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劍俠圖第三十五回 司馬空八卦山投書 童海川比八步打燈

上回書正說到:十老請八卦,老俠王十古決定隨同海川他們去昆明,回到內宅取軍刃,又把事情跟老妻王大奶奶說明,爲了朋友,要去八卦山一些日子。對於這件事,老太太倒沒阻攔,只說:“你去吧,想着看見李昆兄弟替我問候。”第二天一清早起來,王十古圍好了十三節人骨鞭,小包袱打好,乾坤太極圖放在裏頭,家裏都安置停妥,大家從這兒起身登程,就奔鐵善寺來了。

非止一日,來到鐵善寺,順山道往上走,直奔鐵善寺的山門。遠遠地往鐵善寺瞧,喝!門口可聚了很多的人,自從他們爺兒十個走後,鐵善寺的人就盼着。老俠於成告訴二爺侯傑,每到晚上多加點小心,萬一王爺要出點什麼事,你我都擔不起!甭說出外頭跟人家八卦山鬧着事哪,就鐵善寺請來的這些人裏,也還有好些個二五眼的哪,我們不得不防。於老俠、侯二爺白天陪着王爺在一塊兒說話,計算日期,琢磨着要來嘛可就該來了。這個時候,一個小僧跑進來:“彌陀佛,王爺,諸位老英雄啊,山下來人了,我家老當家的亞然和尚陪着很多人,那裏頭還有一個老人,生朋友到了。”王爺他們唿啦一下子,二百多位東西配殿的人全跟着一齊往外走。濟慈和尚頭前帶路,來在山門外,大家衆星捧月地陪着王爺。王爺這高興呀,抱拳道:“衆位,把王老俠客請到了?”海川給王十古介紹道:“哥哥,這就是當今萬歲康熙爺的四皇子雍親王爺。”王十古搶步進身跪倒了磕頭:“草民有何德能之處,敢勞王爺玉葉金枝您出寺迎接?我給您磕頭道謝!”“哎呀,老俠客,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緣在三生,休要行禮,折殺胤禛,快起快起。”

衆英雄往裏走,一直來到東配殿。大家落座,全陪着王十古坐着。王爺可說:“哎呀,你們爺幾位來得很快呀。”老俠王十古把自己的事情都說了,然後問王爺:“王爺,您看這事情,草民來了應當怎麼辦?”:“王老俠,你是武林道的前輩,本爵對綠林道是個門外漢,你跟太極公是朋友,他手下的孩子們跟海川鬧了事,北京城大內盜走了國寶,此事皇上十分震怒,命海川待罪捕盜。皇上既然震怒了,事情就不好辦,但只要國寶還了朝,剩下的事都好辦。”王爺給王十古這麼一個槓槓:翡翠鴛鴦鐲得給了皇上,韓寶、吳志廣到底怎麼樣都不要緊,到時候報一個畏罪自殺,皇上也沒處找去。王十古也把自己來時所想的跟王爺提了:“草民跟李太極確實是個朋友,人家太極公太極十三式自成一家,藝壓武林,是多年的成名前輩。我王十古打算寫封信,讓他定日子約草民進山跟他談談,或是請太極公到鐵善寺來,由他去定,到那個時候見面再談。”王爺點頭:“老俠客,這是第一步,太好了。”拿過紙筆墨硯來,王十古提筆在手,一揮而就。寫完之後,給大家念念,裝在信封內說道:“海川,你說派誰去好呢?”剛說到這兒,旁邊有人唸佛:“無量佛,王老俠客,貧道願往。”大家夥兒一擡頭,原來是南俠客海內尋針崑崙道長司馬空。王老俠說:“哎呀,司馬仙長啊,您這一次千里迢迢長途跋涉,把我王十古接到鐵善寺,坐未安席,您又要下書去,我王十古心中很不安寧,還是派別人去吧。”“無量佛,王老俠,一來貧道也不累,二來我想派個弟子去,就不如派個大人去。您說呢?”王十古點了點頭:“振遠賢弟啊,還是你們爺兒幾個拿主意吧。”“啊,道哥要去,那就請道哥辛苦一趟吧。”

南俠換了一件道袍,把書信揣在懷裏,手裏拿着拂塵,辭別衆人,從鐵善寺下來,直奔八卦山。南俠司馬空到底是什麼心哪?司馬老仙長想得也很多。老篩海爺金元告訴三小,回廟後設法請王十古,南俠司馬空自報奮勇,也跟着去了。南俠又跟於爺想得不一樣。南俠心想:這又何必呢?鐵善寺這麼多人,非王十古不行,那麼別人就不可以斡旋斡旋嗎?現在把王十古請來,有這麼一個機會,我拿着信去,憑我司馬空的名譽,憑我司馬空的身份,憑我司馬空的三寸不爛之舌,準能夠順說李昆,獻出國寶。看來,這南俠也惦着露個臉。

等到了金家酒店,順着柵欄門往裏走,挑簾櫳進了屋子。花斑豹金榮帶着兩個夥計都在屋子裏,等南俠一進來,金榮趕緊過來。司馬老仙長上下打量金榮,看他還真有個相。便問:“無量佛,您是酒店掌櫃的嗎?”啊?不錯,花斑豹金榮就是在下。請問仙長,您是海內尋針崑崙道長司馬仙長吧?“

“喲,金寨主,正是貧道。我這一次到這兒來,打算拜見你家大莊主,但不知可以不可以?”“老仙長,這樣吧,您既然打算進山,我準備船隻您看好不好?”金榮出去安排,老半天工夫,噔噔跑進來了。金榮陪着司馬空由酒店出來,到南盤江岸的渡口一瞧,啊!這氣勢派可大了,鋪江蓋水的船隻,足有大小八十隻,旗幡招展,每一個船上都有幾名莊兵,卒巾號坎,打着裹腿,絹帕纏頭,手中抱着利刃,如臨大敵。正居中這隻大船,已經繫好了纜繩,搭好了跳板。這個大船長有八丈,寬也有三丈掛零,一隻大舟船,三十二名水手,四個抱頭的,兩個掌舵的。在船頭,兩塊夾板,三道鐵腰,一丈六尺長的大竹竿,藍緞子三角旗面,白蜈蚣走穗,白火焰白飄帶,金槍頂,紅纓子,上頭有字:雲南八卦山,斗大一個“李”字,被江風一刮,撲嚕嚕嚕嚕,一個勁地響。船上一邊站着四十名垂手侍立的兵丁,八個馬紮上坐着八位莊主爺,那勢派大了。南俠一想:李昆這是什麼意思啊?這是接我嗎?

接我也不至於這樣啊。耀武揚威,刀槍林立,這是嚇唬我吧?一定是。南俠正想着,只見人家八位寨主爺下了船來到江邊上。爲首的一位問:“哈哈哈,您是司馬仙長啊?”南俠單掌打稽首,口頌佛號:“無量佛,您是八卦山的李老莊主太極公吧?不才司馬空拜見。”“噢,久仰老仙長的大名啊,總想着到揚州去拜望老仙長,但是我的事情太多未能如願,今天一見簡直三生有幸,哈哈哈,恕過李昆接待來遲呀。”“無量佛,老俠客,貧道司馬空有何德能之處,敢勞老俠客如此的客套看待,實在不敢當。”彼此寒暄之後都上了船。老俠李昆用手一指,衆兵丁提錨鎖,響串鑼,解纜繩,撤跳板,船篙點岸,橫插南盤江,直接奔北岸。

等來到山口,由打船塢又換乘小轎,直奔山寨而去。只見大片的山峯插入雲端,煙籠霧繞。一排排的莊兵,都抱着軍刃列隊兩旁。南俠心說:這是如臨大敵啊。他也不言語,跟着往上走,轉眼之間來到南莊門。司馬仙長一瞧,李昆這麼闊,怎麼他的家裏頭連個正兒八經的門樓都沒有?只是一般的普普通通的屏風門!實際上南俠不懂,這是八卦連環堡。九個人下了肩輿後,由田子步頭前帶路,引進了正南門。每一道院,每一道門都有重兵把守,全帶着傢伙。司馬空心說:這是幹什麼?衆人一直來到中央戊己土大廳。北俠可沒接出去,他在屏風後頭坐着呢。李昆李太極請南俠上座,哥八個依次相陪。獻上茶來,南俠喝了一碗茶剛要說話,李昆抱拳:“司馬仙長,您是鼎鼎大名的南俠,我弟兄要交你,巴結都巴結不上,您這一次來,使我八卦山蓬蓽生輝。可有一樣,你要是從揚州九龍觀來,那你我弟兄就至親至厚,你看得起我李昆,移尊下教,我求之不得,我得把您打板高供,因爲您是從您的廟裏來的。如果您要從鐵善寺來,哈哈哈,可就兩說着了,您要真的憑您三寸不爛之舌,兩行伶俐之齒,打算順說李昆,你縱有風流侯公之善辯,浪子陸賈之奇材,範睢蔡澤之言,蘇秦張儀之口,恕李昆不奉陪呀。”南俠一聽心說:哎喲,李昆呀,你好厲害呀!我聽劉俊說,人家劉俊到你這下書來,連一個兵都沒瞧見,就是普普通通的人,隨便出入啊,怎麼我司馬空一來,你們兄弟八人擺船隻迎接到江岸,一路之上列武陳兵,這是衝我示威啊!相反的,到大廳我還沒說話呢,你就把我嘴給堵上了,你明知道我是從鐵善寺來的嘛,你怎麼還說出這話?這是不讓我說話。南俠又一想:我到底還是朋友嘛,我該說的就說,至於說你怎麼樣讓我起火、讓我着急、讓我生氣,我可以不着急,不生氣。思索至此,南俠道:“無量佛,李莊主,貧道這一次是從鐵善寺來,但是李莊主你是上三門高門的弟子,侯、童二位也是武林道的高門戶,你們雙方爲這件事情,如果爭鬥起來,引起殺人流血,叫武林同道說我們同門自相殘殺,我看這就不美了吧,恐怕叫晚生下輩恥笑。山人這次來,原爲的是勸一勸李莊主爲什麼不能化吳越爲一家呢?雙方彼此多幾個朋友,在武林同道多幾個幫手。老莊主,獻出國寶,獻出二小,不就完了嗎?”

南俠說的是實話,李昆李太極聽完了把臉就沉下來了:“司馬仙長,我剛纔說的話閣下沒聽清,還是憑三寸不爛之舌來作說客!讓我李昆交國寶、交二小,束手到案打官司。這可不是我李昆不夠朋友,我不能聽您的。侯振遠、童海川大鬧鐵善寺,掌震濟源僧,這就是衝着我李昆示威,這叫敲山震虎,殺雞給猴看!讓我李昆看看,你給不給國寶,你交不交二小,交了是你的便宜,如其不然,你八卦山就是鐵善寺!我是個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吧,想不到您還衝着我弟兄八人說這樣的話!你要是幫着童海川,打架不惱助拳人,我姓李的不在乎,你要幫着我,我不敢用,咱們還是刀兵相見吧。來啊,擺隊伍,把南俠送出八卦山。”哎喲,人家往外攆了。南俠雖然說是出家人,也不由得無名火起,李昆,你拿我司馬空不當人啊!有心亮寶劍跟李昆鬥鬥。

其實南俠真的亮出寶劍,人家李昆也不跟他動手,人家會有說話,我跟您無冤無仇啊,我斗的是侯振遠,童林啊。我把侯振遠、童林打敗了,您要幫忙您上來,我不含糊。現在我犯不上,白饒一命。司馬老仙長一看作說客的辦法不行,也就把氣平下來了。禍福無門,庸人自擾啊,我把人家王十古的信拿出來就完了,我逞這個能幹什麼。想到這兒,便對李昆說:“老莊主,不要着急,這一次貧道到八卦山,一是爲了瞻仰八卦山八位莊主的風采,二來有閣下的故人託我帶來一封書信,請您觀看。”“啊,您是奉我朋友下書信來的,哎呀,司馬仙長,您怎麼不早說呢?”司馬空一伸手把信拿出來了:“閣下故人廣東王十古託我給您帶封信來。”“哎呀,老仙長啊,恕我李昆冒昧,冒犯仙長,這是我李昆的不對了。”南俠一聽,人家給我作揖是衝着王十古,王十古是他哥哥,沒有王十古這三字,人家敢拿草紙把我捏出去,有王十古這三字,就給我作揖,賠禮道歉。嘿,司馬空心說:李昆呀、李昆,可真有你的啊。南俠雙手把書信遞過去了。李昆李太極把信接過來對胡元霸道:“二弟,趕緊吩咐人預備臉水、漱口水。”準備好了,胡二爺把信接過去,李昆李太極洗了手、漱了口,然後重新捧着書信,衝着鐵善寺,衝着東南方向鞠了三躬。這下可把司馬空的鼻子給氣歪了:李昆嘿!你對王十古就這樣,你對我司馬空就那樣,不都是個俠客嗎,不都鬍子白了嗎,誰能高三丈?南俠氣得直咬牙,可表面上還樂呵呵的站的這裏。李昆看完了信說:“二弟,你們大家夥兒洗洗手,把哥哥的信接過去看一看。”哥兒七個過來,胡二爺舉着,大家一一過目,閱畢裝好,胡二爺問李昆:“哥哥,王老哥哥這封書信咱信放在哪?”李昆猶豫了半天道:“兄長的書信放在哪也不恭敬,拿到後頭,放到祖先堂去吧。”“是。”胡二爺親自捧着信,送往後面祖先堂。司馬空心說:哎喲!要把我氣死哩!李昆一躬到地說:“老仙長,奉我兄長之託來到八卦山,恕過李昆言語衝撞多有冒犯,我給您準備酒宴,一定盛情款待。”南俠心說:我要吃了你的飯,我非得噎嗝不成!便對李昆說:“太極公,不瞞您說,我來的時候已經吃過飯了。太極公要認爲可以,您趕緊修書信,貧道我回去。”李昆擺手:“不敢給兄長修書,兄長的書信,我弟兄領了,要是那樣,就請南俠客回到鐵善寺面見我的哥,就說我弟兄八人給他請安了。至於我們弟兄打算怎麼辦,明天我派我二弟胡元霸親自到鐵善寺,一來多年未給哥請個安,二來把我弟兄的心思跟哥哥提一提,那個時候任憑我兄長示下。”南俠說:“無量佛,老莊主,既然如此,貧道告辭。”

“等一等,接您進山,送您出寨。”“哎呀,實在隆重,貧道受寵若驚,我不敢當啊,您就派個人把我帶出去就行了。”“既然如此,金榮把老仙長送出八卦山。”“是。”大家送到莊門,然後金榮陪着司馬空下了山到船塢上船,一篙支來到南盤江的南岸金家渡口。南俠司馬空一個人往前走,過了十八棵楊,老仙長站住身形,回過頭來看一看雲霧盤繞的八卦山,自語道:“無量佛,李昆哪李昆,我司馬空來到你的八卦山,你列隊陳兵,耀武揚威,你這是要嚇唬我呀!我姓司馬的跟你有什麼過結?”嘿,越想越氣,鬚髮皆張,臉也白了,渾身也哆嗦了,嘟、嘟、嘟、嘟,哆嗦成一個團。後來一想,我這又何必呢,一個出家人,人稱練氣士,爲這麼一點小小的刺激,我八十多歲的人生這麼大的氣,我犯得上嗎?你李昆氣我,我不生氣啊,我姓司馬的比你高,哈哈哈!南俠回嗔作笑,繼續趕路。沒走幾步又琢磨上了:嘿,李昆呀,我姓司馬的也是個俠客,了不起的人物,可到你那兒惦記往外轟我,但你哥哥的書信一拿出來,你就衝着書信磕頭,哎喲,我跟王十古的分量差得太多了!這麼一想,又氣上了。真是樂一陣氣一陣,氣一陣樂一陣,神魂顛倒,都迷惑了。一擡頭,已經到了蜜蜂嶺。老俠司馬空趕緊調整自己的情緒,心說:叫大家瞧見我這失神的樣子多難堪啊。南俠靜了靜心神,這才趕奔山門,進山門往裏走,來到東配殿挑簾進來。

侯振遠,童林都接到門前:“哥哥,回來了。”然後坐下。“啊,回來了。”南俠跟王爺、於老俠、王十古這些人彼此見完禮。王十古這才細問:“司馬大弟,這一次愚兄請你到八卦山遇見李昆下書信,他對你招待如何啊?”南俠心說:要把我鼻子氣歪了,這怎麼跟人家王十古說啊。“啊,王老哥哥,人家李昆李太極看在您的份上,待我司馬空十分殷勤。”“噢,他又說了些什麼?”“他說您的原書信他留下放在祖先堂內供奉起來,不敢給您寫信,明天派他的舍弟胡元霸親自到鐵善寺面見閣下,一來以慰二十多年相思之意,給您磕頭請安,二來聽聽您的,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那麼着好呀。”

第二天早晨起來,梳洗已畢,衆從都在東配殿陪着王爺說話。正在這個時候,門頭僧進來道:“哪位是王十古王老俠客?”“噢,不才就是。”“噢,老俠客,現在有八卦山的二莊主鐵臂猿猴胡庭胡元霸給您請安來了。”“快快有請。”王十古往外迎接,應太和在後頭跟着,一前一後,直到頭層大殿。

這個時候,人家胡二爺就進來了:“哎呀,哥哥,多年不見您倒好啊,我跟我的哥哥弟兄都惦記着給您請安。”說着過來就磕頭。“二弟,請起請起。”

應太和趕緊過來拜見二叔,然後把胡元霸一直請到東配殿。王十古可不能給介紹啊,因爲這是八卦山的人,怎麼着也算敵對啊。安排好了座位,人家胡二爺坐下。大家夥兒看看胡二爺,一身藍,煞着絨繩很乾淨,肋下不也帶刀,搬尖灑鞋白襪子,白剪子股的小辮,還真有個相。胡庭道:“昨天司馬仙長去了,說哥哥您來了,我弟兄都很高興,早就想跟哥哥見面,這次您來,太好了。我哥哥讓我到這瞧瞧您。”“噢,我謝謝兄弟。鐵善寺的衆位英雄俠義跟八卦山的事情,哥哥我都知道得很清楚了,既然哥哥我來了,我希望兩造裏言歸於好,愚兄願意從中斡旋。你跟你的哥哥商量了嗎?是你們哥兒幾個到這來啊?還是我到你們山裏去啊?”“我哥哥跟我提了,讓我跟哥告稟:如果哥哥樂意屈尊下教,請哥哥帶着所有英雄俠義明日進山見面好談,如果哥哥不願意去,那麼我弟兄就來到此處趨前受教。”“哈哈,二弟,太客氣,哪兒能這麼辦!好吧,既然如此,愚兄準到八卦山。”“好!”王十古又道:“既然如此,我可就不款待你了,請回去吧。”說完以後,王十古和徒弟應太和又給送到山門,看着胡二爺走遠了,爺兒倆回來。到了東配殿以後,王爺可問王老俠客:“看這意思明天得去了。”“是啊,王爺,我們合計一下都誰去吧。”有關人員都想去,大家夥兒呼啦啦站起一幫來,這個說我去,那個說我去,尤其是童海川,急着說:“事情是我的,哥哥,我得去。”王十古道:“兄弟,你自然得去啊,這樣辦,咱們計劃一下。依我看,水晶長老亞然和尚、濟慈和尚,再有二弟一輪明月落九州蒼首白猿侯傑帶着小弟兄,連鐵善寺請的英雄俠義一共二百多位全在鐵善寺保衛王爺,聽候我們的捷報。明日趕奔八卦山的英雄有老俠於成,第二個王十古,第三個司馬空,第四個侯振遠,第五個張鼎,第六個賽判飛行俠苗澤,第七個劃地無形隱逸俠甘雨甘鳳池,第八個展翅金雕鐵掌李源,第九個左臂神刀丙南公洪利,第十個展翅大鵬楊萬春,十一個神刀紅眉叟鄭魁鄭天雄,十二個鐵戟將高林高元甫,十三個長眉羅漢鐵背禪師普照,十四個神手東方朔陶潤陶少仙,十五個狸貓草上飛陶榮陶少華,十六個神行賽羅宣普妙,再往下是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過海烏龍展大旺,加上穿雲白玉虎劉俊,和八卦山裏的北俠,還有金睛紅龍應太和,老少羣雄二十一位。”王十古把人定好,王爺一看成了,這力量可也真不小啊!這一天就研究這碼事,能辦到哪步,能怎麼個辦法。

到了晚半晌,衆人吃完飯早早的休息。

第二天清晨起來,老俠侯振遠囑咐二弟,又拜託水晶長老亞然跟濟慈和尚,連同外請的這些人好好的保護王爺,千萬千萬不可滋事生非。又告訴張旺、孔秀,一定要把兩個傻小子看住了。大家囑咐停妥了,各自把東西帶好了,由打鐵善寺告辭出來,一直趕奔八卦山。

二十多位老少英雄,僧道俗全有,一路之上說說笑笑,頗不寂寞,幾十里路,微然一加快,可就到了。遠遠地望去,花班豹金榮帶着八個底下人,沒有帶軍刃,在十八棵楊這兒垂手侍立。時間不大,羣雄到了,金榮趕緊過來道:“老俠客爺,金榮給您行禮了。”王十古攙住:“你是金家酒店的金寨主吧?”“不錯,正是晚生。”“哈哈哈。我到你們八卦山來的時候,你可還是個小夥哪。”“是啊,一晃二十多年了,我也是半老之人了。老俠客的風采,不減當年。衆位,在下有禮。”認識不認識,全作個揖,最後金榮看見劉俊了:“哎喲喝!小兄弟你也來了。”劉俊過來結金寨主行禮。老俠王十古看了看金榮問:“你家主人現在哪裏?”“我家主人現在渡口江岸恭候多時了。”南俠在旁邊一聽,怎麼着,我們還沒來,人家就恭候了,這可跟我來的意思不一樣啊。王老俠說:“噢,既然如此,金榮你頭前帶路。”

老少羣雄在後頭,往金家渡口走。到了金家渡口,遠遠地看去,要把南俠真給氣死了。原來水面空蕩蕩,只聞江水聲,蘆葦深處彎着一隻大船迎接客人。

南盤江的岸邊,有四個家人垂手侍立,哥兒八個都在馬紮兒上坐着呢,沒有一個拿刀拿槍的,都是長大的衣服,絲毫沒有列武陳兵的跡象。南俠心說:我來你們怎麼那樣呢?現在你們又這樣,真是欺人太甚了!人家哥兒八個一見王十古等衆人來到,馬上站起來了:“哥哥,哈哈哈,小弟等候多時了。”

老俠王十古搶步進身,抱腕當胸:“衆位賢弟。”李昆緊行幾步來到跟前:“小弟給您磕頭了。”“兄弟呀,愚兄實不敢當。”王十古跪下右腿,左腿一弓,叫半禮相還,把李昆李太極給攙起來了。“哥哥,雖然說當年您在八卦山屈居數日,我弟兄得聆教益,受益匪淺啊。自從哥哥走後,想起哥哥的尊顏,無日不神馳左右,再盼着哥哥來,關山相阻很不容易。二十多年了,今天兄長蒞臨八卦山,小弟等心裏萬分的高興啊。不過,哥哥啊,您可顯得老多啦,已經白髮滿頭了。”“哈哈哈,光陰荏苒,日月如流,屈指算來,二十餘載,愚兄跟你們弟兄分手以後,回到家中也是心馳神往,總惦念賢弟,時懷雲樹之思。兄弟,這一次哥哥我來了,給賢弟們添些麻煩。”“哥哥,我們請都請不到啊。”這時候二爺胡元霸過來,跪倒了磕頭:“哥哥,我給您行禮了。”“二弟啊,昨天見過禮了,起來吧。”三爺任光、四爺法禪、五爺賀永、六爺湯龍、七爺、八爺都過來給老俠王十古行禮。說真的,都很恭維尊敬,但是恭維得一點兒都不假,讓你看着發於肺腑,十分至誠,這叫發乎情止乎禮。這一點南俠確實看出來了,人家兄弟是世交。老俠王十古挨着排的見禮,把應太和也叫過來:“給你八位叔叔行行禮。”李昆抱拳:“哥哥啊,咱們進山說話兒吧。老俠王十古點頭答應:”全依賢弟。“李昆一招手,大船慢慢地蕩着槳來在渡口,繫好了纜繩兒,搭好了跳板,上頭預備了不少的馬紮兒。李昆李太極一招手,解纜繩撤過板,船篙點岸,這才搖櫓橫穿大江,趕奔北岸船塢。

江面兒很寬,江水很平靜,一點兒風絲也沒有。來到船塢下船以後,大家夥兒稍事休息。恭請諸位從船塢出來,順着山道上山,半山腰兒沒有窩棚和那些帶刀的兵丁了,連來往走道兒的莊兵都看不見。南俠心說:真地道嘿!

怎麼唯獨我來那麼熱鬧哇?衆人往山上走,這次不走南門兒了,從南邊兒往東邊兒轉,轉到八卦連環堡的東南方向,這裏也是屏風門兒,屏風門裏頭就是院子。到這兒李昆不走了:“老哥哥,請吧。”南俠心說:看來李昆待我還不錯!如果下書信的時候人家李昆讓我頭裏走,我非進了迷魂陣現了眼不成。這一來,司馬仙長倒也心平氣和了。老俠王十古心說:你打算拿這九宮八卦連環堡來難住我姓王的?李昆哪,難道我真的連你這小小連環堡都進不來?我看,這是東南方向,按西北的乾宮來說,乾、坎、艮、震、巽,這就是巽宮第五門,再往西就是剛纔來的那兒,南門兒叫離,再往那邊轉叫坤、兌,這就是八卦八門。老俠王十古前頭帶路,衆羣雄來到中央戊己土大廳。

簾櫳高挑,大家夥兒進去了。北俠可沒在這兒,老少羣俠來到屋中,分賓主落座。底下人進來擺好了桌椅。李昆很謙虛:“老哥哥,您這一次應邀請來到八卦山,小弟我事前不知,也沒給您準備好豐豐盛盛的酒席,我想恭請兄長跟大家夥兒吃點兒東西,回頭咱們再談話。”王老俠一笑:“賢弟呀,來的時候兒已經用過了,現在大家夥兒還不餓。”李太極點頭:“要是那樣兒,好,獻上茶來!”全都是蓋碗兒茶。王十古喝了一碗茶以後,一抱拳:“賢弟呀,你和海川怎麼鬧得這麼大的事?這年輕人身入武林,奉師命興一家武術,也十分不易。雖說跟你八卦山三次一掌結仇,但是,事情該了也得了哇!

金磚不厚,玉瓦不薄,我跟賢弟不厚,我跟海川不薄,我想出頭跟兩造把事情了一了,不知道賢弟樂意不樂意?我想賢弟你知道我王十古的爲人哪!我絕不能蔑着一個向着一個。“李太極沉了一下:”哥哥啊,唉!怎麼說呢?

俠客下山興一家武術是好事,我武林之中又添個門戶,又出了一位正人君子、少年的英雄。我作爲八十的人,能不高興嗎?我高興啊。掌打雷春,回來之後我責備了雷春,不讓他再下山。掌打賀豹,回來之後也責備了他,賀豹是揹着我弟兄們到的北京城的。說真的,我弟兄都有家教不嚴,疏於管教之責!

萬沒想到韓寶、吳志廣兩個小冤家,大內盜出國寶陷害童俠客。咱們都是正門正戶,我跟二小說,你們要跟童海川童俠客有仇有恨,你拍門兒找他,這是人物。盜國寶動了萬歲之怒,我八卦山天膽也不敢犯朝廷的王法。但是事情已經出來了,說真的,那時候如果有人來八卦山把事情說清,我李昆情願獻國寶。沒想到杭州擂事情完了以後,童俠客北高峯獻藝賀號,接着到了鐵善寺,羣雄大會,威鎮鐵善寺啊!我想這是敲山震虎吧?我已經命二弟元霸,把韓寶、吳志廣連同國寶找回八卦山,這您放心,現在都在八卦山呢。我本應當綁二小獻國寶,到鐵善寺去,把人和物都交給童俠客、侯老俠客。我弟兄八人,也要束手到案打官司,打窩主之罪。可無奈這鐵善寺的事情使我寒得慌,這是打出一個樣兒來讓我李昆瞧瞧,真的要按照我自己想的辦,人家綠林同道知道的是說李昆明理,懂國法,不知道的說我懼怕,這樣,我後半生可就不好混了。爲此我不敢去。獻,不好;不獻,也不好。正在進退維谷的時候兒,哥哥您來了。我弟兄八人都承您一份兒情啊!“

“賢弟,你也不用客氣,你打算怎麼辦?”李昆答言:“哥哥來了,沒二話,我當然獻國寶。可是又覺着我弟兄有點虧得慌。”“那依賢弟之見呢?”

“我兄弟八人商量了一下,我們準備了幾手玩藝兒。我弟兄八個人爲一組,在場衆位爲一組,我們練上來了,衆位也練上來了,你我彼此哈哈一笑,我們把二小綁好之後,國寶拿出,我弟兄八人情願自縛打官司。如果我們練上來了,在場衆位練不上來,哈哈哈,我們也獻二小、國寶,我弟兄也一樣來束手到案,打窩主的官司。您看好不好?”王十古心說:練上來了你們獻,練不上來嘛,你們也獻,練不上來你們要獻的話,我們還有什麼臉要二小跟國寶哇?那你就把在場衆位二十一個人全撅了。“那麼賢弟呀!你們商量的幾種小玩藝兒都是什麼呀?說出來我們大家聽聽。”“哥哥,這五樣兒小玩藝兒,頭一樣兒是八步打燈;二樣兒空行十六步;三樣兒,就是我們八卦山的哥兒幾個跟你們在場衆位,交流交流武藝,不準傷人,點到而已;第四樣兒,叫蹬萍渡水。”“那麼這第五樣兒呢?”“第五樣兒是平行十三丈五,又叫狸貓上樹。哥哥您看怎麼樣?”老俠王十古聽到這兒,又問:“賢弟,你剛說的五種玩藝兒,是你們弟兄八個人爲一組共練一樣兒,還是你們弟兄八位每位練一樣兒呢?還是你們每位這五樣兒全練,然後我們在場諸位,每位也都得練下來呢?還是一個人出來練完了就算交待了呢?愚兄我還不大明白。”李昆也知道,王十古很厲害,他這話不能拉空啊。“老哥哥,我剛纔說完了,您沒聽清楚,我們八個人算一個人,誰練都成。您這邊兒在場老少羣雄不管多少位,哪位練上來就得算,不是說全都練。”王十古聽了聽道:“噢,這還可以。賢弟呀,既然如此,我們就開始吧?”“等等。我這兒還有個朋友,我把他請出來。這位朋友要是幫着八卦山,衆位別惱,但是他要是幫着衆位,那麼我李昆也不能挑人家眼。人豈無心,士各有志,雙方都是朋友。”大家夥兒明白了,李昆說的是北俠秋田。“來人哪。把老哥哥請出來。”時間不大,秋田秋佩雨出來了,除了王十古、應太和不認得,剩下的都認識。老俠秋田按着大寶劍往外走:“哈哈哈,衆位仁兄賢弟全到了。賢弟呀,呼喚愚兄有什麼事兒啊?”“老哥哥,在場衆人都是您的朋友,您是從鐵善寺到小弟我這兒來的,您在我這兒呆的日子可不少了。今天我們是這麼規定的,鐵善寺的羣雄算一撥,我們八卦山的算一撥兒。我們準備在八卦山試五樣絕藝。但是哥哥是朋友,您願意參加哪頭兒,就參加哪頭兒。您看好不好?”“噢,這麼回子事啊。我在八卦山這兒住着,應當參加八卦山你們弟兄這頭兒。”海川、於爺一聽,嘿!好嘿!您那邊兒去啦!李昆道:“哥哥,那我謝謝您。”“等等兒。誰都知道八卦山是八位莊主哇,加上我一個算怎麼回事兒?得了,我不往你們這裏湊和了,我呀還是那邊兒去吧,給我搬個座兒。”“喲—!”李昆心說:吃着我們喝着我們,待如上賓,您那頭兒去啦!李昆也不能說什麼。“好,給老人家看座位。”底下人搬過座位來,秋老俠坐到這邊兒後,跟大家夥兒見面兒,跟王十古彼此介紹,兩人都是成名的人物,提起來全知道。兩位老俠寒暄幾句之後,王老俠對李昆道:“兄弟,咱們開始練藝吧?”李昆點頭答應。

李昆派人把院子收拾好了,大家夥兒全出來了。老少羣雄來到當院,李昆、王十古都用鼻子尖找了找風兒,一點兒風絲兒都沒有。就在院子正中擺一張八仙桌,桌上放上一盞蠟燈,底下是錫蠟杆,上頭插着羊油大蜡。這根蠟已經剩一點兒了,桌上還放着一個火種笸籮。八步打燈,就是從桌兒前走出八步去,回頭伸手用手掌“啪”一打,蠟燈就滅了。

大家夥兒一瞧都準備好了,李昆李太極說:“哥哥,我先來呈祥呈祥。”

王十古說:“賢弟呀,我們看看賢弟的奇才,向賢弟學學呀。”“衆位給看着點兒,練不好衆位別挑眼。”李昆李太極後脊背緊靠着這八仙桌兒往前走,走到八步這兒,右腳到了,一收左腳,一調臉兒站住,左腳往前一伸,後跟挨地,腳尖兒翹起來,兩手如抱圓球,一個在先一個在後,氣貫丹田,二目凝視,打腎眼兒提一口真氣達於左臂,運在掌心,“哼”了一聲,由掌心出來一股勁力,噗的一下兒,蠟苗兒應聲而滅,雙方都鼓掌叫好兒。李昆李太極等着大家鼓掌過去,面有得色道:“哈哈哈,哥哥,李昆獻醜啦!”“賢弟,果然好本領。”王十古十分欽佩,正欲與李昆交手,只聽身背後有人道:“老哥哥,小弟不才,願陪太極公試此八步打燈。”王十古一瞧海川過來了。

要說三十幾歲能練到八步打燈,就這一手兒,便可以擠身於武林道。王老俠囑咐海川:“賢弟,多加小心。”海川把左腳蹬在李昆的右腳印上,左腳在先,右腳在後,李昆是正身兒,海川是偏式。站好以後,等着底下人打火種,重新把蠟燈點燃着歡了。海川上右步撤左手,伸右手,左手順着胳膊肘兒底下出去,一斜身,一甩臉,也“哼”了一聲,“噗!”再瞧這蠟燈苗兒——應聲而滅。於爺帶頭兒鼓掌了,更甭說長眉羅漢鐵臂禪師普照了。普照一邊兒喊好,心裏一邊兒罵他師父,我師父怎麼這麼偏心眼兒,我跟師父學的時候兒怎麼沒教這麼好的能爲呀?我大師哥也沒教啊。大家夥兒一齊鼓掌。海川打完了往後一撤步,還是原式龍驤虎坐,掌不離胸肘不離肋,一元復始氣歸丹田。海川一抱拳:“獻醜,獻醜。”大家夥兒都讚美一番。老俠王十古過來了:“賢弟呀,你看這一個小玩藝兒,八步打燈就到這兒了吧?”李昆點頭:“老哥哥,不錯,這頭一件小玩藝兒就算成了。”“第二件吶?”“空行十六步。”

核頭粗細的竹杆兒,一共是十六根兒,長一丈一,粗頭兒在底下,細頭兒在上頭。拿着鍬鎬,在當院量好尺寸,一根兒一根兒整埋了一個圓圈,合算是半步一根杆兒。埋下一尺深去,地皮兒上頭露一丈,尺寸不能差。這招可就不好練了,人要飛身形起來,在這十六根竿子上走一個圈兒。練這個東西先要在地下平着放上十六塊磚,半步一塊,要走空磚。這走空磚不容易,想往這兒邁步,到時候兒一加快您就走不上了,不是走過去就是踩在邊兒上了。練到走磚如履平地了,正走反走全行了,把磚橫着立起來,再走。這就更不容易啦,接腳的地方兒也窄了,也不穩了,走來走去,這也走熟了,然後把磚豎着立起來,接觸地皮的地方兒就更小更不穩了。把立磚兒再走熟嘍,還要在磚底下撒上綠豆,磚擱在上頭滑的。等這個走熟了,再把米麪鋪的頭號大笸籮往當院一放,就轉這笸籮。在笸籮上頭走熟了,還不行。把粗一點兒的竹竿兒十六根埋在地裏頭,在地皮兒上露出一寸多,在這上邊兒再走,越來竹竿拔得越長,由一寸長到五寸,由五寸長到一尺,一尺長到二尺三尺……一直長到一丈。練好了這種東西,就能憑物借力。比如說從這房往那房上躥,離着遠躥不到,當中有根兒蘆葦,藉着蘆葦一扶的勁兒,就可以上去,這就是蹬萍渡水的真功夫。

等竹竿兒栽好以後,李昆樂嘻嘻地一抱拳說:“老哥哥,還是我李昆呈祥呈祥吧。”“有勞賢弟先練,讓我們大家開闊眼界。”李昆李太極來到這竹圈兒切近,腳尖兒一點地,抱元守一“一鶴沖天”,身輕似燕,起來就頂一丈一,然後往下一落,如同蜻蜓點水,右腳擡起來,左腳正落在這竹竿兒上。右腳擡起來往前一落,還是那太極十三式,中心一點,腳尖衝上,站到前頭那根竹竿兒上。兩隻手如抱圓球,左右襯托,大褂兒一兜風走得十分快,眨眼之間,這一個圈兒走過來,左腳站在一根竹竿兒上,右腳收回來,輕身提氣,竹竿兒都不彎。下來之後,鼻孔之中一省力,氣歸丹田血海,氣不涌出,面不更色,大家夥兒都鼓掌喊好。李昆很謙虛:“王老哥哥,您看,小弟獻醜啦。”“哈哈哈,兄弟好俊的功夫,不減當年哪!”沒等王十古往下說,旁邊兒有人搭茬兒:“王老俠客,哈哈哈,老朽不才,陪着我兄弟李昆練練這空行十六步。”王十古一瞧,獨佔北方笑鰲頭南極崑崙子北俠客、秋田秋佩雨。王十古很欽佩:“哎喲喝,秋老俠客,您老人家練一練,我們大家夥兒開開眼界。”李昆一瞧心說:今兒一清早兒我們倆還一塊喝豆漿吃油餅兒呢,這麼一會兒,他跑到那頭去啦。秋田道:“我瞧兄弟練得不錯,技癢難撓,斗膽,我也要試試。掉下來再請別位練,掉下來是不算數嗎?”李昆點頭:“練不上來,二十一位中有一位練上來就得。”秋老俠一伸手把大寶劍就摘過來了。劉俊機靈,往前趕一步,把師伯的寶劍拉過來了。秋老俠擡擡胳膊腿,周身上下合適,不繃不掉。老俠客往前走,右手一揪長衫,鞋底兒一點地一拔腰,輕輕地往竹竿兒上一落,這穩當啊,紋絲不動!秋老俠兩隻手左右襯着,隨着往前走,一邁步的時候,左右臂悠起來,眨眼之間就走了一個圈兒。然後從上頭下來。李昆笑着說:“老哥哥,佩服佩服,太好了。”“哈哈哈,獻醜獻醜,勉爲其難哪。我蒙上來了。”雙方又一陣鼓掌。

李昆李太極派人把竹竿撤去,把所有刨的坑兒完全都填平砸實,收拾好了,然後王十古過來了道:“兄弟,這空行十六步咱們就練到這兒吧?”“不錯,老哥哥,也就到這兒了。”“好。這第三樣兒我聽說叫‘試藝’呀?”

李昆答道:“不錯,雙方派人吧。”李太極回過頭衝着七個弟弟說話:“你們哪一個過去,跟哥哥帶來的衆位賓朋當場較量較量。武術講究交流,互相切磋,不是當場動手就要誰的命。‘遊戲’二字,點到而已,咱們是以武會友,誰也不傷誰。你們誰過去?”五爺火眼金睛莫賀永賀建章一抱拳:“哥哥,待我賀永前來!”賀永賀建章捋了捋自己的鬍子,歸置歸置自己身上,沒拿兵器,邁步過來了。“衆位,我是八卦山的弟兄,排行在五,火眼金睛莫賀永賀建章,哪位過來!與在下較量三合。”剛說到這兒,打西邊兒就過來一位,原來是展翅大鵬楊萬春。楊萬春大高個兒,還真有個相兒,捋着鬍子過來道:“五莊主,在下家住湖南桃園縣楊家莊,名叫楊萬春。我跟五莊主討教討教。”“噢!好!既然如此,老英雄請進招兒來!”展翅大鵬楊萬春往前一趕步,左手一晃面門,右手往前一推,掌掛一團風,“烏龍探爪”,對準賀永的胸前,“刷”的一下兒就到了。五莊主賀永上左一滑步,掄右臂一斷,左手一攥拳“單鋒貫耳”,打楊萬春的太陽穴。楊萬春縮頸藏頭一躲,左腳紮根擡左腿,坐腰走掃堂,兩個人封住門戶,彼此道“請”,當場動手,又打上了。在場衆位都是行家呀,全都看着,走行門讓過步,幾個回合過去,展翅大鵬楊萬春就不成了,儘管當時敗相還沒露,但畢竟得輸。果然兩個人動手在十二個回合的時候,五爺賀永拿右腳的腳後跟往起一掛,上左步,對準楊萬春的三裏穴,拿左腳就蹬。楊萬春往後一撤,賀永就勢兒左腳一扣地,跟着右步就上來了,“勾掛連環腿”,“啪啪啪”三下兒,正兜在展翅大鵬楊萬春的腿肚子上,“嘭”的一聲,老頭兒楊萬春就出去一溜滾兒。五爺賀永賀建章往後一瞅,一撇嘴,那意思,你還差着哪。

楊萬春起來了,老頭兒臉兒一紅:“哎呀,五莊主,好本領,我楊萬春不敵,慚愧,慚愧,我認輸了。”說完,展翅大鵬楊萬春回隊了,往人羣兒裏頭一站,撣撣土,一聲兒不言語了。旁邊過來一位道:“五莊主,真是好本領啊。再下是湖南三老莊的人,神刀紅眉叟我叫鄭魁鄭天雄。鄭某不才,前來討教。”鄭奎往前一趕步,左手晃面門,右手單揚手,掌掛一團風,“丹鳳朝陽”,對準五莊主賀永太陽穴就來了。賀永退左步伸右手,一迎他的胳脯,叫“白虎洗臉”。鄭天雄往後一撤步,賀永右手回來,上左腳一插,左手拳“惡狼扒心”,衝着鄭天雄的心口窩兒就到了。鄭魁鄭天雄滴溜兒一轉身,往西邊兒一閃,二位當場動手又打上了。鄭天雄是玉麒麟司馬良的老岳父,功夫確實不錯。上中下走三盤,招術展開,兩個人的大衫兒兜起風來好像蝴蝶兒,滴溜溜的打旋兒,來回的亂轉。開始一招一式你還瞧得出來,時間一長,腳步加快,身法加緊,兩個人就成了一個人了。二十幾個回合開出去,神刀紅眉叟鄭魁鄭天雄蹦起來,“魚鷹投河式”,雙拳對準賀永的腦門子就打。賀永跨右步甩臉閃身,跟左腳往前一立,左手“回身捉蟒”,一領鄭奎的胳膊,右手來了個“小鬼兒掏腮”,就在鄭天雄的左肋下打上了,鄭天雄應聲而倒。老頭起來了,撣了撣土:“高明高明,鄭魁失招,我謝謝您哪。”轉身形回去了。

賀永連贏兩陣,就有點兒發狂啦。欽戟將高林高元甫邁步往前走,包袱皮兒打開腰中一圍,把自己的雙戟亮出來了。他是天雄的三拜弟,也是左臂神刀炳南公洪利的三拜弟呀。高林雙戟一分:“我跟你討教討教軍刃。”五莊主賀永一退步,回過身來一招手,有兩個家人扛着他的狼牙釧就過來了,往前這麼一遞,賀永伸手一調臉兒,雙手一合狼牙釧:“哈哈哈,好,您怎麼稱呼?”“鐵戟將,我叫高林高元甫。”說完,雙戟一合往前一趕步,“唰”

的一下兒,對準賀建章的胸前便扎。五莊主賀永跨右步,一繃左腳一斜身,合釧往外一掛,跟着滑右步,一斜身,高林往下一矮身,“金牛拱地”,從釧底下過來,右手一搭他,左手戟“仙人指路”,照五莊主賀永的胸前便點,來得很快。五莊主賀永跨左步,一閃身拿釧頭一點,高林往後一撤,分雙戟,兩個人打在一處。也就是七八個回合,高林雙戟走掃堂,人家五莊主賀永一立自己的釧,釧攥衝上,拿釧頭兒一拄地,高林的掃堂就過不來了。高元甫往回一撤的時候,五莊主上左步,斜身再一上右步,照着高元甫的頂樑就砸下來了。高元甫跨右步往五莊主的後背一躲,賀永就勢兒一推後把,由打右面兒一轉,“叭”一調臉兒,這釧頭就到了,奔的是高元甫的胸前。高元甫一瞧,壞了,人家軍刃來了自己躲不開,他橫着往回這麼一拽勁兒,但是肩頭還是讓釧頭給紮了一下,流出血來。高元甫嚇了一大跳,縱身形出來,疼得臉色兒發白,劉俊趕緊過來把高元甫攙起來。

五莊主賀永往後一撤步:“哈哈哈,看來這位老英雄功夫不錯,但跟我比多少是差點兒。這樣兒吧,還有哪位過來,拳腳軍刃盡你挑。”說到這兒,旁邊兒有人唸佛:“阿彌陀佛。五莊主,連贏三陣,好俊的功夫。貧僧不才,當場討教。”墊步擰腰過來往這兒一站,原來是海川的二師哥,長眉羅漢鐵臂禪師普照,手裏頭拿着鑌鐵亮銀槳,頭裏是一個扁片兒,後頭是一個圓杆兒,在圓杆兒的後頭,有一塊短短的橫杆兒,這是木頭的。普照右手一攥後把,左手搭槳杆,就跟划船的勁頭兒一樣。老和尚過來道:“五莊主,好俊的功夫,貧僧普照當場討教。”“噢,普師父,請進招來。”“不用客氣,還是五莊主先請吧!”五爺賀永往前一趕步,一顫自己的狼牙釧,夠奔普照的頂樑就打。普照擡頭一看這釧打來了,後把撒手,“金剛亮臂”,右手攥住這槳杆往起一撩,力量很足,一下就把五莊主的大釧給磕出去了,單手一亮槳,“橫風掃月”對準賀永的脖項就打。別看這槳葉沒有刃兒,要真砸上能把腦袋給削下來。賀永矮身形單釧走掃堂,普照腳尖兒一點地長腰起來,兩個人插招換式打在一處,“唰唰唰”就是十個回合。五莊主賀永一個“金剛亮臂”,搠起狼牙釧一紮普照,普照久經大敵,立刻用銀槳的杆一壓,順着一削,賀永不撒手這手腕子非折了不行,賀永趕緊把大釧就扔了。如果這槳葉兒要是立着戳他,五爺賀永就有性命之憂。普照跨左步一斜身,拿這槳葉兒平着一扇,只扇在他肩頭以上,就把賀永給扇出一溜滾兒去。“彌陀佛,五莊主,嚯哈哈哈,承讓承讓。”賀永臉色飛紅。

賀永輸了,自己起來撣了撣土,提拎起釧來交給下人回去了。“八卦山還有哪位莊主,與貧僧再戰三合!”正在這個時候兒,鐵臂羅漢法禪僧就過來了。他右手攥着亮銀方便鏟,道:“老師傅,你的功夫不錯呀,把我的五弟給戰敗了,貧僧法禪不才,當場討教。”長眉羅漢鐵臂禪師普照,雖然跟法禪不認得,但知道頭一次杭州擂,自己師弟童林就差一點兒把他拍死,也知道法禪很不軟。普照合着亮銀槳道:“高僧,請進招來吧。”“好!”法禪大鏟一合,“嘎楞”一聲響,對準普照的頂樑就劈下來了。這大鏟頭兒比簸箕都大,三面是刃兒,“嘎楞楞”地響着,普照上步一閃身,合槳往外一掛,法禪就勢往下一耷拉胳膊,大鏟就回來了,這下兒正是普照的腳底下。

普照腳尖兒一點地長腰起來,法禪一轉鏟,鏟頭就到了自己的身後,鏟樑在眼前,左手的後把月牙子擎起來,照着普照的脖子就來了。普照往後一撤步,蹦起來上右步一斜身,搠鏟頭蓋着普照的頂樑就砸。就這三下,好玄啦!普照趕緊長腰出去。兩個人越打越快,十幾個回合開去,普照可就不行啦。封閉躲閃,看管定勢,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敢往裏進招了。人家法禪把禪杖施展開來,上中下走三盤,恰如銀龍攪海,把普照就圍上了。普照一個失閃,法禪“橫樑架海”,把普照的亮銀槳就給磕飛了。然後把方便鏟照着普照的胸口一紮,普照橫着一躲,在左肩頭上這大月牙尖子就紮上了,撩了一個一寸多長的大口子,這血“唰”就下來了。普照“噔噔噔”倒退出好幾步去,法禪往後一撤身,普照唸佛:“彌陀佛,高僧的功夫太好了,貧僧輸了”。

金睛紅龍應太和跟劉俊趕緊把老和尚攙下來了。神行賽羅宣普妙拿出藥來給普照點上,止住了疼痛,好在傷不重,衣服破點兒就破點兒吧。法禪看了看大家道:“還有哪位?請過來,貧僧奉陪。”剛說到這兒,旁邊兒有人說話:“高僧啊,好俊的功夫,在下不才當場討教。”原來是常州府北門裏清風巷賽判兒飛行俠苗澤苗潤雨。苗澤通報了名姓,法禪知道這是高人,搠鏟樑蓋頂一擊。老俠苗澤上左一滑步,刀走纏頭裹腦。二位當場打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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