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頭次杭州擂三結一掌仇,童海川掌震法禪。不想又生事端。張雄保鏢過太湖,有人劫鏢車,韓大壽可能喝多了酒,要拿金龍鏢局開開心。
袁德亮從中一拉勸道:“老五,別胡來,黃燦也是個朋友,年裏節裏都有禮到,再說咱們到杭州去玩兒,什麼時候人家都盛情招待,鏢車又沒非禮之處,別惹是非”,韓大壽反而沒事找事:“弄倆錢兒花。劫他們。”嗆亮亮鑼聲一起,小頭目一個箭步躥出來,手裏鋼刀一橫。“呔!不服王法不怕天,終朝每日在湖邊,天子從此過,留下買路錢,華光爺爺從此過,也要留下一塊打金磚。牙崩半個說不字,鋼刀一舉項上餐。”袁德亮、韓大壽帶着兵把路擋住了。鏢車周圍的夥計,槍去槍帽兒,刀出刀鞘兒,臉衝外一護鏢車,把式舉鞭子在裏手一蹲。張二陪劉先生往旁邊一站,手拉繮繩,張雄甩鐙下馬,按着刀把來到前邊。他一抱拳說:“朋友們辛苦了,在下落地燕子張雄。衆位寨主與敝教師黃燦都是朋友,請問在下保鏢路過貴寶寨有越軌之行嗎?”
韓大壽一提蠟杆槍:“娃娃,什麼叫越軌之行?五大太爺看你不順眼,要劫倆錢花,把鏢車留下,不然要你的小命兒!”張雄濃眉一立,拉刀說道,“告訴你,禮尚往來,小太爺沒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過來動手。”韓大壽一撇嘴:“好小子,你還敢叫橫兒!”噌的一下就跳過來,陰陽把一擰,噗嚕嚕一顫槍,奔心就扎。張雄滑步一閃,刀走纏頭裹腦,斜肩帶背就砍。兩個人動手打起來,張雄還是個孩子,他還沒有一點經驗,韓大壽是一家山王寨主,能耐也強的多。也就幾個回合,張雄用刀一砍他,韓大壽閃身一躲,裹手一槍,正紮在張雄的左肩頭。雖說不重,血刷的一下流出來了。小夥子臉一發白,帶着鏢師夥計上馬就跑,韓大壽一陣狂笑:“哈哈哈,小小年紀,也敢輕捋虎鬚,把鏢車押走。”把式趕車進棗林莊,上了大船,回山了。
長順魁劉先生也嚇壞啦,回到杭州,正趕上海川掌震法禪,從擂臺上剛回來。劉先生稟報二位掌櫃的,兩個人立刻來到金龍鏢局。黃燦從北高峯剛到家,張雄把事情都說了,真是福無雙降,禍不單行,黃燦看了看張雄的傷勢,已然敷了藥倒是不重,這件事也不怨自己的孩子,安慰幾句叫他去休息。
這時候,長順魁掌櫃的就來了,黃燦陪着進了櫃房。三個人坐下。掌櫃的道:“黃掌櫃,咱們可得說說。我們是相信你,才請你給保鏢的,丟了銀子你們是要賠償的。”黃燦是個講理的人:“由於現在太忙,請兩位先回去吧,等我杭州擂臺的事情一完,再去太湖。二位放心,兩萬銀子我還賠得起,只是我現在沒工夫。”掌櫃的一聽很不樂意:“黃掌櫃這話不對呀,您的事情辦完了,可我們的買賣還做不做啦?鏢銀是有限期的。”雙方爭執不下,老俠進來。黃燦容教師進來,這才把丟欠鏢銀之事詳細談了。老俠聽完,衝着老客一抱拳:“兩位先回去,我立刻派黃燦前去要鏢。”這二位只好走啦。
老俠叫着黃燦來到後院大庭,徐源、邵甫哥倆也跟着過來,問:“師父有事吧?”“你們倆跟着你師弟黃燦去太湖要鏢去。”說完二人帶兵刃包袱,跟黃燦到櫃房取了路費就奔蘇州去了。飢餐渴飲,曉行夜住,不幾日來到蘇州,找個飯館吃了點東西,三個人就從棗林莊穿過去,來到湖邊,有不少的船隻,也有不少的人。黃燦過來一抱拳道:“在下杭州金龍鏢局鏢長黃燦,隨着師兄們拜見你家孟大寨主,煩勞通稟。”“噢,黃鏢主請進湖吧。”說着一隻小船划過來,三人上了船,直奔西洞庭鐘山獅子寨,快到船塢碼頭,有水寨主劉成、劉順迎接。下船之後,恭請上山,來到大寨以內,五位寨主站起來迎接,分賓主落坐,孟恩這才問道:“黃鏢主前來做甚?”黃燦一抱拳:“大寨主,敝鏢局因和本鎮飛龍鏢局鬧了一點事,因此局內之人大部都不能出來,才遣小徒護鏢去濟南,小徒張雄未出師門,鏢行規矩全然不懂,未免有失禮之處,聞寨主將鏢銀留下。因此特地前來拜山請鏢。”孟恩微然一笑:“黃鏢主,劫鏢是我兄弟們所爲,只是不應耀武揚威,因此以示警告,纔將鏢銀留下,請問,你們三位拜山請鏢,是出於本意麼?”“當然不願傷我們兩造和氣,確是一片誠心。”孟少伯一陣冷笑:“哼!既然如此,他們爲何手提兵刃”黃燦一看,哎喲,臉色都變了,道:“衆位寨主,我這兩個師兄,不做鏢行生意,對綠林規矩並不知詳。他們都是我恩師聖手崑崙鎮東俠的入室弟子,此番奉師命隨我到貴寶山,賴我黃燦一時大意,與我兩個師兄無關。”原來拜山請鏢,不能帶兵刃,必須徒手而來,這是規矩。黃燦一大意,心裏後悔得不得了!袁德亮站起身來:“黃燦,人敬人鳥投林,你們帶兵刃拜山,豈有誠意?分明強行要鏢,還敢擡出你師父侯振遠來,我弟兄佔據太湖多年,不知道什麼猴振遠、羊振遠的!要怕我們還不幹這個哪,你也打聽打聽鐵善寺的門徒怕過誰?”徐源、邵甫真急了。各自把兵刃雙手一分:“山賊好大膽,無故劫鏢,還敢強詞奪理!少俠客爺就是要鏢來的。”
黃燦伸手相攔:“師兄,這可不行,您趕快的收起兵刃。”黃燦絕不怕死,也不怕事,他只怕給師父惹禍。他一攔,卻把邵甫的牛脾氣給挑起來了:“黃燦你滾開,這些賊寇,當着我弟兄辱罵教師,你都無動於衷,這是你的孝順嗎?山賊出來。”哥倆都躥出大廳,來到院中。五家寨主,各自抄兵刃,一個個的都飛身出來。金頭獅子孟少伯一抖鑌鐵虎尾三節棍:“無知的東西敢辱罵我弟兄,哪個不怕死,過來!”邵甫一分雙鏟,墊步擰腰,來到近前,雙鏟走“流星趕月”,蓋頂就劈。孟少伯上左步,掄起前節,嘩嘩一響,“當”,把雙鏟打掉,擡手一棍打在邵甫後腰上,一合未完,邵甫就輸了。徐源一看,急了,趕忙飛身過來,“仙人解帶”,攔腰就打。孟恩藏頭一躲,三節棍一掃,徐源雙足點地往起一蹦,沒想到孟恩一帶棍,“猛虎尋食”又回來了,正是徐源的小腿肚子上,徐源應聲而倒。韓大壽又把徐源捆好,兩個人一招,往邵甫旁邊一站,孟恩用三節棍一指黃燦道:“你怎麼樣?”黃燦一陣大笑:“孟恩,姓黃的不能破壞綠林規矩,並不是我姓黃的怕你,來吧!你給黃某人來個痛快的。”說着雙手一背,兵丁過來把黃燦捆好。有這麼一句話:英雄出在嘴上,好馬出在腿上。徐源、邵甫都不敵人家,黃燦絕對敵不住,再說自己也沒拿兵刃。徐源、邵甫輸了沒關係,黃燦是開鏢局的,要輸了以後還怎麼幹哪?所以他不能動手,可黃燦明知不敵,嘴裏可不能那麼說。那麼徐源、邵甫怎麼顯得這麼無能?這倒不是,真論本領孟少伯也比他們強得多,何況徐源、邵甫都生着氣。正在這個時候,嘍兵往裏跑,來到孟恩的面前:“報告大寨主,棗林莊現有聖手崑崙鎮東俠侯老俠客,還有他的好友童林童海川前來拜山。”孟恩心說來得好快呀!“劉成劉順兩位寨主擺隊相迎。”
於是“嗆亮亮”鑼聲響起、迎出山來。
侯振遠、童林哥兒兩個怎麼來到太湖?原來打發黃燦等走後,海川才聽老俠詳細說明。老俠侯振遠本是個心細如髮的人,海川也替黃燦他們擔心:“老哥,黃燦他們去成嗎?”“你放心,只不過是拜山請鏢,沒什麼關係。”
剛說到這裏,張子美可搭茬兒啦:“老哥哥,不對呀,我看見徐源、邵甫他們都拿着兵刃吶,要是拜山請鏢,那不就壞啦嗎?”侯老俠也是叫事多鬧的,經張老俠一說,可提醒了:“嗯,我也想可能徐源他們拿着兵刃的,黃燦懂規矩,可又不敢說。事情恐怕要鬧大,衆位兄弟在杭州保護王爺,海川帶兵刃跟我辛苦一趟。飛龍家如果催咱開擂,王爺作主辦理。”“老俠客只管前去,海川要聽兄長的話,不要任意而爲,快走吧。”
於是,老哥倆離杭州走下來了。海川還有不明白的事:“哥哥,徐源他們是不應當帶兵刃麼?那咱們爲什麼還帶兵刃呢?”“這是兩回事,你我弟兄又不是保鏢的,更不拜山請鏢,怎能不帶兵刃。”“噢,兄弟明白了。”
二人飢餐渴飲,直奔蘇州。過了寶帶橋,這顯得十分繁華。臨着太湖邊上有座大飯館,字號是“臨湖酒樓”。哥倆挑簾子進來,夥計迎過來:“爺臺上樓吧,也寬敞也清靜。”哥倆一點頭,扶着扶手樓梯來到樓上。兩個人一看,真是勝友如雲,高朋滿座。靠着後樓窗有張桌子,三個座位,老俠臉衝北,海川臉衝南,把當中的座位空出來。夥計拿了兩份杯筷放好。哥倆要酒要菜,時間不大可就吃上啦。正在這個時候,聽樓下喊,“樓上看座兒。”跟着就聽“嗒嗒嗒”地上來一個人。海川一看,喝!真是鋼鑄金剛,鐵打羅漢,蕩蕩身高過丈,前胸寬背膀厚,虎體熊腰,一身土黃布褂子,腰裏繫着牛皮帶,足足有一巴掌寬。尺二的豆包兒鞋,駱駝毛繩勒着十字絆,身背後揹着鑲牛皮的軟鞘,裏邊裝着八方紫金降魔杵。頭如麥鬥,黑窿窿一張大臉,濃眉插入角,剃的青頭皮,一條大粗辮子盤在頭頂之上。一對雌雄眼,一大一小,大的睜圓了象個大雞蛋,小的一道縫,大獅子鼻頭,大嘴岔,憨憨厚厚。上了樓四下張望,舌頭一個勁地咂嘴脣,好象是餓極了。海川正瞧他,他的眼睛也正看到海川。見當中有個座位,這個大個兒毫不猶豫地就奔這兒來。夥計拿着一份杯筷,還認爲是侯、童二位的朋友哪。正好把酒杯放上,夥計可又到別的桌上去了。侯老俠看海川衝着大個笑嘻嘻的,還認爲是海川的朋友哪,可不能慢怠,立刻拿起酒壺斟上酒。傻大個衝着老頭兒,一呲牙,端起酒杯一仰脖就下去啦。海川心裏想:啊,原來這位是哥哥的朋友,我怎能慢怠。趕忙夾起菜來給遞過去。傻大個也一呲牙,“哼,好好。”夾起來就吃,老俠趕快斟酒,“哼,好好。”端起來就喝。老俠斟着酒心裏不高興:海川,既是你的朋友,哪兒有不給哥哥介紹的?海川夾着菜,心裏也彆扭:這個人既是哥哥的朋友,爲什麼不給兄弟介紹一下?海川一賭氣,自己不吃啦,一個勁兒地給大個兒夾菜,老頭兒更沉得住氣,傻大個喝完就給斟上,時間一長海川不成啦,問:“哥哥,這是誰呀?您倒是給我介紹介紹啊!”“這位不是你的朋友嗎?我還想你也不給介紹。”“嘿,真有這種新鮮事,夥計。”
夥計趕快跑過來道:“二位爺臺來了朋友,我已經告訴竈上啦,多給準備幾個菜,今天客人多,忙一點兒,說話就得。”海川這個氣:“我問你,這位是誰呀?”“喲,不是兩位的朋友嗎?”海川要急,老俠給攔啦:“夥計,要的菜快給端來,再給我們添酒。”“好您哪。”夥計要走,傻大個說話啦:“小子給我來一筷子餅,一盆牛肉。”“喲,您這一筷子是多少哇?”“真混蛋,一大張一大張的摞起來,夠一筷子那麼高兒,就成啦。”侯老俠叫夥計快給要去。老俠心裏想:這大個明明是缺心眼,是個傻小子,那麼我跟海川不傻呀,爲什麼他喝一盅我給斟一盅哪?看來我跟海川是傻子!“你叫什麼名字?”大個站起來,兩隻手一捂肚子,雌雄眼一瞪:“家住淮安府漂母河於家莊。姓於名恆號寶元,師父起的外號叫叱海金牛,小名兒叫牛兒小子。”
哥兒倆心中暗笑:“你叫牛兒小子?”“喲,老頭兒,你怎麼會知道的?”
“不是你告訴我的嗎?”“老頭兒,我喜歡你,才告訴你,別跟旁人提,你要是跟旁人提了,牛兒小子可就不疼你啦。”“噢,你這是上哪兒?”“喲,我忘了。這可怎麼辦哪。”“彆着急。慢慢地想。”傻小子想了半天道:“我去杭州打擂”。海川在旁邊一聽,心裏也是樂,這是誰呀,讓傻小子去杭州打擂呀。“我問你,你到那兒找誰呀?”“我哥哥,還找飯東,就不至於捱餓啦。”“你哥哥是誰呀。”傻小子樂啦:“哥哥在我兜裏揣着哪。”老哥倆一聽,傻小子怎麼把哥哥揣起來啦,傻大個伸進手去摸半天:“嘿,在這哪。”二位一瞧,是廟裏隔扇門上的銅合葉兒。“這是什麼?”“姓童。”
“噢,合葉兒,叫什麼?”傻大個站起來,隔着窗戶往外看,“壞了,這兒沒有哇。”“哪兒有?”傻小子往東邊指“外邊有,”“有什麼?”“樹林,我哥哥叫林兒。”“你哥哥叫童林。”“對了,要不我疼你哪。”老俠看童林:“海川,看來這是咱們的傻兄弟,你又添了左膀右臂!”海川很高興,拉着大個坐下,“我問你,你認識童林嗎?”“不認識,找着不就認識了嗎!”
“你是怎麼回事兒,跟我們說說。”傻小子這才細說,哥倆聽着,半聽半猜,大致也能明白。
原來海川學藝快出師之前,尚道爺、何道爺很高興能收這麼個好徒弟,將來讓他興一家武藝,尚道爺先去四川告訴大弟子,叫他們將來幫助海川。
又去揚州找二弟子,由於十幾年來,沒有離開江西,一高興就往蘇北平原一帶來了。到了淮海地界,這正是大運河的邊兒上,水旱兩路,繁華似錦,傳說本地武將出過韓信,文臣出過甘羅,孝出王祥,逆出楊耿。王祥家裏窮,冬天母親有病想吃魚,他脫了衣服到冰上臥着,冰化了釣上一條鯉魚給母親吃。楊耿傳說是個不孝順的人,父親死了逼着母親改嫁。甘羅十二歲爲秦國上卿,遊說張唐。韓信三歲喪父,七歲喪母,十二歲淮河釣魚,乞食於漂母,受辱於胯下,在楚國三年執戟郎,未能升官,後來金臺拜帥,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智取大散關,三載亡秦,五年滅楚,成爲歷史名將。他官居淮陰侯,衣錦還鄉,備千金之禮,贈送漂母,誰知漂母已亡,就在漂母河岸,修建漂母祠以示紀念之意。有賢士書下《漂母吟》刻於石上:“一飯千金漂母功,二賢書劍逞英雄。三天際會君王寵,四海稱王漢沛公。五方旌旗人馬動,六韜三略破重瞳,七旬亞父風塵避,八千子弟喪江東,九里山前排絕陣,十大功勞一場空。”老仙長來到漂母祠觀賞一番。由於年久失修,已然垣塌牆壞了,從祠裏出來,到山門切近,自己點頭讚歎,功名如土,富貴如浮雲哪!
猛然間,漂母河中,水開鍋一樣,白亮亮的河水翻起一人多高。老仙長藏在樹後要看個究竟。等水落下去一看哪,喝,一個大漢圓睜雌雄二目,身上一絲不掛,只當中圍着一塊破布,天生來的高水性,在這麼深的河水裏,從小腹往上都露着,晃悠悠地踩着水上岸啦,左右掖下夾着兩條大活魚,頭尾亂動,每條足有五斤多重。這個猛漢上了岸,來到山門前,先摔一條,照着石階上叭喳一下給摔死啦。然後再摔那一條,照樣摔死。“小子,不鬧了吧,這就吃你們。”猛漢伸手抄起魚來,一張大嘴,一口把魚頭就咬下半個來。
喀吧喀吧嚼着就吃,一會兒工夫,兩條大魚落入肚兒啦。傻小子站起來,伸伸懶腰,就在影壁後面蔭涼的地方,躺下就睡。老仙長看着納悶:這傻小子吃了生魚就睡覺,也不怕得病,我看他到底什麼時候醒。喝,這大個打起呼來,哧唿哧唿,廟外邊聽得見。老仙長來到廟外的大樹下,坐在石頭上閉目養神,就聽有腳步聲傳來。老人家擡頭一看,來了兩個老人,老仙長站起來,“無量佛,兩位老檀越歇一會兒吧。”“啊呵,道爺,您快坐,我們一天到晚,都到這漂母祠來坐着,這不,我們老哥倆又來啦,可巧碰上您啦,坐吧坐吧。”三位都坐下啦。那位老人問:“這是從哪兒來呀?”“無量佛,貧道雲遊四海,到處爲家。兩位檀越說話聲音小一點,廟裏還有一位睡覺的呢,”
“噢,您說的是那個傻孩子吧,這您放心,不用說聊天,您在這放炮他也聽不見,這孩子不餓急了不知道醒,醒了就得下河撈魚吃,這才叫窮吃火化食。
街坊們看着怪可憐的,可又沒法管他吃啊!“兩個老頭說着都嘆息,老仙長唸了聲佛:”二位老檀越,這孩子是怎麼回事?“”老仙長您不知道,這孩子是我們漂母河於家莊的人,姓於名恆號寶元,小名叫牛兒小子。他父母爲人忠厚,在本村數得上的善良人,只有本村的一門表親,這傻孩子有兩個表弟,前幾年因爲惹了禍都逃走了,生死也沒有消息。前年當地鬧瘟疫,他爹孃相繼死去,這孩子可就受了罪了。雖說皮粗肉厚不愛得病,可缺心眼啊。
本來家裏就沒什麼,這一來就一貧如洗啦,街坊也好,嬸子大娘也好,誰能看着孩子捱餓,總要把孩子叫到家吃頓飯。可這孩子不管到誰家一吃,第二次就不敢找他啦!“”無量佛,這是爲什麼呢?“”嗨,道爺,您哪知道,他到人家家時,半斤一個的大饅頭,必須二十五個,少了不行。您說誰管得起?“另一個老頭接茬啦:”道爺,您別看沒人管飯,老天餓不死瞎眼雀。
有回我遠遠看他下河啦,下去就上不來啦,我想別讓孩子淹死啊,我到這來看着,要不成,好叫人撈他。哪知道這傻孩子天生來大水性,能在水裏待上一天。他抱上兩條大魚來,在這階石摔死全吃啦,吃完了就在影壁後邊睡啦。
也不管五黃六月,也不管寒冬臘月,冬天他就砸開冰撈魚,吃完了就睡,睡醒了就吃。他也不得病,而且力氣特別大,我們村裏張家財主兩頭大青牛都拉不過他一個哪!“老劍客一聽,自己心裏主意打定:”無量佛,老檀越,貧道出家人,應該以慈悲爲本,我要管他一頓飯吃。“老頭兒一聽:”道爺是佛心人,那好辦,西村口路北有飯館,您上那買饅頭去,二十五個準飽。“
尚道爺果然來到飯館,拿出錢來買了二十五個,叫飯館夥計給找了一個大破筐,十幾斤哪,裝好了提到漂母祠,先藏在大殿裏,直等到天快黑啦,傻小子纔起來。晃悠悠剛要走,老劍客過來:“無量佛,你叫什麼名字?”傻小子告訴尚道爺。尚道爺道:“我收你當徒弟,讓你學些本領行嗎?”“那好吧。”從此老仙長教給猛英雄金剛八式掌,八法神杵,又給他渾身過操,練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的硬功夫。
書要簡短,二年多的光景,猛英雄功夫也出來啦,吃得也足啦,老仙長給他抓招飲招,都是給餓出來的。師父現在給於恆也換了土黃布的衣服,傻小子真有樣兒。“徒兒”,“爲師給你起個外號叫叱海金牛。”“小名哪?”
“小名還叫牛兒小子。”“記住啦。”“爲師要走啦。”於恆見師父走了,趴下大哭不止。這傻小子,不傻裝傻,不楞裝楞,揣起明白,往外使糊塗。
他捨不得師傅走。老人家回臥虎山不久,打發海川回家。然後把收於恆的事情都跟何爺說了。老哥倆一商量,頭件事把收海川、於恆的事要稟告師父,還有師兄師弟們;二件事暗含中看看海川爲人;三件事要設法叫於恆找師兄幫助立門戶。海川打雷春、探家宅、困京師、鬧王府、丟國寶,這大半年的事情,尚老劍客爺全知道。海川下山東,還有杭州打擂的事情老仙長也都探明白。他打了一條降魔杵,重六十二斤,做了個皮鞘,纔來到漂母祠,猛英雄一看高興:“師父,想死徒兒啦。”爬地下就磕頭。老仙長拉他起來道:“我給你做了一身衣服你穿上。”於恆在河裏邊洗了澡,從頭上至腳下一堂兒新,扣上皮帶、背上杵,還真威風。“師父給你路費,你去杭州金龍鏢局找你師哥童林童海川打擂去,幫助他興一家武術。”說着,掏出一大包銀子來:“帶起來當路費。”猛英雄帶好,就直奔杭州而來。誰想到在“臨湖酒樓”碰上童林。
老俠侯振遠很高興:“海川,你又添了一條好膀臂,可喜可賀。”海川一聽很高興:“師弟,你先別去杭州啦,先到太湖辦點事兒。”“行啊,反正不離開你們啦。”
三個人直奔棗林莊,來到湖邊,侯振遠問水手:“哪裏有獅子寨的船哪?”
過來幾隻小船。“這位老英雄,您有事嗎?”“在下杭州金龍鏢局黃燦的教師,山東侯振遠帶好友童海川前來會見孟大寨主,煩勞將我們渡進獅子寨。”
“老俠客爺們請上船吧。”哥仨上了船,早有小船飛也似地提前去大寨報告。
小船漂搖搖奔大寨而來。海川知道自己和侯老俠都不會水,看看傻兄弟,他叫叱海金牛,一定會水,可這水性到底有多大呢?也不能問,這浩渺無邊,深不見底的太湖,傻兄弟能成嗎?這時候已經到了湖心,浪顯得更大啦,從鐘山獅子寨裏邊,“嗆亮亮”的一陣鑼響,出來大小戰船四十多隻。老俠侯振遠拈着鬍鬚,注意往山裏聽,影綽綽聽到裏邊的喊聲,估計是徐源他們,老人家放了心。現在一看這些船,二龍出水式,當中一隻大船旗幡招展,船頭上站着小寨主水上漂劉成、一文錢不沉底劉順。“哪位是侯老俠,請上大船吧。”他們的船距離侯童二位足有兩丈四尺遠。哥倆明白,這是誠心試探他們,海川往下矮身,氣貫丹田,抱元守一,腳尖一點船板,哧一綹輕煙兒飛身形登上大船。劉成、劉順一瞧,喝,好俊的功夫。老俠一按劍把,用左手一撩長衫,眉頭微晃,銀髯一飄,哧的一下也上了大船。傻小子可急啦,“咳!閃開了!看我的!”“嗵”,一下子掉在湖裏。海川的心,“噔”的一下就到嗓子眼兒啦。壞啦,兄弟不懂深淺,自己又救不了。劉成、劉順是行家,他們倆一看,水皮兒上一溜水泡兒,隨起隨滅,直奔大船而來。哎喲!
這是江豬浮水,不是一般人所能練得了的,看來這個傻大個會躥會跳,好厲害!到了大船切近,譁!水花四起,傻小子都快站在水皮兒上啦,又露了一手高的。劉成、劉順心裏明白,這大個兒的水性太大啦。傻小子咧着大嘴樂哪,只見他左胳臂夾着一條大魚,足有七八斤。猛英雄一揚右手扣住船舷,譁!整個的人上了大船:“老頭哥哥,你吃魚嗎?”“愚兄不吃,先放到水裏去。”傻小子把魚一扔,嗵!魚立刻跑掉。“老頭哥哥,要想吃魚的時候,我還給你撈哪。”劉成一抱拳:“在下劉成奉大寨主之命前來迎接。”老俠拱手:“有勞有勞。”傻小子一身的水,他也不在乎。來到船塢下船,順山道往上來,到三道寨門。五家寨主,孟少伯、彭萬里、袁德亮、何耀山、韓大壽以及小寨主崔美、郝東天一個個趾高氣揚。孟少伯抱腕當胸:“老俠客光臨敝山,恕過孟恩等未曾遠迎,當面請罪。”老俠還禮:“您是孟大寨主,侯廷與兄弟童林、於恆,來到貴寶山,請寨主原諒。”“老俠客說得哪裏話,此處非講話之地,大廳待茶。”一直往裏讓,來到大廳前,徐源、邵甫、黃燦三個人都給捆在那裏,十分狼狽,低頭不語。侯老俠往裏走進了大廳,海川一看迎面有十二扇圍屏,圍屏前有張長條桌子,桌子後有一把全虎皮蒙着的金交椅,兩邊都有椅子。孟恩伸手讓座位:“侯者俠請居中落坐。”這可是綠林中的規矩,你真要往這椅子上坐,就認你謀奪山寨,人家就要跟你動手較量勝負,不提你是屬於不知規矩的。當中這個座位,除去本山大寨主以外誰也不準坐。侯振遠閱歷宏富,怎能不懂?他一擺手:“大寨主,我們還是便座相談吧。”“哈哈哈,看好座位。”上首賓位三個座兒,下首五個座兒。哥仨坐好,獻上茶來,老哥倆也不喝。“大寨主,老夫年近八旬,早已在家中閉門思過啦,對於江湖中的朋友,很長時間不通往來。這次由於弟子黃燦在杭州主擂,才抽暇來到江南,對於鏢行規矩,老夫不太知情。據我弟子黃燦說,貴山劫了他的鏢,因此命徐源、邵甫陪他前來拜山。可他弟兄來到寶山,被寨主擒住,押在階下,不知所因何故?”“老俠客有所不知,綠林有規矩,既然拜山請鏢,就該寸鐵不帶,少俠客手持利刃,有違綠林之規,因此將他們拿下。”老俠點頭道:“看來是老夫教導不嚴,還請衆位寨主包涵。”“老俠客既然前來賠禮,我們也不能過爲己甚。來人哪,請黃鏢主與兩位少俠客進廳吧。”徐源、邵甫、黃燦低頭進來,跪在侯老俠的面前:“弟子等有辱師門,請師父責備。”老人家蠶眉微皺,虎目含嗔:“徐源大膽,怎敢帶利刃前來,破壞綠林山規?本應按山規治罪,寨主寬宏饒恕你等,還不謝過。”三個人臉一紅,站起身來,衝着五家寨主作揖:“謝過五家寨主。”
哥仨往身後站。老俠抱拳:“衆位寨主高擡貴手,老夫銘之肺腑,這鏢銀之事,還請賞下。”鎮東俠實在是因爲杭州擂臺,意思是給了鏢銀,息事寧人,好回去對付擂臺去。可童海川就不然啦,他想這個:徐源他們的年齡都比我大,可自己輩份高,在這種時候,我不能給晚輩遮風擋雨,叫晚輩看不起。
海川伸手一攔:“哥哥,我有兩句話說。”老人家一看海川的臉色就明白啦,由於他三個侄子受委屈,心裏有些不痛快。“賢弟,家裏很多事需要你我弟兄料理,你是知道的。”海川對老俠的話置若罔聞,對孟恩道:“大寨主,愚下有兩句話說,不知當問不當問?”
孟恩他們知道,這個鄉下人既然和侯振遠在一起,一定有功夫,與虎同眠,焉有善獸,與鳳同飛,必是俊鳥,可他衣不驚人,貌不壓衆,孟恩他們根本看不起:“閣下是哪位?”“在下家住直隸省京南霸州童家村,姓童名林表字海川。請問寨主一件事。金龍鏢局保着鏢在您的治下路過,可曾犯了什麼綠林規矩嗎?”海川問這話和老俠侯廷是一個心思,不過侯老俠不願再多鬧事啦,一來有杭州擂,二來他們是鐵善寺的弟子,說真心話,有點不敢惹人家。現在海川問出來啦,那叫禍到臨頭須放膽,任恁海川啦。老俠還有個想法,自己是過來人,可以忍氣,童林剛出世,畏首畏尾,前怕狠後怕虎怎能成名?所以老俠就不攔啦。這句話把孟恩給問住啦,“啊,朋友,此事乃四寨主袁德亮所爲,四弟,你給說說。”前者咱們交待過了,張雄並沒犯規矩,袁德亮一撇嘴,一陣冷笑:“哈哈哈,姓童的你多管閒事,他們犯不犯規矩我管不着,姓袁的想劫就劫,這是四太爺的脾氣,你何必多出一口氣呢?”童林仰天狂笑:“嘿嘿嘿,姓袁的你是身具衣冠的人,而絕非披毛帶角的畜生!綠林規矩,只有我們遵守,我們破壞就要賠禮拜山,你們就可以狂妄胡行,妄自尊大,你們無故劫鏢,實屬挑釁!你們也應該給黃燦磕頭賠禮。不然姓童的要教訓你。”袁德亮一聽,三神暴跳,五陵豪氣騰空。哇呀呀,怪叫如雷:“好你個鄉下人,有何德能之處,敢在我鐘山獅子寨如此撒野。”“哼,小小的賊巢匪窟,你們也不過是狗仗人勢。”袁德亮一顫紅纓槍:“姓童的你過來。”海川剛要往前走,敢情有人過去啦,正是猛英雄於恆。
您記住這個牛兒小子,他是真傻,可有時候不傻,要聰明勁來了,比誰都聰明。今天這事,您要讓他說他是說不了,可是他全知道,徐源、邵甫、黃燦,他也知道是他的晚輩,叫人欺負啦,自己哪能不管?所以他就過來:“好小子,你真橫啊,敢欺負我老牛的三個侄子,給他們都氣哭啦,老牛焉能饒你?宰了你,好讓我仨個侄子痛快痛快。”說着一伸手,唰——把三十二斤的八楞紫金降魔杵亮將出來,雙手一攥撬把,雌雄眼兒一眯縫:“來吧,小子。”鏡裏蘭花崔美一顫槍,飛身形蹦過來:“猛漢,通名受死。”“淮安府漂母河於家莊,姓於名恆號寶元,師父起的外號叱海金牛。”崔美一顫槍,“撲嚕”,奔於恆胸前便扎。猛英雄一隻眼睛瞪圓,紋絲不動。崔美認爲他缺心眼兒,陰陽把加勁扎,眼看一槍到啦,傻小子高聲一喊:“再來點兒吧。”隨着右手杵猛的往起一杵,崔美的槍脫手而飛:“啊!”傻小子“喚虎出洞”,寶杵對準崔美的胸前,撲哧——從前心直透後心,脊背都露出尖兒。隨後於恆一擡腿,一尺二的大腳丫兒,照崔美身上一蹬,“撲嗵”,崔美死屍出去一溜滾兒,血“唰”的一下就流出來了,大廳前一陣大亂。
猛英雄往這兒一站:“還有誰快過來,晚了你就追不上美小子啦,孤零零的多叫人心疼哪,快點搭個伴,有說有笑的省得悶得慌。”井底金蟬郝東天提刀蹦過來:“猛漢,你拿命來。”於恆也學他的話:“猛漢你拿命來。”
郝東天刀走纏頭裹腦,斜肩帶背就劈。猛英雄一掄杵:“再來點”,往上一擦郝東天的刀,嚓楞楞脫手而飛,虎口震裂,嚇得抹頭就跑。猛英雄一奮神威:“好東西。”金剛亮背,降魔杵腦後摘筋,“叭喳”,萬朵桃花開,腦漿迸裂。大廳前又一陣大亂。孟恩傳話,把兩具屍體拉到一旁。孟恩用眼睛看了袁德亮一眼。那意思說,禍可是你惹的,解鈴還須繫鈴人。袁德亮也是惱羞成怒,一顫槍就過來啦。海川怕兄弟有閃失,包袱皮打開往腰裏一圍,雙手分鉞,墊步擰腰,飛身過來:“兄弟,回去。”於恆沒敢說話,退了回來,袁德亮惡狠狠摔杆兒一槍,扎前胸掛兩肋,霸王摔槍式。海川上左步,右手一壓袁德亮的前把,左手鉞“麒麟吐書”,對準袁德亮前胸就來啦。他抽槍一橫,往外一掛,海川右手腕隨着往裏進招,腳踏中空,“白馬卷蹄”,從他小腹往上挑,大鉞尖子從小肚子扎進去,往上滑,好麼!大開膛,袁德亮死屍栽倒。這時候並肋大蟒韓大壽,從後邊躥身過來,給海川來個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海川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風辨物,右腳尖兒當軸兒,嘀溜溜一轉身兒,左腳划過來,左手鉞使了一招“巧摘天邊月”,又名“金猴戲月”,鉞尖子正紮在韓大壽右邊太陽穴上,扎進去用力一擰,“嘎吧”,額骨就給揭啦!韓大壽一聲慘叫,死屍栽倒。老俠侯振遠高聲喊:“賢弟!適可而止吧。”海川分雙鉞,在大廳前一發威。那意思,要是哥不攔着,我給他來個疥癬藥——一掃光。海川威震獅子寨,給徐源、黃燦出了氣,可也給自己惹下大禍。孟恩立刻走過來,給侯老俠作揖:“老俠客,童師父殺了我兩位師弟,以後再請我師父見您二位賠禮,今天之事,算我弟兄甘敗下風,來呀,備船隻把鏢銀送到棗林莊,排齊隊伍恭送侯老俠、童師父出山。”嗆亮亮鑼聲響起。二百名兵相站在大廳前。侯振遠抱拳:“孟大寨主,我弟兄謝謝了,改日再會。”來到船塢上船,一篙支到了棗林莊,鏢車下船,這才告辭。孟恩等回山埋屍體散山,然後回鐵善寺報告兩位方丈,跟侯廷、童林爲仇做對不題。
這時候張雄帶着槍,張二哥以及鏢師夥計從杭州趕到,還有長順魁的劉先生。把鏢銀查點一下,並不缺少,原班人奔山東走啦。爺六個纔回轉杭州,難得的是牛兒小子連衣服都不換。進鏢局往客廳來,王爺他們全在,大傢伙過來給王爺行禮,王爺答禮,看着傻小子夠意思,海川忙拉於恆到王爺面前,把收於恆的經過全說了。王三虎進來:“稟報老爺子衆位爺,飛龍鏢白亮求見。”侯振遠一聽,心裏有些不高興,我剛到杭州,他們就來人了,叫他進來。時間不大白亮進來:“給侯老俠客爺請安,小子這兒有封信,請您觀看。”
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遞給侯老俠,老人家把信打開,上寫道:“振遠老俠如晤,兩次呈書,未得迴音,探知閣下因公外出,今日洞悉閣下回廬,故此來信,仍請明日開擂,得見廬山真面,以慰平生渴念,年月日。秋田頓首。”老俠看完,請王爺看,大家傳看一遍。老俠叫黃燦取來紙筆,自己要寫回信。這時候張子美來到切近,用手一捂紙:“哥哥是要寫信嗎?”老俠點頭:“不錯。”“您寫信是要開擂嗎?”“正是啊。”張老俠回過頭來道:“黃燦賢侄,你派人把白亮陪到外面款待。”黃燦馬上叫王三虎同白亮到前邊去了,侯俠忙問張鼎:“賢弟你意如何?”“哥哥,前幾天秋老俠就到了,已經來了兩次信,約請開擂,小弟徵得王爺同意都回絕啦,今兄長剛剛回到杭州,坐未安席,書信就到,看來是急於開擂,請問哥哥,憑您的掌中劍能勝秋老俠嗎?”老俠微然一笑:“賢弟也是武林中的人物,武術練到老學到老,蓋棺方能論定,勝與不勝,無法預料哇。”“老哥哥,您與北俠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誰勝誰負不能決定,可負者即將一世英名付於流水,豈不可惜?再說頭次主擂就是你我,現在還是你我,叫北俠秋田藐視我弟兄沒有朋友。”老俠連連搖頭:“賢弟,王爺在這裏,爲海川的事,我可以請朋友。
爲了擂臺的事,我不敢請朋友。賢弟是明白愚兄的。“”哥哥,小弟提出請人,也並不希望人家拔刀相助,只是您和北俠都不能輸,爲什麼不請出個朋友,從中斡旋,言歸於好呢?“王爺聽到這裏答話啦:”振遠老俠客,子美老英雄的話是對的,多請幾位武林高士,叫海川也多交幾位朋友嘛。“侯振遠點頭:”王爺也樂意請人,賢弟想請誰呀?“”小弟提起兩位朋友,一位居住在常州府北門裏姓苗名澤字潤雨,掌中一口紅毛寶刀,天罡刀三十六路,人稱賽判兒飛行俠,另一位是揚州鈔關街玉頂九龍觀觀主,南俠客海內尋針崑崙道長司馬空,掌中巨闕寶劍,鍾馗五式劍法,這二位都是武林豪俠,可以給兩造說和。萬一不成,天罡刀也可以對對天罡劍,南崑崙也可以對付北崑崙嗎?“老俠心裏明白:要請別位還可以說和,這兩位來恐怕更是火上澆油!不過不能辜負子美老弟的好意:”賢弟,常州苗澤是我和你二哥的好友,可以讓你二哥拿着我的信去。只是司馬道爺必須劣兄親往的。“”不必,小弟和他是要好的朋友,鏢局子由哥哥奉陪王爺坐鎮,讓海川代表您就可以啦。“”賢弟多受累,海川替哥哥辛苦一趟吧。“童林抱拳:”小弟當得效勞。“孔秀過來,”師伯師父,弟子的教師也在揚州龍泉寺居住,徒兒想去探望可以嗎?“”這可以去。“結果商定,由侯二俠去常州,張老俠和海川帶孔秀、王三虎去揚州,叫黃燦告白亮,叫他回去,何時開擂派人去飛龍鏢局送信。
次日清晨,兩路分兵,路途差不離,揚州稍遠,爺兒四個行船過渡,直往揚州而來。等進了揚州城,在東關找了個店房,字號叫興隆店,夥計給帶到跨院。爺幾四個擦臉嗽口喝茶吃飯,把飯吃完。張老俠叫夥計給鎖好門,四位直奔鈔關街。這條街最繁華,人煙稠密,做買做賣,熙熙攘攘。不遠的路北有座大廟,三座山門,門前有兩棵大旗杆,兩面紅旗黃穗兒,孔秀告訴師父,神手東方朔陶潤陶少仙就在廟裏居住,海川點頭。再往前走不遠,到了玉頂九龍觀。這座老道廟,前後足有七層大殿,東西跨院,三座硃紅廟門,正藍額金字:“敕建玉頂九龍觀”。角門開着,張子美用手拍着門扇,時間不大,出來一個道童,認得張老俠:“無量佛,這不是瓜州張師叔嗎!弟子稽首。”張老俠還禮:“賢侄,你師傅可在廟中?”“師叔,我師父這幾天可忙啦,因爲從廣東來了幾位棋友,咱們揚州城的幾位高手,隨我師父每天賽棋。我師父幾天不在觀中,您請進來吧。”張老俠沉吟一下:“你師父他們在哪裏下棋?”“每天都在御花園風暖閣,從早晨起來,一直下到很晚。”
“這樣吧,你師父什麼時候回來,你告訴他,我同着朋友來看他。請他在觀中暫留鶴駕,我一定前來拜會。明天我們去松蘿鎮訪他。”“無量佛,小侄遵命,”爺四個回來了。
到店裏,夥計開門,泡茶。海川才細問:“哥哥,這兒怎麼還有御花園哪?”“賢弟,我也是聽司馬道兄說的,揚州西北十八里地,有個松蘿鎮,是個小鎮甸,這個地方正處在三岔河口,是邗江、大運河和高郵湖三水交界,水網交錯,風景宜人。這鎮上在順治年間出了個大官,家資鉅萬,這樣他把家裏修的好極啦。不過美中不足,他膝下無子,一共四門本家,和他都一邊遠。當他死去的時候,哪一位想獨吞財產都不行,這四門就在揚州經官判斷,當地官員也想染指。這一來就無法完結啦,四門的人除去種地、抽出人來打官司,年復一年,足足打了有二十年。從揚州來了一位姓陳的官長,很賢明,把這筆財產,經官准修建公益事業,拿出部分錢來,把他們的四門本家遷往泰州,這筆錢用在松蘿鎮上。把大官的家,擴大建成一個大花園,真山真水,成了方圓幾百裏的避暑勝地,由官府直接掌管,富餘了錢就擴建。已經二十多年,老百姓認爲這個花園比皇上家的花園都好,所以管他叫御花園。實際上叫陳家花園。”
一夜無話不題。次日清晨,爺四個離開揚州直奔松蘿鎮而來,水路里彩蓮畫舫,笙歌悅耳,旱路上車馬轎絡繹不絕,都奔御花園而來。等了大半天,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天到下午,西北可就上天氣啦,大塊兒的黑雲,把太陽遮住。一會兒的功夫,淅淅瀝瀝的小雨,刷刷刷就下上啦。他們爺四個耐心地等待,由於下雨陰天,風暖閣都掌了燈啦。這時夥計也就過來啦:“爺兒們還喝嗎?我再給您續些水吧。”張老俠搖搖頭:“我們不喝啦,今天的雨停不了啦吧?”“您想能總下雨,今天停下不了啦。”張老俠叫夥計算了茶飯帳,然後又給了小費,夥計道謝:“爺臺趁着雨小啦,趕快回尊府吧。”等爺四個出了風暖閣,海川用右手的袖子遮雨,左手提着粗布大褂兒走在前頭,張老俠用自己的大扇子遮雨,在後邊跟着,孔秀、三虎緊跟後邊。
咱們交待過啦,在御花園內有碎石子鋪的道,年來還好走。但也要瞧着點兒。張老俠認爲海川記得道兒,沒想到走來走去拐彎兒抹角兒跑到北門了。
海川一看不像是來時候的門,問:“老哥哥,這是哪個門兒?”張老俠一看:“咳,我總認爲你知道哪,原來你不認道兒。”孔秀一瞧:“唔呀,師父您把我們領到後門兒來了。”“是啊,這是北門兒。這可就遠了五里多路啦,出去吧。”等出了御花園,道路泥濘難行,因爲張老俠穿厚底福字履就更不好走啦,轉到御花園的東北角兒,這是曠野荒郊,大片大片的樹林,這時候來了一陣較大的雨。“壞啦,咱們要挨淋。”“唔呀,師父,北邊有座廟,我們到那旮旯裏避一避吧。”孔秀頭前帶路,出去有二里來地,果然有座大廟。爺四個一看,這座廟兩殿,有西跨院兒,鷹不落的長牆,山門角門都關着。張老俠問孔秀:“賢侄,你看看是和尚廟老道廟哇?”“師伯,這座廟叫飛龍觀,是個老道廟。”海川上前去拍打角門兒,時間不大,裏邊有人問:“誰叫門哪?”“我們是過路的,因爲落雨,請道長行個方便吧。”咣啷一響,門分左右,兩個小道童,都在十六七歲,一個手提牛角兒燈,一個打着雨傘。“無量佛,幾位檀越請啦。”海川抱拳:“小仙長,我們從御花園來,走錯了道路,又值下雨,想要在貴觀打攪可以嗎?”“檀越貴姓?”“在下童林,”“噢,童檀越,請稍候。”依然把門關好,時間不大兩人出來:“無量佛,我家觀主,身體不適,不能出迎,幾位檀越裏邊請吧。”角門關好,穿過頭層殿,來到東配殿。接火種打着了火點好燈。海川一看靠北邊是個暗間,樺木隔扇,迎面几案八仙桌,椅凳全有。爺兒四個坐下,擦臉嗽口,海川問道童:“小仙長,你們觀裏有吃的麼?”“有是有,都是素菜。”“有酒嗎?”“酒是上供用的素酒。”“行,給我們預備點,一定多給香資。”
“您候一候吧。”兩個小道童全走啦。這時候,雨也不下了。
一會兒道童們進來,把桌子往前搭,四面放好坐位,擺上四盤素菜,一盤芝蔴醬拌粉皮,一大盤炒雞蛋,一盤老淹雞子,一盤花生米,兩大盤饅頭,一小鍋米粥,一個茶壺大小的黃沙酒壺,四個黃沙碗,四份竹筷。道童們走啦,爺兒四個放座。張老俠正面居中,海川上首,孔秀和師父坐對門,王三虎坐着靠門口。孔秀把手巾找出來把四個碗都擦了擦,斟上四碗酒,送到每個人的面前:“唔呀,師大爺,師父,王三哥,我們喝口酒解解乏,真有一點累啦。”說着端碗就喝。張老俠伸右手一按孔秀的胳膊:“賢侄,你先別喝,這酒有毛病。”“唔呀,師大爺,看來這座廟是黑道上的,定有賊人在此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