吶!“”你們有,是你們的。“張方搭腔說道:”哥哥,您真是的,老丈人給姑爺錢,給多少拿多少,掖起來!“小哥兒倆告辭出來。老哥兒倆在後面跟隨,一直送到村口。說了幾句珍重的話,這才告別。

飢餐渴飲,曉行夜宿。距離太原不太遠了,出現了一片山。叫陽光這麼一照呀,哎喲,就好像魚鱗金甲似的,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張方說:“師哥,您看這山怎麼樣?”“挺好看的!”“對,山裏有人,是賊不是賊咱不管他。準有人!”“你怎麼知道?”“這麼好看的山,哪能沒人佔據呀!不過也不見得。這兩天不瞞您說,我手心有點癢癢。”九齡也是個好生事的孩子:“好吧!咱們就奔前山轉吧。”小哥兒倆就順着這片山往南轉下來了。

越距離南山口近了,越聽見山口這方面人喊馬嘶。等小哥兒倆到這裏一瞧:嚯!這山口有很多人。拉着馬的可很多,一眼望不到邊,起碼有個二三百口子。夏九齡一瞧:靠西邊兒有三間蘆葦棚,蘆葦棚頭裏站着十幾個垂手侍立的人,四個人亮傢伙,當場動手。有兩條鑌鐵虎尾三節棍,使三節棍的歲數大,有五十多歲,花白鬍須,功夫很好。有一個年輕的,青鬍子茬,大個兒,跟兩個人動手。這兩個人奇裝異服,每人一條鑌鐵四棱方頭衝。兩頭都是四方的,跟棍子一樣,當中兒是圓的,打了個難解難分的呀!猛然間,九齡往東面一瞧:就在他們動手的這個地方旁邊,有一塊大石碑。這個石碑有六尺來高,半尺多厚,二尺多寬,上頭有六個大紅字“綵鳳山祥雲島”。在石碑的南邊一溜站着幾位。頭一位中等身材,有點怯了巴嘰的。二一位二十上下歲,一雙大眼睛,皁白分明。第三一個也是二十上下歲的一個小夥,瓜子一張臉,長得跟大姑娘一樣,面白似玉,兩道濃眉,一雙大眼睛,閃閃奪神。

張方問:“師哥,誰呀?我一個也不認得!”“我告訴你,這三個裏頭我認識倆。第一位你瞧他挺怯的吧?”“是呀!”“那就是你的叔叔,我的恩師,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童海川。”“呦!我這童叔怎麼這麼怯呀?!”“對了。二一個也是我的師兄,複姓司馬,單字名良,人稱玉麒麟。我們倆從小在一塊。”“呦,那麼這三一個呢?”“三一個我也不認得。咱們過去吧!”

兩人擦着山根兒,在人羣的後頭擠來擠去,擠到了跟前。九齡過來:“師父,您好呀!弟子給您磕頭。”跪地下就磕頭。海川把夏九齡攙起來:“你從哪來的呀?怎麼到今天才露面呀!”“是呀,說起來很長。”轉身叫張方過來。海川一瞧:這人怎麼這麼寒磣呀。九齡一笑:“他是鎮江瓜州張家莊我師大爺風流俠鐵扇仙張鼎之子病太歲張方。師弟!這是你叔。”張方立即行禮:“叔叔您好呀!侄男張方給您磕頭。”海川心裏話:我哥哥張鼎都六十多歲了,那老頭兒,又幹淨,又利索,想象他年輕時候一準兒漂亮。我雖然沒有看見過我那老嫂子,我琢磨着也長得很俊,不然的話,我哥哥張鼎看不上人家。怎麼他們兩口子會養活下來一位這樣尊容的少爺呀!嘴上卻笑道:“哈哈哈,賢侄呀!快起來。”海川這一笑,什麼想法呀:張子美是大英雄,我也不能往別處想。這要是別的人我該說,這孩子是我哥哥的兒子嗎?他這一樂,張方明白了:“叔!您這一樂可不大好。”“唉,怎麼了?”“您是說我爸爸跟我媽都長得很俊,怎麼養活我這麼一個兒子,你還認爲我不是我爸爸的種。”童林是個老着臉的人,沒想到讓張方給鬧得很抹不開,只好找話說:“哎呀,方兒呀,聽說你做媒……”“嗯,叔,是這麼回事兒。我爸爸也跟我都說了。雖然說這一次我把我師哥救了,我們哥兒倆總算見着了紅毛禿頭狸子馬俊了。雖然我們沒拿着,但總有一天能拿着。沒別的,見着大人,您一定要保舉我也當個隨行衛員辦差官,我就不回去了。”海川說:“可以!既然你給你師哥從中爲媒,把石老俠的千金小姐許配給你師哥,你們放下訂禮之物了嗎?”“沒有。”“爲什麼沒有呀?”“您想想,我大爺跟我舅舅那意思得見您,所以,來的時候,人家就說了,只要您到太原府,雙方的父母老家兒見着,自然把庚帖寫好,再下訂禮,這算正式的訂婚。我再問問您,叔,這裏幹什麼呢?你們爺兒倆到這幹什麼來了?”“好吧!我藉着這個機會跟你們提提。”海川就一指這個小孩,才說出一番話來。

本來從保定府清苑縣欽差大人大轎一起,備下兩份公文,九齡一份,司馬良一份,讓他們一路之上訪查紅毛禿頭狸子馬俊。結果沒走出兩天去,司馬良就跟上大轎了,說這兩天也沒查着這個馬俊的結果。但是,夏九齡沒回來。爺兒幾個兢兢業業保護着欽差,按官站直奔太原府。一路之上進州州官接,過府府官迎,什麼事也沒出。

來到太原府東門外,十里接官廳。這太原府知府劉成是兩榜進士出身,老百姓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劉青天。他帶着全城的文武官員,有名的紳商來到接官廳,迎接欽差。大轎落平,劉青天跪倒了給大人磕頭。年大人把手本收下:“貴府,公館打在何處?”“稟欽差大人,東門裏臨時的一個大店。

請大人多屈尊!“”好,既然如此,頭前帶路!“前呼後擁直奔太原府東門裏。東大街北大店,懸燈結彩,上垂首貼着泥金紙報:”查辦四川欽差大人——年“。親兵一到馬上接崗,本城守營的兵丁就退到二線。大炮三聲響,鼓樂齊鳴,來到二層院子。四坐亭子放好了,大人從轎裏頭出來,挑簾走進正廳。迎面的架几案,八仙桌兩旁邊有椅子。在西面是單間,是大人辦公的地方,後頭院兒單有寢室。大人來到裏間屋,馬上洗臉洗手。吩咐一聲:”請三寶!“海川、劉俊、司馬良,師徒三人捧着三寶往裏走。

劉俊捧起了寶劍,就是上方劍,它是權力呀!五王八旗、龍子龍孫、國家重臣、各路要員犯法,可先斬後奏。接着海川捧起金牌,司馬良捧着聖旨,爺兒仨進來,完全都交給了欽差大人。

大人一樣一樣安放在中廳,再把檀香爐點起來,親自參拜了三寶。然後坐下,把所有的手本完全都看了看。叫差人進來,把手本完全都避回,滿城文武監生員,還有大小的官員一律免參免見。單有太原府知府劉成從公館門外遵命而進。撩袍端帶往裏走,蹬堂階挑簾櫳到屋中,擡頭觀看:呀!三寶在上。劉成趕緊正冠往後一撤步,撣了撣身上的土,抹下瓦行袖面,行罷了三拜九叩君臣大禮,然後重新給大人行禮:“欽差大人在上,太原府知府劉成拜見。”大人用單手一接:“貴府免禮平身。”“多謝大人。”“來呀!

賜座。“旁邊有人端過來座位。太原府知府劉成一躬到地:”欽差大人在此,焉有卑府的座位。“”坐下好講話。“”謝大人!“其實這個坐着比站着也不怎麼舒服,跨着半拉凳子面,湊湊乎乎半站半坐在那兒。欽差大人上下打量太原府知府:中等的個,方面大耳,三縷墨髯,頭上帶着紅纓帽,頂子挺亮,青巾石的頂子,身上穿着兩截褂,四方四品雲雁補子。這人長得修眉大眼,確實長得很端正,看着很清廉的樣子。大人也知道他,外號叫劉青天:”貴府,這次本欽命奉聖旨四川放賑,蒙聖恩,賜本欽命金牌、上方劍,代天巡狩,如聯親臨,可以代理民事。貴府你在本地很有政聲,這個本欽命早有耳聞。如有倚仗官府勢力的頑匪刁民,貴府治不了他,可以跟本欽命提一聲,我替你做主!“劉成趕緊往起一站,躬身施禮:”稟大人,自從卑府到任以後仰仗着聖天子的洪福,老大人的虎威,本地面倒也安然如常,確實沒有什麼不法的賊匪頑民。請大人放心!“”好,貴府很會辦事。你下去侍候,明天本欽命就走,因爲四川的事情十分緊急。如果貴府辦事很得力,將來本欽命一定要保舉於你。“”多謝大人的栽培!“說完,就退下去了。劉成一下去,大人立刻換好了便服,管家年福、年祿,小書童福兒跟楊師爺等都上來伺候着,海川等衆人就下去了。

第二天五更時,公館的門上就忙亂起來,所有親兵完全都起來,該幹什麼幹什麼,各司其職。太原府知府劉成以及城守營的守備、總鎮這些人,可就全來到,伺候着大人起程。海川等衆人進來行完禮,年大人站在八仙桌角邊兒,伸手把聖旨捧起來,一轉身,交給海川。海川把聖旨接過來,安放在頭座黃亭子內。二一樣當然就是金牌了,“代天巡狩,如聯親臨”。年大人往前一探身,嗯?大人就愣了:“海川!等一等!”海川都快到門口兒了,一回身問:“大人,有什麼吩咐?”“你看!這金牌因何不見了?!”海川他們爺幾個一擡頭,“哎喲!”真嚇壞了,果然金牌不翼而飛。再瞧大人伸手從金牌的紫檀龍座上拿起個字箋來,大人看完了發愣:“海川,你瞧瞧這個!”海川接過來一看,本來是紫臉呀,這一來成了紫茄子了。上頭有字兒:“夜至三更天,來到府太原,盜牌回山去,慶壽上西天。”海川寒磣透了:我堂堂的鎮八方紫面崑崙俠,頭次下江南,能人甚多,我都會過。怎麼這一次,賊人大膽夜入太原府盜走金牌,我們爺兒八個十六隻眼睛,一夜不閉,爲什麼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金牌盜走?“大人,這是童林的疏忽!”大人把臉往下這麼一沉:“請師爺!馬上把這個字柬謄寫幾份。”又轉身喊:“來呀!傳太原府知府劉成!”

劉成在下邊正着急呢,恨不得大人一時上了大轎,平安無事離開太原府,這不就完了嗎!怎麼大人不下來呀?暗着往裏打聽,知道出事了。就在這個時候,管家年福出來:“大人諭下,太原府知府進見!”劉成就哆嗦開了,跟着年福往裏走,一直來到中庭,挑簾櫳進來,伸手把帽子摘下來跪道:“劉成拜見大人!”年欽差沉着臉,虎目含嗔,用手點指:“貴府,昨天本欽命來的時候也曾問過於你,你道本地面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怎麼一夜之間竟有大膽的賊人盜走金牌,留下字箋?!”“啪”!把這四句詩的紙條扔下來:“本欽命賞限十五天得回金牌,把盜牌之賊拿住,殺一儆百!如果逾限不能辦到,貴府你聽參吧!把制度升起來!”制度升起來就是把帽子戴上,沒有罷官的意思。劉成伸手撿起字箋,連連地叩頭碰地:“謝大人!”劉成站起身形告退出去了,退至到了屋門口外頭,這才轉過身來,往外走。一擺手,“譁”地一下子文武官員全散了。

劉知府趕緊奔府衙,沒敢呆住:“來呀,擊鼓升堂!”“咚咚咚咚”,鼓聲如同爆豆,三班人役站立兩廂。八班總役,一個叫陳龍,一個叫賀虎,這是把兄弟哥兒倆。劉成打屏風後頭轉過來,往這兒一坐,怒容滿面:“陳龍,賀虎。”“在!”“老大人駐馬太原府,昨晚間有大膽的賊人夜入公館盜走了金牌。大人賞限十五天,本府賞你二人三天限,把賊人拿住,金牌請回,一定加官晉級。如期不獲,留神你二人的狗腿。下去!”“叭”一伸手把這字柬就扔下來了。陳龍、賀虎腦袋“嗡”地一下就大了。誰都知道,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海川是大人的隨行衛員伴差官,竟有這樣的賊人如走平地盜走金牌,這個東西好往回要嗎?但是陳龍、賀虎他不敢分辯吶,接字柬轉身形下去。

陳龍、賀虎下去,來到班房。所有的頭兒們、夥計“呼啦啦”過來一大幫:“陳頭兒、賀頭兒,怎麼樣?”“衆位,兔爺掏耳朵——崴泥了!”“怎麼回事,您哪?”如此這麼這麼回事一說,“衆位兄弟,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素常素往咱們一點兒事兒沒有,我一再跟大家夥兒提過,要有了事兒就沒有小的。這回不是丟差事,大一點兒就得掉腦袋!把眼明手快的官人全都叫來!”有的穿官衣兒,有的穿便衣兒,陳龍、賀虎帶着人就下去了。在太原府城裏城外大小庵觀寺院、旅店、客棧等熱鬧場所,暗訪明察。哎呀!黑白日不敢閒着,這一晃兒三天就過去了,可是音信皆無。第四天一清早兒,劉大人坐了大堂:“來呀!帶陳龍、賀虎。”不用帶,陳龍、賀虎進來了:“下役陳龍、賀虎拜見知府大人。”“給你們三天限,訪查賊人進展如何?”

“稟大人,下役們這回可用上心了!沒想到把城裏城外像蓖子一樣蓖了一遍,也沒發現賊人的蹤跡。”劉知府面沉似水:“分明你二人辦事不力。來呀!

每人重責十板。“這皁班頭兒也得打呀!但是打得輕,打重了,他們倆還怎麼捉賊去呀。”啪啪啪“,用完了刑。劉成說:”再給你們二人三天限,必須將賊人拿獲!“”是!“倆人瘸着腿,慢慢往外溜達,離開大堂。回到差官房,這些人都老實了:”陳頭兒,幹了吧?“”衆位,別泄勁兒!是加緊,接茬訪!“一連氣兒,又是三天,這眨眼之間,六天就過去了。陳龍、賀虎的屁股傷剛好一點兒,劉知府升大堂了。陳龍、賀虎來了往這兒一跪:”大人!三天很快就過去了,我們還是沒訪着賊人。請大人寬限!“”陳龍、賀虎你二人大膽!再給你們二人三天限。如果還訪不着賊人,將你二人的全家滿門上至老、下至小,一口不留,完全押入監牢!“

陳龍、賀虎下去了。來到班房兒,夥計們都過來了:“哎喲!二位班頭,這怎麼辦呀?”賀虎說:“衆位,都出去!都出去!”把這些人都轟出去了。

“哥哥,看了沒有,咱們哥兒倆素常素往在太原城一提說大班頭,嗬!咱們哥兒倆人人尊敬。上至爹孃,下至妻子,也總算跟咱們哥兒倆享兩天福。這回可要連累全家了!哥哥,今天您別出去,我賀虎一個人訪。”陳龍說:“老三哪,就你這兩下子,你還訪案哪?!”“您別管!您瞧着,我碰碰運氣能訪着。”賀虎果然走了。陳龍聽他的,這一天也沒出去,直到他晚上回來。

陳龍忙問:“兄弟怎麼樣啊?”賀虎咧着大嘴笑了:“哥哥,訪着了!”訪着了,在哪呢?趕緊吩咐官人準備單刀、鐵尺咱們拿人哪!“”別忙!這個賊,非得到時候他纔去那個地方。到了那個地方,還得到時候咱們伸手一拿,才能拿住。哥哥您應當高興。

走啊!咱們哥兒倆今天到大飯館晉陽樓吃一頓。“”還有心吃呢!“”賊人有了,你怕什麼哪?到時候我領你去,伸手就拿賊。“倆人來到太原府城裏頭最熱鬧的晉陽樓飯館。兩位班頭一進來,連先生帶掌櫃的,”嘩啦“一下子圍上來,點頭哈腰,把哥兒倆請到樓上。到了樓上,先是夥計侍候着:”二位班頭,聽說有人把大人身邊的東西偷走了,滿城風雨呀!“”噢,現在正在抓緊找啊!你們千萬千萬別往外瞎說。“說着,哥兒倆划拳行令,推杯換盞,吃起來了。吃完了以後,哥兒倆給了飯錢,酒足飯飽,臉兒通紅,打晉陽樓出來。陳龍說:”兄弟,回家吧。“”回什麼家呀!我早買好了戲票,咱們聽戲去。山西梆子,十七生的‘打金枝’,好極了!“”你不回家,還有閒心聽戲?“”我怎麼說,您就怎麼辦!“哥兒倆真聽戲去了,散了夜戲,各自回家。一清早起來,陳龍剛梳洗完畢,要上衙門去,賀虎來了。開開門一瞧:”您幹嘛去呀?“”啊,上衙門呀!“”別去了!咱們哥兒倆遛遛,咱們上晉祠逛一逛。“”唉!一天到晚的瞎逛什麼?“”哎,您聽我的,咱們去逛!“陳龍無法,哥兒倆逛去了。逛到中午,哥兒倆進飯館,下午又玩去。到了晚上吃完了飯館,哥兒倆回家。到了第二天晚上了,陳龍吃不住勁了:”兄弟,明天可就第三天了!怎麼辦哪?“”哎,您聽我的,明天一清早兒,咱們哥兒倆就拿賊去,到那裏準拿住。“”這可是你說的!你可別害我!!“”哎,咱們哥兒倆把兄弟這麼些年了,我害您幹什麼?咱們哥兒倆不是一樣的罪過。明天一清早,您跟我上衙門,到了衙門,咱們哥兒倆就帶着人拿賊。“果然陳龍聽他的。

第二天老早,賀虎來了,帶着陳龍來到衙門班房兒。有官人侍候着:“二位班頭,今天可又到了限期。這可麻煩!”賀虎一擺手:“沒事兒!着什麼急呀?一會兒把賊就給你們帶來,你們別管了。”陳龍說:“那麼你不讓管了,咱們哥兒倆怎麼辦哪?”“哥哥,拿賊。”“拿什麼賊?上哪拿去?”

我先把拿賊需要的東西帶上,咱哥兒倆這就走!“賀虎一伸手從牀底下提出一個包袱來。賀虎提着包袱,陳龍跟着賀虎,哥兒倆出來,一直出了太原府西門。離城八里地,有一大片樹林兒,正在道邊兒上。陳龍問:”兄弟,賊在哪兒?“”哎,在樹林裏頭哪。“”哎喲!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我前三天發現的。“”前三天發現的,這賊他還在這樹林兒裏哪?!“”沒錯。

嘿!我是傻子?“”你是不傻。可有一樣,他能總在這兒呆着嗎?“”這個您別管,瞧我的。哥哥進去!“哥兒倆進了樹林兒,到樹林兒裏頭一看,一人兒沒有。走到一棵樹底下,賀虎一攔:”哥哥,坐下。“陳龍一愣:”你幹什麼讓我坐下,不是拿賊嗎?“”是呀,到時候再拿呀!“陳龍坐下了。

賀虎說:“哥哥,這拿賊的東西咱們得打開,您瞧瞧。”“我看看,怎麼回事!”賀虎打開包袱,陳龍一瞧:有一大瓶子山西老酒,一大包子醬牛肉,都切好。“喂,你這是幹什麼?”“吃啊!”“噢,拿賊不拿賊,跑這兒吃來了。”“哎,真糊塗,不吃飽了,不喝足了,怎麼拿賊?”“那也不能喝這麼多的酒哇!”“二哥,您真是的!人家武松醉打將門神,景陽崗醉打猛虎。不喝醉了怎麼辦事呀!”“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啊!”“到了時候你就知道了。”酒瓶子蓋打開,哥兒倆吹着大喇叭,一口酒、一口醬牛肉,哥兒倆吃飽了喝足了,剩下的拿包袱皮一卷,“叭嘰”一扔不要了。

接着,賀虎往樹上頭一指,陳龍擡起來看了半天,什麼都沒有。問:“你瞧什麼哪?”“這不有棵歪脖樹嗎?”“幹什麼?”“咱們哥兒倆在這兒上吊!”

陳龍可急啦:“呸!你胡說八道!拿不着賊就死?”“不,哥哥!我問問你,有句詩,‘夜至三更天,來在府太原。盜牌回山去,慶壽上西天’。就憑這十六個字,咱們拿賊呀?甭說咱們拿不着,咱們就是走在賊的眼前頭,這賊說了,我是賊,咱們哥兒倆這能耐也辦不到!”“這是爲什麼呢?”“唉!

他在哪偷的金牌呀?欽差大人的公館。隨行衛員伴差官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童海川,下江南拿二小請國寶,震動武林,有這樣的人物在公館,賊人敢深入公館,盜走了金牌。他連童林都不怕,他能怕咱們嗎?可是,這金牌一丟,是要咱哥兒倆的命!我前三天就到這來了,我瞧見這棵歪脖樹。我纔出了這麼個主意,咱哥兒倆當了這麼些年的班頭,咱死以前也要痛快幾天。我們哥兒倆對老的孝過,小的疼過。但是要因爲咱哥兒倆的差事,把老小全家都押入大牢,那咱就犯不上了。“”兄弟,你是?“”我呀,我就惦着約您到這兒來,咱們一死,一了百了!這些年當班頭,掙的家業也湊合着老的能養幾年,小的能長大成人,咱們就算可以了!“”你早跟我說呀,兄弟!我家裏還有好些事呢!你嫂子還讓我給她買花呢!“”得了,別提買花了!你買花哪,上吊吧!“陳龍也真沒轍了。”想不到兄弟你來這麼一手。這也痛快!你的話我聽得進去,確實是這麼回事。來!“便把煞腰的絨繩解下來,哥兒倆把刀放在地上,把繩扔上去,臉兒對臉兒把繩釦繫好了。

剛要上吊,樹林的外頭,從道上由南往北過來一個人。正走到這裏,聽見樹林兒裏喊要上吊,往裏看見了:“二位,螻蟻尚且貪生,爲人豈不惜命?

你們爲什麼要上吊?“哥兒倆抓住了繩子,回頭一看:打外頭走進來一個燒香還願的。這個人有二十上下年紀,中等身材,細腰乍背,瓜子臉兒,長得像個姑娘,面似六月荷花,紅中透粉,粉中透潤,紅粉相間。兩道彎眉,一雙大眼睛,雙眼皮,長長的睫毛,一派英雄氣概。陳龍、賀虎這麼一瞧:”哎喲嗬!這位少爺,你是個燒香還願的。那你趕緊還願去吧,你的老孃在家裏,還盼你早早地回去呢!我們哥兒倆的事兒你也別問,我們也不說。即便我們非說不可,說出來,你也救不了我們哥兒倆!“這年輕人聽了一陣大笑:”哈哈哈,二位,這也不見得吧!天下人管天下人的事。我既然要問,我就敢管,我要想管,我就管得了。天大的事兒都沒關係,二位說說吧。“”少爺,這不是小事,你管不了!“”管得了。即便我真管不了,我師父也能管!“”那您師父是誰?您怎麼稱呼?“”我的師父離這兒不遠,往正南小王家砣,姓石名鐸字金聲,江湖人稱銀面仙猿鐵臂崑崙。“”啊!您是大名鼎鼎太原府的三傑之一,九十六歲威鎮山西老俠客石鐸的弟子。那麼您怎麼稱呼啊?“

“我姓王名字叫王環,師父起的外號叫小白猿。”“噢!王環。我跟你打聽打聽,有個快手王能是你什麼人呢?”“那是我先父啊!已然去世多年了。”

賀虎這麼一聽:“你是環兒啊!”王環一聽,這什麼意思?你找我便宜,有點不樂意。賀虎忙解釋道:“你即是快手王能之子,就沒聽你母親說過,你有倆叔叔,一個叫陳龍,一個叫賀虎嗎?”“啊!我娘提過。”“他就是你二叔陳龍,我就是你三叔賀虎。”王環這麼一聽,敢情是兩位叔父,忙施禮相見。

原來王能、陳龍、賀虎是把兄弟哥兒仨。太谷縣的班頭,在王環五歲的時候,快手王能訪案在太原府東南。離太原府六十里地,有個七星山狻猊寨。

王能無緣無故地被人給亂刀剁了。當陳龍、賀虎知道信兒後,再到七星山,連哥哥的屍體都沒找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道誰幹的。陳龍、賀虎大哭了一場,回到了縣裏,稟報的太谷縣的縣太爺。縣太爺也知道王能很能幹,!王能活着,那是自己一條膀臂。這樣,帶着陳龍、賀虎拿着一些銀子,到了王能的家,把事情這麼一提。王環的母親一聽說丈夫叫人家給害了,哭得死去活來,越想心越窄,說:“孩子!跟着娘到村口外頭玩兒去。”五歲的孩子懂得什麼。“娘啊,我跟您去!”其實老太太把自己的衣服完全都縫上,抱着王環娘兩個打家裏出來。小王家砣西村口外頭大道的路南,有一大片樹林兒,樹林的南邊有一個死水坑。這坑有好幾丈深,經常淹死人。王氏安人就抱着小孩王環,母子來到這坑邊兒坐下。王氏左手捂着孩子,哭起來,一聲高,一聲低,抖肺搜腸。哭半天,往起一長身,抱着王環,“噔噔噔”,緊行幾步就要往坑裏扎。北邊樹林兒有人喊,聲音蒼老:“大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呀?”嚇得王氏抱着王環“撲嗵”就坐在地上。王氏這麼一瞧:站着一位白髮蒼蒼八旬往外的老人家。老人家捋着鬍子,臉可沉着,說着話往前來。王氏認識這位是本村的石老俠。石老俠幹什麼來了?沒事,出來遛個彎兒。聽見哭聲,這才聞聲從北面順着樹林兒過來。一瞧王氏這意思,老俠石金聲就明白了:你死了,你把你幾歲的娃娃也帶累着死了,你可對不起王能!

老人家這才喊。

王氏趕緊起來,掉着眼淚,給老人家磕頭行禮:“老人家,侄女給您行禮!”“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哪?”“哎,環兒啊,過來給爺爺磕頭。”“爺爺,我給您磕頭了!”“孩子,起來,起來。”王氏就把自己的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我母子二人沒有進財之道,我又是個懦弱的婦人,我怎麼能把孩子養大成人?!我心地狹窄,只有跳坑尋死!”“姑娘,這你可不對啊!快手王能孩子他爸爸訪案在七星山,叫人家給殺了,此仇此恨就不想報了嗎?你不想報了,將來孩子長大成人也不想給他死去的天倫報仇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再困難,你也應該打起精神來,哪怕沿門乞討,你也要把孩子王環養大成人,給爹爹報仇雪恨!哎,這樣一來,你也算王家的恩人哪!

你把王環這孩子帶着一跳坑,孩子一死,斬斷你王家後代香菸,你就是王家的罪人吶!“”老人家,可是侄女我無法活下去呀!“”這也是實情!你帶着孩子回去,從今天起,我派人年供柴,月供米,一定供你母子二人生活。

這孩子今年幾歲了?“”五歲了。“”噢!你帶着孩子回去。到孩子八歲,你把他送到我家去,老夫我教給孩子一點兒本領,將來也能養活你!“母子這才擦着眼淚回家去了。石金聲溜溜達達往前走,”哎呀呀!“不由得機靈靈打了一個寒戰,叫着自己的名字:”石鐸呀,石鐸呀,你辦的這件事情太孟浪!你今年八十一歲,風前之燭,瓦上之霜,怎麼能夠管人家母子二人?

到了時候,我一死,我的話難以實現。爲人謀而不忠,與朋友交而不信,我可就對不起人家寡母孤兒了。“嘿!老頭兒想着懊喪不已。急忙回家,把總管石福找來了,囑咐道:”今後我不再提,告訴你一遍!每月給王環他們母子供柴供米,每月給十五兩銀子,讓他們娘倆好好活下去。到了時候給他們孃兒倆添衣服,直到王環長大,記住了!“石福馬上準備把柴米油鹽,而且拿着十五兩銀子給送去了。書要簡短,眨眼之間就三年。王氏讓王環穿好了衣服,來到石老俠的家中。石金聲道:”姑娘,從今天起孩子到我家了,你回去。不管你多麼想,不准你到這裏來看望孩子!我也絕不讓孩子回家看望你。直到他藝成之後,我打發他回家,姑娘!你聽見了沒有?“”老人家,我聽您的!“

光陰荏苒,日月如流,轉眼間十二年,前後十五年,老俠石金聲九十六歲依然健壯。王環的能耐也學出來。小巧之藝,躥高縱遠,拳腳先不用提。

只說這口刀,一百二十八趟八卦萬勝金刀,九手閃手盡命連環刀,所向無敵,還會打六隻亮銀鏢。吃完早飯,老俠跟王環說:“孩兒啊!你到我家多少年了?”“師父,弟子沒記着。只知道寒來暑往就跟師父練功。”“噢,你想你媽了嗎?”這一句話使王環悲從心中來,“撲嗵”跪下,“哇哇”地直哭,淚如涌泉:“師父,母子天性,怎麼能不想?!您教給我武藝功夫,教給我文化,難道我都不記着嗎?我想娘啊!怎奈師恩難報!”“孩子,別說這個!

我當初救你母子,教你能耐,都爲一件事,給你的天倫報仇。在教你這十幾年的過程中,我已經打聽出來你爹爹王能死在何人之手。但是,現在時機不成熟,我也暫時先不告訴你。你得有今日,要感念你的母親!我送你個外號叫小白猿,師父我不是叫銀面仙猿嗎?這就說明你是我教出來的。希望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來到江湖路好好地幹,勿忘爲師的教導!門戶之中有五戒,你要牢牢記住。犯五戒爲師不容!這裏有鏢囊一個,六隻亮銀鏢,一口單刀,都是爲師所贈。孩子,你回家看望你母親去吧!“王環感激得掉眼淚,趴在地上磕了頭,把鏢囊佩到自己的身上,把刀也佩好,然後告辭出來。

到了東口自己的家門前,景物全非。喊道:“娘,娘啊!孩兒回來了!”

“噔噔噔”往裏跑,挑簾櫳進到屋中,“撲嗵”跪在母親的跟前:“娘啊!”

老太太伸手把孩子的臉捧住,眼淚嘩嘩地流:“孩子!你是誰呀?”“娘!

不孝兒王環回來了。“老太太用襖袖兒搌了搌自己的眼淚,突然把臉往下一沉,用手點指:”奴才大膽啊!你到師父家中前去學藝,你想念爲娘,就不奉師命,私自回家來探望爲娘。你是王家的不孝之子!快快回去!聽師父的吩咐。“”娘,孩子是奉師命回家了!師父給我六隻亮銀鏢,一口鋼刀,而且給我起個外號叫小白猿。娘,我不是私自跑回來看望您吶!“”此話果然嗎?“”孩兒王環怎麼敢欺騙老孃啊!“老太太這才歡喜了,問寒問暖,問長問短,問這十二年學藝的經過,孃兒兩個有說不完的話。一連氣三天,從第四天開始。”環兒!你打今日起沐浴齋戒。“”娘,您這是什麼意思啊?“

“自從你到了恩師的家中,爲娘我在西關呂祖閣許了宏誓大願,只求呂祖爺保佑你把藝業學成,將來能給你天倫報了仇。我讓你從家中一步一個頭,磕往西關呂祖閣!”王環一聽,暗含着一咧嘴,這好幾裏地呢!但是孃的話,自己又不敢駁回。“娘,您放心!娘怎麼說,孩子就怎麼辦。”“好吧!你還願回來再帶着娘到師父的家中,再給恩師道謝。”

到第四天的一清早兒,王環繫上繃腿帶兒,紮上繃腰帶,把刀和鏢帶上了。老太太一看,問:“孩子,你燒香還願。帶這個幹什麼哪?”王環說:“媽,我師父跟我提過,師父給的鏢,給的刀,就等於師父在身旁,不管上哪裏去,一時一刻不能離開!”“那好,師父的話要聽。你磕頭吧。”王環這才至至誠誠,畢恭畢敬在祖先桌前磕了頭。轉過身來,往前邁一步,“哐嘰”磕個頭,站起來,再往前邁一步,“哐嘰”磕個頭。王環心說:這可壞了!十幾裏地,我一步一個頭啊。要一步一個頭,一步一個頭,一直磕到西關呂祖閣。“媽,不就這麼樣磕到呂祖閣還願嗎?好了,您回去吧。”“不!

娘要把你送到村口兒。“王環一聽,得!只得接茬磕。磕來磕去,磕到村口兒了。老太太點了點頭道:”孩子,你半道上可不能欺神欺祖啊!你要知道,離地三尺有神靈,祭神如神在,你可磕呀!“”這您放心!我保險一步一個頭。我絕不兩步一個頭,我對不起媽啊!“老太太這才慢慢地回去了。王環看着母親進了院,王環心想:可饒我了!走吧。左手一按刀把,右手拿起了散香,這一氣就跑奔了西關。

正走到這個樹林邊上,聽見裏頭要上吊,這才進來跟陳龍、賀虎見面。

叔侄三人抱頭痛哭。陳龍把事情由頭至尾說了。“孩子,我們哥兒倆不能連累全家老小。事到如今只有一死!”王環聽了擺手:“您彆着急!不就是拿盜金牌之賊這麼點兒事嗎?行了,行了!你們哥兒倆在這等着別死,我馬上還願去。你們哥兒倆把我帶往太原府,面見劉青天,就說我要出頭管這件事情。你們哥兒倆辦不到,我不管,我師父還要管呢!劉青天也知道我師父是保障一方的武林前輩,關着面子也不能把你們哥兒倆怎麼樣。還有就是大人的公館那方面兒,你們剛纔提那公館的伴差官……”“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海川。”“是呀!他是俠客,我師父也是俠客。我師父九十六,他沒我師父大,聽說挺年輕,那就是我叔兒。這公館的事情,也可以讓劉青天轉告大人。

有本地的老俠客之徒少俠客小白猿王環出頭管這件事情,大人也不能緊着追究。“陳龍一聽:”賢侄的主意倒挺好!可是一樣,你還到呂祖閣還願?“

“那我媽讓我去還願,我不能不還去呀!”賀虎來精神:“你娘讓你還願啊,哎!祭神如祭天,你連聖人的話你都不聽嗎?來,把佛爺瑪揪下來,把這紅帶兒解下來,就這刨坑拿香一燒。你呀,就衝着西北呂祖閣八叩頭。哎,呂祖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了!如果呂祖降罪,降在三叔我身上。”陳龍也說:“賢侄呀,我看你三叔這主意不錯。何必非上呂祖閣呀?”王環這麼一琢磨:可也對。得了,咱們就這兒還了。刨個坑,把這佛爺瑪、銀紅帶兒解下來,往坑裏一擱,拿香一燒,一會兒,“唿唿唿唿”,着了。等到完全都燒成灰了,用土一埋,拿腳一踩,這兒完了。爺兒三個來至在太原府府衙。

官人都急壞了:“二位班頭,哪去了?劉大人坐堂立等!”陳龍答應:“就說我們哥兒倆來了。不過,請大人書房講話。”差人進來,稟報劉青天,劉青天這氣呀:“我這坐堂等候,你們兩人不進來,不上堂,讓我到書房講話。好吧,散堂!”劉知府吩咐散堂,剛回到書房,陳龍、賀虎帶着王環進來,趴地下磕頭:“下役陳龍、賀虎拜見大人!”王環過來:“草民拜見府臺!”劉成問:“這個年輕人是誰呀?”陳龍答道:“這是我拜兄快手王能之子,小白猿王環。本地小王家砣銀面仙猿鐵臂崑崙俠石金聲之徒。他要出頭,幫着我弟兄二人捉拿盜牌之賊,請回金牌。他要辦不到,他師父石老俠一定出頭。因此我們把他請出來了,我們哥兒倆實在沒這能爲!”“哎呀!

公館要追究下來,又當如何?“王環一抱拳:”大人,公館追究下來無關緊要。他那隨行衛員伴差官童海川童俠客跟我師父是最好的朋友。“”噢!要是這樣,少俠客,你也是本地人,當分本府之憂!你請坐。“陳龍、賀虎下去了,馬上取來紋銀四十兩,備一份海捕公文,讓王環帶好了。王環出來,照樣密訪明察。無奈,哪裏訪去!一眨眼就是四五天。

這天,天已經黑下來了,離太原府的東關也就有十幾里路,有個大鎮甸,叫趙家樓。趙家樓東口路南有個大店叫雙和老店,王環這麼一想住店吧。王環往裏一走,夥計就過來了:“爺臺,您住跨院呀?您是住正房單間啊?”

“正房有嗎?”“正房已經有人住了。您就住東廂房三間,也很寬敞,沒人打攪您。”“那好吧,咱就東房!”把王環引進東房。王環正準備要飯來吃。

院裏頭有人喊話:“店裏頭的夥計!有我們山上的人嗎?明天就到了正日子,壽誕之期。瞧瞧有咱們的人呀,我們要同走。如果不願意今天晚上去呢,明天一清早去。你記住了!哪屋的店飯帳,給我們老爺子記上帳!”王環這麼一聽:這個字柬上,夜至三更天,來至府太原。到了太原,盜牌回山去,我們把金牌帶走了。幹什麼?“慶壽上西天”。怎麼這位少寨主要給他們老寨主祝壽啊!一看就是綠林人啊!這兩人一位高個,胖胖的;一位矮個,瘦瘦的。有一個特點,這兩人的腦袋上都一根頭髮沒有,鋥光瓦亮的大禿子。王環挑簾櫳出來,站在東廂房廊檐下,見南正房的廊檐下,門口外頭站着兩人,一箇中等的身材,雙肩抱攏,猿背蜂腰,粗藍布大褂,又肥又大,光頭沒戴帽子,紫燦燦的臉面,劍眉虎目,鼻直口方。好精神!下垂手,肩下站着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小夥。王環這麼一瞧:嗬!你別看自己俊,這小夥更俊。長方臉,面白似玉,一條大辮兒很莊重。王環問夥計:“這南正房屋裏頭這二位怎麼稱呼?”“哎呀!我可不知道哇!少爺。”“你給我打聽打聽!人家要問你爲什麼打聽,你告訴他東房裏頭有您位朋友,要打聽打聽。”

這爺兒倆一位是紫面崑崙俠鎮八方童海川童俠客,一位是二弟子玉麒麟司馬良,爺兒倆也帶着公事。丟了金牌,打發劉成走了,限期破案。海川他們爺兒幾個都在這兒站着呢,臉上有點不好看。二話沒說,帶好海捕公文,腰裏掖着落葉秋風掃,把子母雞爪鴛鴦鉞的包袱一提,只帶着二弟子玉麒麟司馬良,讓劉俊在公館主持全盤。爺兒倆也是各處密訪,好在爺兒倆都穿着便服,誰也不知道。訪了幾天,可沒訪着。今天也住在雙和老店。外頭這人一說話,爺兒倆也出來了。爺兒倆剛進屋,夥計進來:“你們爺兒倆該吃飯了吧?”海川說:“不錯!”夥計在旁邊站着:“爺臺,您貴姓啊?”“噢,我姓童,名字叫童林。”“這位爺呢?”“這是我徒弟叫司馬良。”“噢,是是是!”轉身形就出來了。海川還納悶呢:夥計老問我們爺兒倆幹什麼哪?

那夥計挑簾櫳到東屋跟王環一提,說:“你這樣吧!你帶着我到南屋去,跟這爺兒倆見個面。”“好吧您哪!”帶着王環就奔了南屋,挑簾櫳進來。夥計一抱拳:“這位童客爺,現在有您的朋友來拜望您!”海川這氣:我哪來的朋友在這兒?不是沒有,有,我們也沒工夫見他呀!夥計一閃身,王環過來,一躬到地:“叔父,您好啊!侄男給您行禮。”“嗯?你,你是誰呀?”

“叔父,您老人家不認識我,我是本地小王家砣人,我姓王,名字叫王環,有個外號我叫小白猿。提起我來,您不知道,提起我的師父來,您跟他是朋友。”“誰呀?”“銀面仙猿鐵臂崑崙石鐸石金聲是我的授業恩師。”於是王環報出師門,與海川才相逢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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