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亮鏢會,西方俠於成等羣俠陪着王爺、年大人、海川繞場一週,從北面三家鏢局轉到西面當中,才發現這位老仙長穩坐在棕團之上。西方俠於成暗暗地跟王爺說:“看見沒有?”王爺點了點頭:“我看見了。”
“大人跟海川看見沒有?”海川點頭:“我看見了。哥哥,這是誰呀?”“哈哈!今天這場鬧事兒的總頭兒就是他!這就是劍山蓬萊島的首席軍師、雲臺劍客燕普燕雲風。”西方俠於爺那個意思呀,也暗含着示意大家夥兒,你別看這麼多的鏢師夥計,連你我都在內,大家夥兒合在一塊兒,也幹不過他!
這個人要奪取十三省總鏢頭。燕普燕雲風這個人喜怒不形於色,他發怒的時候,臉上不帶出來;他高興的時候臉上也不帶出來。衆人再往兩旁看:賽南極諸葛宏圖、雲霞道士杜清風、野飛龍燕雷燕子坡、聖崑崙歐陽致正、玉面童子白昆、插翅灰鶴左金童、百步神拳石天龍、隔山打虎石天風、禿頭義士馬亮、紅毛禿頭狸子馬俊、金頭龍趙登、鐵銀龍趙亮,再往下天海神鱉班竇生、閉目金蟬班竇佛、攔江蛇顧忠、橫江蟹周義、九尾龜謝文丑,鎮江狸謝文治、鬧海金甲何清泰、海底金蝦何陽泰等,不下六七十位,全在這兒坐着呢。在上垂首樓梯口兒掛着一杆鏢旗,紅緞子旗面上有字:“北京城前門外北孝順衚衕西勝鏢局鎮西方閃電神”,底下一個“鮑”字。王爺看得挺清楚:上垂首這位花白鬍子大個兒是鎮西方鮑古鮑天機,下垂首也是位大個兒,花白鬍子說不上,但是有幾根兒白的,也十分雄壯,叫閃電神鮑圖鮑殿元。等大家夥兒再往前走,過了西勝鏢局,路西又是一家鏢棚。樓梯口兒一把椅子,一杆鏢旗,上頭有字:“北京前門外西河沿東光裕鏢局金弓小二郎李”。李國良這兒坐着呢。王爺可認得他,當初王府那位教師爺神槍花逢春,就是李國良給介紹的。李國良趕緊過來給王爺磕頭請安,後跟西方俠於爺這些人見面。“國良啊!怎麼兩次杭州擂你沒去呀?”“老爺子,我不是要去嘛,就是太忙,顧不過來了!”“國良,我可要開鏢局,跟你爭點兒買賣。”“老爺子,您這是給我們鏢局子裏頭添彩兒呢!您幹這個,我們大家夥兒都高興。
您爭不着我的買賣,我不往您那邊去!“
寒暄一陣以後,可就往東來了,就是南面兒的三家中盡西頭路南的第一家。這一家大家夥兒都認得,原來是營口永發鏢局,神槍張凱張四爺正坐在椅子上。這時趕緊站起來,跟王爺帶西方俠於爺一塊兒見禮。年大人心說:王爺這一次下江南可認識不少人,連這人物都認得。大家夥兒說了一會兒話,又往東來。這是南面的當中一家,也是三間口面,可沒有西勝鏢局那麼大,鏢師、夥計坐着不少。樓梯口兒一杆紅鏢旗,杏黃的燈籠穗兒,杏黃的飄帶兒,金槍罩頂,杏黃的纓子上頭有字:“北京城前門外糧食店鎮北鏢局”。
在裏面椅子上坐着個人,這人是個大高個兒,前胸寬臂膀厚,虎體熊腰,四方的一張大臉,黑燦燦的臉膛,五官端正。新剃的頭皮兒黢青,油亮亮的,肋下佩着一口刀,這人就是塞北宣化府東北里忠勇義士古雷古鎮北的師弟,叫鎮北天尊羅雷。於爺跟他師哥古鎮北有很好的交情。羅雷這個人性情十分爽直,但是也很古怪,嫉惡如仇。如果他知道你是下五門的賊,那你見到他就跑不了,非逮着你不可。而且逮住你並不拿刀殺你,也不刨個坑把你活埋了,而是左腳一踹胸口,兩隻手一摳下巴頦兒,非把腦袋給揪下來不成。下五門的賊人發現了鎮北天尊,都捂着腦袋跑,怕他把腦袋給揪了去!
於爺跟羅雷說完話,又帶着大家夥兒往東走。這就是南面的三家最末一家,浙江紹興府鎮遠鏢局神鏢手黃仙洲。王爺他們都認得。大家再往北來,也就是東面的盡南頭這家。三間口面,裏頭坐着不少的鏢師、夥計,蘇州閶門外鎮海鏢局巡府夜叉石倫石鏢主,在椅子上坐着,他跟大家夥兒都認識,彼此見禮各道寒暄。西方老俠於成對石倫說:“石鏢主,咱們有時間再說話,我陪着王爺轉轉。”“老俠客爺您轉吧!王爺,過了這事兒,我要給您到府上請安去。”說着大家夥兒往北來。正中這一家是蘇州胥門裏鎮南鏢局,鏢主是長臂仙猿陸永傑。所有的鏢師、夥計各就各位。陸永傑跟大家夥兒也都是熟人,見王爺、西方俠於爺、南北俠等衆人。行完禮之後,大家夥兒再往前,就是最末一家,到了東北上了。
東面緊北頭這家是雙龍鏢局北號。藍緞子旗面白蜈蚣走穗兒,白火焰兒、白飄帶,葫蘆金頂紅纓子,上頭有字:“雙龍鏢局北號獨佔北方笑鰲頭南極崑崙子北俠客秋”。這裏是秋老俠的椅子,按理說秋老俠應該坐在北號。但是不行啊,得上南號那邊去跟侯振遠在一塊兒。今天是他們哥兒倆,還有黃燦、潘龍四個人的事情,得到那邊兒商量。來到雙龍鏢局的南號,大家夥兒順着樓梯上去,一看屏風後頭有兩張軟榻,當中還放着一張桌。這時,老俠於成對王爺說:“王爺我想年大人和您老二位要來,咱立這亮鏢會弄不好就得掛晚了。我怕王爺跟大人累得慌,告訴黃燦、潘龍給你們老二位預備了兩張牀榻,累得慌就躺那兒歇會兒。”說着話就進欄杆裏頭落坐。正居中是王爺坐的,上垂首是年大人,下垂首是海川,挨着年大人的就是西方俠於成。
這邊兒就是司馬空、甘雨、苗澤、張鼎、李源,這邊兒的人最多。最後侯振遠跟北俠老哥兒倆一商量,侯振遠說道:“我看哪,今天能壓住,咱們就把它壓住。這樣吧,讓黃燦他們上去,讓各鏢局把所有新出世的徒弟們的花名冊交上來,回頭讓他們練藝。”小孟嘗黃燦這纔來到梅花圈上道:“諸位同行同業們,我的老師跟師伯有話,咱們各鏢局子把新教出來的弟子們的花名冊,統統交到雙龍鏢局南號,交到我黃燦的手裏。”說完了黃燦可就回來了。
陸陸續續,十幾家鏢棚所有徒弟們的花名冊一樣一樣都交來了。上頭都有人家鏢局的名字,裏頭是出師徒弟們的姓名、年齡、外號等。侯老俠看了看對秋老俠說:“哎呀,哥哥。”秋田秋佩雨瞧了瞧侯振遠:“怎麼着兄弟?”
“往年他們這兒可是先練功夫後吃飯。乾脆今年咱們給它改改,咱們就先吃飯後練功夫。大家夥兒吃完飯了,說真的,練功有愛看的,有認爲與自己無關的,愛看的可能看一會兒,不愛看的,人家就走了。可您要老不吃飯,大家夥兒老在這兒盯着,非盯出事來不可!咱們要先吃飯呢,那不愛看的一走,越走人越少,再出事也就大不了啦。”“兄弟,你還是真有招兒啊!咱們就按你的辦,潘龍你去說。”
潘龍潘宏鼎來到梅花圈上,作了個羅圈兒揖:“衆位,往年咱們三月三亮鏢會都是弟子們報了花名,先練功夫,事情完了咱們再吃飯。由於今年的弟子多一些,我想這樣改個章程,咱們是先吃飯後練。如有不愛看熱鬧的,沒有他們鏢局子什麼事的,沒有徒弟在這兒練功的,人家想走啦,那也隨便。”
大家夥兒都同意。然後潘龍傳話,馬上準備。底下人立刻調擺桌椅,廚茶兩行一塊兒忙。用清真菜的,飯單有人家清真的廚房,有清真的師父、夥計;用素菜的,單有素菜的廚房,有素菜的師父、夥計;用大教飯的,單有大教飯的一套設備。冷葷熱素往上一端,大家夥兒暢懷痛飲,有吃有說,十分興致。
飯快吃完了,老俠侯振遠這才讓黃燦、潘龍把所有的花名冊拿過來,那個意思可就要派徒弟到梅花圈上練功夫了。老俠侯振遠很高興:“哥哥您瞧見沒有?直到吃完了飯,沒有一點兒出毛病的地方,這可就念了佛了!但願得吃完飯,咱們平平安安的。徒弟們練完了之後,咱們一散,明兒一報帳就齊了!”秋田秋佩雨反駁他說:“兄弟,哥哥我還不這麼看。”“哥哥您怎麼看呀?”“恐怕這事情得鬧起來,是癤子就得出膿!”這個時候王爺可就喊了:“侯老俠客。”“哎,爺駕。”“怎麼還不打呀?”侯振遠心想:這王爺幹嘛盼着打起來,打起來就不得了啦!侯振遠也大聲回王爺:“王爺,但願得化干戈爲玉帛。”“唉!不打可沒有勁。”“爺,指着您老人家跟大人在這兒一福壓百福呢!您怎麼先盼着打起來。這打起來傷人流血,又有什麼意思呀?”王爺笑了:“咱們可以不傷人不流血。但是大家必須得正勁練點兒功夫,我們好開開眼。”
正說着呢,猛然間,南面的盡西頭有人喊:“秋老俠客爺,侯老俠客爺!
在下有兩句話說,不知當講不當講?“秋田一聽,便對侯振遠說:”兄弟,你知道哥哥我拙嘴笨舌,我可說不上話來,要說話可得瞧你的。“老哥兒倆站在北面兒一看,永發鏢局神槍張凱。說真的,這位張四爺爲人很討厭。侯振遠就問:”哎喲!張鏢主,您有什麼話說?“”徒弟們練功與不練功,不是要緊的。當着咱們所有的同行同道,我有兩句話要問問二位,不知道該講不該講?“鎮東俠侯振遠衝他一笑:”張鏢主,你也是咱們同行同道的老前輩了,幹了一輩子了,有什麼話您只管說,我弟兄洗耳恭聽!“”侯老俠客,秋老俠客,當初兩次杭州擂,我張凱可都在內,最後,有王爺出頭給雙方說和了。當着羣雄,雙龍鏢局化干戈爲玉帛,本是兩號鏢局,最後成了一號,也就是雙龍鏢局南號,雙龍鏢局北號。按咱們同行同道的關係,自從十三省總鏢頭沒有了以後,咱們是十二家鏢局。說你有錢要再開鏢局,你得附屬一個鏢局,而不能出第十三個。同時,您這兩號鏢局要關了一個,出現一個富餘字號,自有別的鏢局往上頂。現在這十二家鏢局可就剩了十一家了。因爲雙龍鏢局南北兩號是一個東,一個西,歸黃鏢主和潘鏢主哥兒倆辦了,這件事情您知道,我張凱也知道。但是您可沒有通知衆同業,這兩號就改成一號了。我們大傢伙也有心,背地裏頭研究研究,想找找您。後來一想,侯老俠、秋老俠都年逾八旬,是武林的老前輩,也可能事情多,把這事給耽擱了,您也忘了,那麼我們也就不好意思的再找您了。直到現在徒弟們都要練功了,我總認爲您應當當衆說出這件事來。因爲我張凱跟二位有交情,不然的話,我就不管了。現在我給您提出來,也不知道對不對?“
老俠侯振遠一聽,心說:張凱這人可厲害!明明地將我弟兄一軍,到了現在反說跟我們哥兒倆有交情。真跟我們哥兒倆有交情,您就背地裏告訴我們就成了,何必當着大家夥兒喊呢?一人作倡,衆者相隨,萬一事情出來鬧大了,你就是罪之魁,禍之首。“張鏢主,請您慢開尊口!不錯,雙龍鏢局是改了字號沒通知衆同業,但這是由於我和秋田我們哥兒倆要管我們的弟子黃燦和潘龍的事。我和哥哥雖然年歲已高,在武林道可謂知名人物,但徒弟要聽師父的,可師父對於這行裏有規矩,並不完全通曉,就猶豫直到現在。
要說這事情沒通知同行同道,還是我弟兄之過,兩個孩子到底是聽我們哥兒倆的。我正要當着大家夥兒賠禮道歉,把這事通知衆同業。可是張鏢主你就發了言。哈哈哈……!張鏢主啊,還真是的,幸虧咱們有交情,你當面質問侯某;要是沒交情的話,你也許攥着刀,拍着我的門找我去。哈哈哈哈……。
謝謝您多言了!“侯振遠可能說呀,回答的話也很厲害。張凱聽完了侯振遠的話,一看沒人響應,這麼多的鏢局,沒有一個幫着他說話的,他感覺到有點發怵。同時,臉臊得跟大紅布一樣:”老俠客爺,這算晚生張凱我多嘴,哈哈哈……,您多原諒!“
北俠秋田聽完了心說:我這兄弟還行。這要是我的話呀,明明沒理,硬要說出理來這可太難了。老人家看了看侯振遠,衝侯振遠笑了笑。侯老俠客說:“哥哥,您別笑!您總以爲這件事叫我一句話給說出去了,就能壓住,我侯振遠沒那麼大能耐。”果然,正西方有人搭茬了:“侯老俠、秋老俠,雙龍鏢局南北兩號出現的這點兒錯誤,我看都因爲我們十二家鏢局輪流執年所致。如果要有十三省總鏢頭,雙龍鏢局改字號,人家總鏢頭必然要派人前往,馬上通知衆同業,就避免了這種錯誤。所以,我認爲,我們還是恢復恢復當年金鏢將勝子川勝三爺的那個制度,咱們還改爲十三省總鏢頭吧。要是認爲誰德高望衆夠這身份,我看我們今天以武會友在梅花圈上比試,各鏢局都請了不少的賓朋,哪個鏢局最後贏了,十三省總鏢頭就落在哪個鏢局以內。
侯老俠、秋老俠,您看怎麼樣啊?“哥兒倆一看,正是鎮西方鮑古鮑天機。
侯振遠一聽道:“您的話,我不能同意啊!不是我侯振遠多說話,我們在場衆位,年高有德的武林前輩也有,但是,都不具備勝子川勝三爺那麼德高望衆的威信。他的弟子黃三太都不能維持,何況我們在場衆位!萬一到時候一垮到底,不可收拾,還不如輪流值年的爲是。”鮑天機聽後,毫不讓步:“老俠客,我看,咱們大家夥兒就那麼辦吧!同行業們同意不同意憑武奪取十三省總鏢頭?我西勝鏢局可派人了!”話剛落音,只聽大家夥兒異口同聲地說:“同意!”鮑鏢主勁頭十足地說:“好!那就成立十三省總鏢會,在江寧府設擺鬆棚會!我們今天以武會友,最後勝者就是總鏢頭。”“譁……”可了不得了,大家夥兒都惦着奪取十三省總鏢頭。侯振遠再想攔,喊得聲嘶力竭,再不管事了。再看西勝鏢棚內“噌”地一下,出來人了。“燕子三抄水”,飛身行上了梅花圈。這一下,王爺在上邊可喊了:“振遠老俠,佩雨老俠,你們老哥兒倆別費勁了,上來吧!別管了!”侯振遠心說:衝這王爺也好不了,兩次杭州擂都是王爺瞎嘀咕給嘀咕起來的。你看,咱們說話攔,王爺樂意打。嗨!打就打吧!是癤子就得出膿。
這個時候,十二家鏢棚所有的眼睛都往梅花圈上看,只見上來的這個人:短矬墩兒,細脖挺兒,大核兒嗉,小腦袋,眉毛、眼睛、鼻子、嘴長在一塊兒,兩個綠豆眼兒滴溜兒亂轉。只聽他說道:“天下英雄聽真!十二家鏢棚同行同道聽真!我在下姓班,名子叫班豆生,有個外號叫‘天海神鱉’。我是西勝鏢局所約所請。哪位上來咱們會鬥三合,笨鳥先飛,我也知道憑我的能耐奪不了十三省總鏢頭,但是,我也惦記着爲本標局奪取十三省總鏢頭,獻一點兒綿薄之力。哪位上來?”
王爺一聽:“你們老哥兒倆過來吧,這不是西方老俠於爺也在這兒麼,您瞧這多好,乾脆打得了!瞧瞧他們西勝鏢局有什麼出手兒的。老年、海川,我們大家夥兒好好地看看。”年羹堯點頭同意。老俠侯振遠心想:既然大家夥兒煞費心機準備了一年,都惦着奪取十三省總鏢頭,哪個鏢局都請了朋友,看來,只憑三句兩句話,要把這事給壓服住也不可能。這時,年大人也勸說:“你們老哥兒倆先坐下來!咱們大家夥兒看個究竟吧。”老俠侯振遠只好點頭。
這個時候,雙龍鏢局南號鏢棚也就是王爺他們這鏢棚內出去人了。海川一瞧就生氣了,是自己的傻徒弟,鐵羅漢吳成。海川用手一指說:“老哥哥,王爺您看看,這個孩子多氣人!”西方俠於爺一擺手:“你別管他!這麼大的場合兒,說真的,哥哥我像他那麼大歲數,在京西北妙峯山爪打石我還闖過‘桃花會’呢!何況現在的年輕人,都有爭強好勝的心啊!王爺您說是不是?”“於老俠客爺說得對,還是讓孩子們上去,輸贏不說,這麼經歷一番。
你說要總不出馬,那什麼時候都是小駒兒,出去試試,不成叫人打回來也算長了一志。“這樣,海川也就不言語了。
鐵羅漢吳成晃晃悠悠上臺階來到梅花圈上:“小子,你等着我呢?十三省總鏢頭是我,哈……不是你的!”天海神鱉班豆生班大爺,可是劍山蓬萊島青龍門的頭一位大寨主啊,功夫很好,尤其是水性很好,而且這個人心眼還好,不是個壞人,就是他這外號不怎麼樣,天海神鱉,“鱉”就是大王八。
班大爺一抱拳:“好啊!你是哪個鏢局所約所請的?”“我是雙龍鏢局南北兩號所約所請,鐵羅漢不敢當,你也甭磕頭!”班大爺這氣,誰給你磕頭了?
“好吧!朋友,你我都是人家鏢局子所約所請,你請進招來吧。”“小子我看你半天了,細脖挺兒,大核兒嗉,小腦袋,你這外號叫天海神鱉,你就是有點兒道行的大王八呀。今天,我就要打王八!”班大爺這氣:“吳成,你我當場動手,輸贏無關緊要,因何諷刺你家大爺?請進招來!”“哎呀,你只管看。”其實,鐵羅漢吳成十年練了一手“靠山背”,只有這靠山背最有功夫。你別讓他合了招兒,也別讓他發了力,只要他合招兒,發了力,你是非趴下不可。班大爺久經大敵,能瞧得起鐵羅漢吳成嗎?他往前一搶步,左腳在前,左手晃面門,上右步,右手掌問心一下,對準鐵羅漢吳成胸前便打。
吳成只有一招靈啊,琢磨着怎麼使這“靠山背”。一瞧班大爺這掌來了,心說:哎!這可合適。左手拳往下這麼一立,拿二膀子一拱班豆生的這隻胳膊,偏身用這左胳膊往右一掛。但是他掛的時候,身子可就往後轉了。右腿往左腳後插,“唰”這麼一轉,又一撥班大爺的胳膊,可就轉過去了。班豆生一瞧人家胳膊掛自己的胳膊了,剛要往回撤步,吳成這一轉身,跟班豆生正好是脊背貼脊背。吳成這叫合招了。鐵羅漢吳成這麼一發力,這班豆生可就受不了了,就這一靠給靠出七八尺去,往這木板地上一栽身,“騰”地一下,來了一個大前栽。好在腦袋小、脖子細,還能挺得起來。就這樣,鼻子還給搶破,嘴脣流血,門牙鬆動。氣得班豆生直罵:“哎呀呀!你,這這叫什麼招兒?”“譁……”四面人都樂了。有那愛管閒事的人:“你下去吧!不成就得了,十三省總鏢頭不是你的!”班大爺臉兒一紅:“我也沒想得呀。”
自己捂着嘴跳下梅花圈,迴轉西勝鏢局,一聲不言語地坐到那兒了。
鐵羅漢吳成往這兒一站:“諸位!我受雙龍鏢局南北兩號之託,黃燦、潘龍所約所請,我叫鐵羅漢吳成。剛纔這位大王八叫我給打了。還有哪位上來,我再跟他來來。如果沒人上來,這十三省總鏢頭,就是我們雙龍鏢局的啦!”吳成一點兒都不傻呀。這時,猛然間,從西勝鏢局內墊步擰腰飛身形出來一個人,長腰來到梅花圈上,用手點指:“吳成休出狂言!十三省總鏢頭是我的!”
吳成一看:這個人也是短銼兒,跟剛纔那個人不一樣的,就是粗脖挺兒,短脖子,嘬嘴巴,癟腮幫子,扁太陽穴,窄腦門兒,兩條肉槓子小眉毛,一對綠眼珠兒滴溜兒亂轉,大爬爬鼻子,一對小薄片耳朵貼腦袋兩邊兒。一身藍,煞着絨繩,搬尖兒靸鞋白襪子,打着倒趕,千層浪的花繃腿,也是絹帕纏頭。這人往這兒一站,吳成看了看說:“哎喲喝,小子,你瞧你跟個大蛤蟆似的!你叫什麼?”“閉目金蟾我叫班豆佛。剛纔你打下的,那是我哥哥。”
“噢,你哥哥的外號叫神鱉,你叫金蟾,綠眼珠兒的蛤蟆。你來吧!我再來打打蛤蟆!”
其實就是班豆佛的能耐,也比鐵羅漢吳成勝強數倍。真的一對一插招換式的動手,吳成絕對打不過人家。但是今天,他腦門兒發亮,他就要贏。閉目金蟾班豆佛往前這麼一趕步兒,雙拳打虎式地蹦起來了。只見他照着吳成的腦袋上“嗡”地一下,人還沒落地呢,雙拳打下來了。鐵羅漢吳成只有一手兒“靠山背”呀,別的他不行。這時,他想盡一切辦法,要用自己這手能耐。吳成往這兒一站,擡頭兒一瞧他蹦起來雙拳蓋下來了,吳成左腳往右面虛滑,這樣,身子可就斜過來了。往下一退右步,他跟閉目金蟾班豆佛就成了順臉兒了。人家班豆佛的雙拳往下一砸,也是砸吳成的腦瓜頂兒,現在,是從後頭砸下來了。你想他左腳插過去一掉臉兒,不就後背衝着閉目金蟾班豆佛了麼,他往下這麼一矮身兒,一拱腰兒,還是“靠山背”的功夫,正擠在班豆佛的胸口窩裏,班豆佛再想躲都來不及呀。猛英雄一發力“嗨!”雙手一抱,往後這麼“當”一撞,勁還是真足啊!把班豆佛摔出一條兒去,險一險兒把血吐出來。老俠於爺這高興啊:“海川,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哪!你說這個傻孩子,就這麼一招兒‘靠’,還真靈。像班豆生,班豆佛,這都是久經大敵,綠林中的人物啊,會敗在他這‘靠山背’之下。你看看這個孩子不是走着運呢麼?!”樂得王爺前仰後合:“海川哪,你這徒弟將來非給你光大門戶不可呀!”海川說:“王爺,衆位老哥哥們,千萬千萬別緊着誇這孩子,這孩子不經誇,你瞧着吧。”
這個時候班豆佛沒起來,由打西勝鏢局派上兩個人來,把班豆佛攙起來。
班豆佛臉色兒焦黃都給撞懵了,轉了半天這口氣才緩過來。“你趕緊下去啊!
衆位,這條大蛤蟆班豆佛呀,當然也差點兒。還有哪位跟我吳成來來?“這剛下去,西勝鏢局又來了人了。沒有別的鏢棚裏的人上來的份兒,而且你也不敢上來。人家知道這是從雙龍鏢局裏頭出來的,雙龍鏢局裏頭的一干俠客都在這兒,認識童林的人太多了。只有西勝鏢局的人敢上來。這人”燕子三抄水“飛身形蹬上梅花圈,用手點指:”猛漢,我來跟你討教三合。“”你叫什麼名字?“”告訴你,我是西勝鏢局鮑氏昆仲所約所請,是西勝鏢局助拳的,爲奪取十三省總鏢頭而來。我姓周,名叫周忠,有個外號叫攔江蛇。“
“哎喲喝,你這外號跟你這人差不離哩!”周忠細高條兒,真跟長蟲一樣。
只見他穿一身藍,絹帕纏頭,搬尖靸鞋白襪子,往這兒一站。吳成戲耍地說:“噢!你是大長蟲。行啊,來吧!”攔江蛇周忠往前這麼一趕步,左手一晃面門,右手窩裏發炮,“砰”就一拳。傻小子吳成只能往“靠山背”上找。
按理說,這拳來了,應該上頭一滑步,右手掛他的腕子,伸手還招。傻小子不會那一套。他想:我怎麼使這手“靠山背”呢?我得設法把它給用上。傻小子猛的奔右面插右步,他就斜過身來了。拿這右手的胳膊一砸周忠的右胳膊,周忠往後一撤步,傻小子右腳往當中滑,用這右肩“靠山背”照着攔江蛇周忠的胸口窩上邊兒一點兒,再這麼一斜身,“啪”就撞上了。
“譁……”人都樂了。就這一手靠山背呀,一連氣兒贏仨了。人羣中可有人議論開了:“我要知道‘靠山背,這麼靈啊,我小時候練功就不練別的啦,也練這手’靠山背‘。”“廢話!你不下這麼大功夫,光練這’靠山背‘也贏不了人!其實這是招兒!”這時,氣得雲霞道士杜清風直唸佛:“無量佛,無量佛,這個東西多可恨哪!十年辛苦我教他這一招’靠山背‘,他都跟我的人使上了。”但他不敢往外說,說出來寒磣。你們一塊兒到這兒來奪取十三省的總鏢頭,你教出來的徒弟,把你的人給橫住了,這像話麼。
攔江蛇周忠晃晃悠悠地起來了,氣得直哼哼:“你這叫什麼招兒?”吳成大笑道:“告訴你,我這叫‘靠山背’,一招靈啊!”攔江蛇周忠緩了緩勁兒,無可奈何地下去了。
周忠剛下來,迎着他就上來人了。傻小子一瞧:“又來一個哩!”不過那個是細高挑兒,這個橫寬。一身藍,絹帕纏頭,短脖挺兒,窄腮幫兒,大腦殼,大肚囊,羅圈兒腿,小腳巴丫兒。喝!長得這難看就甭提了。吳成嘲笑說:“小子,你怎麼跟地排子一樣啊!你叫什麼名字?”“問你家爺臺,姓周我叫周義,有個外號,叫橫江蟹。”這位也是青龍閘的八寨主之一。剛纔那位周忠是他的哥哥。橫江蟹周義往臺上一站,吳成這個樂呀:“小子,你過來跟我比比,你都沒有我大腿高,你要和我一起走哇,人家非說你是我兒子不成!”“好小子!”橫江蟹周義這個罵:“你胡說八道!當場動手各憑己能,你找我的便宜,你家大太爺我要你的命!”橫江蟹周義往前一抱身,左手一晃面門,蹦起來“單風灌耳”對準傻小子太陽穴就打。傻小子一看這小子蹦起來,舉拳頭奔自己太陽穴來了,就勢往下一低頭,右步順着自己的右腿往前一插,他這個人就橫過來了,而這周義正落在他的身背後。傻小子還能讓他跑了嗎?就勢雙手一抱,“嗨!”拿右肩頭照着橫江蟹周義的後脊背“啪!”就撞上了。“噔噔噔噔……”被頂到邊上,把欄杆撞折了,腦袋也衝下栽下去了,險一險兒沒把橫江蟹周義給跌死。
眨眼之間就力勝四傑,青龍閘的四位寨主,一人一下,叫傻小子吳成給打下去了。王爺這兒高興啊:“老年哪,你到我那兒去,看見過這孩子。可你想到這孩子能耐這麼好麼?你看看,一連氣就贏了四陣!”年羹堯對上梅花圈的人都很注意,因爲年大人本身也精於此道。他認爲上來的這些人,從招數,從身法,都比吳成強。爲什麼幹不過吳成,主要的一條,就是看不起吳成。如果看得起吳成一點兒,也不致於輸給吳成。這是第一。第二,年大人明白,吳成這“靠山背”用得是真熟,是地方,發力也正合適。這樣,你不用跟他沾身,沾身你就趴下。看起來不怕你千招兒會,就怕我這一招兒熟啊!年大人可跟王爺說:“看起來吳成這個孩子自己知道用功啊!有這麼句話,欲學驚人藝,需下苦功夫。您別看他這一手‘靠山背’,他真是練得十分純熟啊!”“老年哪,你是個內行,連我也瞧出來了。於老俠,你們老哥兒幾個說呢?”老俠於成也很贊成:“王爺跟大人所議論的都對。這個孩子,不但這手‘靠山背,運用得自如,而且還有心。不見得人家對方進招兒的時候都適合你的’靠山背‘,有的時候你這’靠山背‘,根本就用不上,而他設法每次都能用上,這就很不簡單。”於爺說到點子上了,大家夥兒點頭稱是。
再看鐵羅漢吳成,在梅花圈上一站:“諸位記着點兒,我可弄趴下四個了。那麼你們要是沒人兒上來,這十三省總鏢頭,就歸我們雙龍鏢局所有!”
剛說到這兒,猛然間從西勝鏢局裏擰腰走上一個人來:“朋友,這哪就到了總鏢頭的時候了?!你不過剛贏了四仗,你即便再贏四仗,也不見得總鏢頭就是你的!不才跟你討教討教。”傻小子吳成一看這個人,忍不住也笑了,這個人跟天海神鱉班豆生長得差不離。肚大腰圓短矬墩兒,短胳膊小短腿兒,細脖挺兒,小腦袋,眉毛、眼睛、鼻子、嘴長得都太集中了。藍色絹帕纏頭,一身藍衣服,煞絨繩。報名姓叫九尾龜謝文丑。“哈哈……,你叫九個尾巴的大烏龜呀,你跟那姓班的也差不離。來吧!咱們兩個較量較量。”這吳成罵人,使得是一種戰術啊,他刺激你,一罵你就生氣,一生氣,你這招術就失準。九尾龜謝文丑有兩下子。說:“我瞧你的招兒就是一手‘靠山背’,我要不讓你用上這‘靠山背’,你這一輩子也贏不了人。小子瞧我今兒人怎麼揍你!”九尾龜謝文丑往前一趕步,雙手一晃面門,“當!”窩裏發炮,這雙拳對準吳成的胸口“嗡”地一下,掛着勁風就到了。吳成一想:這可不好辦!他兩隻拳頭打來,我拿左胳膊管,我也管不過人家兩隻胳膊呀,右胳膊拱,也撥不出去,這可麻煩了!嘿,傻小子一着急,濃眉倒立,虎目圓睜,他也把雙拳舉起來,照着這謝文丑的兩隻胳膊往下這麼一砸。只聽“咔”的一聲,吳成把九尾龜謝文丑的胳膊給砸開了。謝文丑一害怕,“啊!”的一聲大叫,往後一撤步,一愣神兒,傻小子的這“靠山背”可就來了。傻小子就勢往下一矮身,弓右步,用這右肩頭,照着謝文丑這胸口就撞來了。“!”
他躲不開了。吳成氣哼哼地說:“不讓我使‘靠山背’,那哪兒行啊!”只見謝文丑“噔噔噔”往後退步,“呱唧”就來了個大仰殼。“譁……”十二家鏢局,刨去西勝鏢局的人外,大家夥兒全樂了。九尾龜謝文丑一個勁地罵,罵吳成的招數太損。然後飛身形下了梅花圈回去了。鎮江泥鰍謝文治一看他哥哥輸了招兒,他火了,“燕子三抄水”,飛身形來到梅花圈上,用手指點:“笨漢吳成,認識你家師父嘛?我叫謝文治,江湖人稱鎮江泥鰍。”“好小子啊!你是一條大泥鰍,滑不溜秋的。來吧!”老少羣雄也是議論紛紛。劉俊帶着師弟們在這兒瞧着呢。他說:“師弟們,你們大家夥兒看見沒有,咱們這傻師弟的招數就是熟練。這和他平時刻苦練功分不開呀。咱們全歇了,他還練這手‘靠山背’呢。他來咱們家日子不多,可咱們家房後頭那棵大樹的樹皮都叫他給蹭沒了。看起來,他這手‘靠山背’還真靈!我們的功夫將來也要這樣,我會一招兒,這一招兒就要磁實,就要用得好,不能貪多。”
夏九齡、司馬良這些人也點頭道:“師哥您說得太對了。”老英雄們也在議論。於爺說:“這孩子,將來不可限量啊!現在不用說,再過幾十年就他這一手‘靠山背’,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啊!”何吉、何春,年福、年祿坐在後頭小椅子上,也是瞧得驚心動魄。一對一的,人跟人都一樣,爲什麼他能贏你就得輸,這事可真新鮮!
鎮江泥鰍謝文治往前一竄身“唰”地一下,雙拳走“雙風灌耳”就來了。
猛英雄吳成擡頭一看“雙風灌耳”來了,這可合適。但是他知道,我就這一招,人家都給我看熟悉了,我要再用它恐怕不成了。傻小子也有心眼,他往下一矮身,就把“雙風灌耳”給躲開了,拿這右腳“唰”這一掃堂。鎮江泥鰍謝文治腳尖一點臺板兒,長腰起來,打吳成的這右腿上蹦過去,正是吳成的身背後。吳成就引他這手兒呢,這掃堂腿是假的,“靠山背”纔是真的。
掃堂腿“嘩啦”一掃,他蹦起來了,往吳成的身後一落,傻小子就勢一長身,往後一仰,還是“靠山背”。“啪嚓”一下就靠上了。謝文治這個罵啊:“嗨,他用這掃堂腿,讓我上這‘靠山背’的當呵!”只見謝文治“噔噔噔”往後一退,“呱唧”一個前栽,還算好,兩隻手撐在臺板上了,沒把前臉栽了。
“小子,你還用‘靠山背’?”吳成哈哈大笑,道:“爺兒們,我就拿這手兒贏你。拿別的贏了你啊,那不算英雄好漢!”
海川在下面看着,心裏很高興:吳成這孩子,他還能在嘴上找點便宜。
其實非用“靠山背”贏不了多少人。可他說了,我就要用“靠山背”贏你,用別的贏你不算好漢呢。這孩子嘴茬子還行啊。王爺這個高興啊!連老哥兒幾個都很贊成。這孩子不過剛出世,年紀又小,用這招兒用得這麼純熟,而且知道有假招兒,有實招兒。我用什麼招兒是虛,引出你什麼招兒來,我再用實招兒贏你,這個可就不簡單了。這叫聞一知十啊!
謝文治輸了招兒後下去了。西勝鏢局裏墊步擰腰又上來一位,自報名姓,叫鬧海金甲何清太,青龍閘的第七位寨主。大家夥兒琢磨着這位可能行,想瞧瞧鐵羅漢吳成到底怎麼着才能輸招兒。鬧海金甲何清太通了名姓,往前這麼一趕步,雙手一晃面門“唰”地一下,往下一矮身,照着吳成的小肚子,雙掌就戳來了。其實吳成不會按套路還這個招數。但是,吳成有吳成好的地方兒。你雙掌戳我肚子上,我不管了,我拿這雙掌打你鼻樑骨,我夠嗆,你也夠嗆。何清太一想怎麼還有拼命的?!他往後這麼一撤雙掌,傻小子吳成來勁兒了,雙拳往前這麼一杵,上左滑步一調臉兒。這回變了,不是上右滑步了,而是向左讓你防不勝防。這樣,“靠山背”整撞在何清太的胸口上。
何清太捱了一下重的,心裏還罵哪:小子,你又變了?吳成換了招兒了。你不但輸了招兒,還給人家取了笑兒。何清太在大家夥兒的笑聲中站起來,紅着臉飛身形下去了。這時,海底金蝦何陽太蹦上來了。此人大高個兒是個彎腰,他外號叫海底金蝦。何陽太活像個大蝦米,兩隻眼睛滴溜兒亂轉。上臺來一報姓名:“我叫海底金蝦何陽太,跟你討教討教!”“小子,你這彎腰兒大蝦米!來吧,我這一招‘靠山背’準能把你這彎腰兒給你治好了!”“好小子,你找我的便宜。”說着,往前一搶步,左手一晃面門,右手拳“餓狼扒心”,“當”就一拳,對準傻小子吳成肚子就來了。傻小子吳成拿這右胳膊一壓他,左腿往前一插,往下一壓他的胳膊,“唰”這麼一轉身,吳成真跟旋風一樣,拿自己的後脊背正壓在何陽太的後脊背上。“我給你治彎腰!”
說着拿自己這身子壓他,“咔嚓”一下就把何陽太給壓在臺板上了。“嘿!
我說你這彎腰兒治好了吧!“何陽太這罵呀:”治好了,我的命快沒了。我說你起來,別壓着我!“”譁……“四面的人都樂了,這回連西勝鏢局的人都忍不住樂了。等傻小子起來以後,再瞧何陽太直晃腰。”唉喲,唉喲,險一險兒把我這大彎腰給壓直了啊!“說着慢慢兒下去了。
猛英雄在梅花圈上連贏了八位豪傑。猛然間西面有人喊“嗨!”聲音透着尖哪:“笨漢!我來跟你討教討教。”味道不同,一撇嘴,一百二十個地瞧不起吳成。他墊步擰腰就上來了,年大人對於這個人很注意。這個人是個鋥明瓦亮的禿子,只有在耳朵後頭有這麼一綹兒紅頭髮。紅眉毛似有似無,一雙小紅眼睛滴溜兒亂轉,小鷹鼻子頭,三角菱角口,一嘴黃板牙,一對錐把子耳朵,有點黃鬍子,看模樣歲數不小了。這是西川路的大賊紅毛禿頭狸子馬俊,他有一個叔叔叫一棵苗禿頭義士馬亮。馬俊和馬亮可不是劍山的人,人家兩人是西川路的大賊,這是請來的。馬亮跟馬俊這可是老人物,尤其是馬亮那可了不起,甭說贏一個吳成,贏十個吳成也手捏把攥兒。吳成往這一站:“小子,你是個大禿子!禿驢你叫什麼名字?”“紅毛禿頭狸子,我叫馬俊。”馬俊爲什麼上來了?馬俊心說:像贏你這樣的,還用跟你動手進招?
我能蒙你,就讓你自己把你自己摔趴下,我讓你在衆目睽睽之下栽個跟頭。
紅毛禿頭狸子馬俊是爲露臉來的。“小子,你叫馬俊哪!馬禿子過來,動動手吧。”紅毛禿頭狸子馬俊往前這麼一趕步,左手一晃面門,問心一掌。這個吳成一瞧,我使這“靠山背”可太合適了,非使這手兒不能贏你。打敗天海神鱉班豆生不就這下嗎?我用我這左胳膊往外一支你,上去一滑步,一調臉兒,雙手一抱,我這“靠山背”不就使上了。猛英雄吳成想到這兒,伸左手拿左胳膊往外這麼一搪他,跟着“唰”一調臉兒。這馬俊也挺機靈的,他就勢往旁邊一閃身,這兒瞧着吳成哪。馬俊心說:我給你這招兒,就是讓你使“靠山背”的。吳成剛要拿胳膊一撞馬俊的胳膊,馬俊收胳膊往旁一閃身。
如果你這“靠山背”用上了,正是自己摔自己。馬俊久經大敵啊,傻小子雙手一抱攏,往後一用力,他正要撞。可傻小子突然又一想:還是等等吧,我到他這兒是第九個了。說真的難道人家不懂我這手“靠山背”嗎?還能讓我用這招嗎?他要躲開,我一發力,自己摔自己,我一個跟頭,我不給衆位取笑嗎?!傻小子雙手這麼一抱,往後這麼一使勁,他沒發力。他用這左眼角兒往自己的肩後一瞧,啊!這禿小子陰損哪,他正站在那兒叉着腰看着我挨摔呢。好小子,嘿!我幸虧沒發力,我要發了力,我這寒磣遭大了。當初鐵羅漢吳成叫石永石玉山、馮昆馮永志二個人帶到王府來拜見海川。當把他們讓進去以後,一個照面,吳成這“靠山背”沒使上,不是讓海川左右手一抄他小肚子,把他抄到窗臺底下,撞碎了磚頭,把他給鑲進去了嗎?傻小子吳成從那時起就愛上這手兒了。拜師以後,沒事兒就問:“師父,您贏我這招兒是怎麼贏的?您教給我,怎麼個發步?怎麼個站身?怎麼個雙手揮動?怎麼個發力?”海川對於這招兒教吳成就很磁實,吳成用得也很熟練。傻小子一瞧,嘿!現在要用師父教我的這手兒,不是正合適嗎?吳成想到此,雙手從胸前往下一垂,一退左步一調臉兒。這馬俊正瞧着吳成挨摔呢,沒想到吳成這雙手從底下抄來了,照着紅毛禿頭狸子馬俊的小肚子上“砰”地一擊。
嘿!馬俊的樂可大了,“咚——”一下托出去足有一丈多遠,“叭嚓”又摔在地板上了。“哎喲,好小子!”他一轉身起來了,差點沒摔死。“我說,你怎不用這‘靠山背’了?”“怎麼能老用呀,這招兒是跟我師父新學的。
嘿……給你用上了。“馬俊這個罵。老俠於成樂得前仰後合:”海川哪,你瞧你們家這孩子真有出息!人家是要摔他,他沒上當。嘿!雙手一抄,把這禿小子給抄下去了。“王爺也樂,年大人也樂,這可瞧出吳成的功夫真是不錯!海川說:”你們爺兒幾個不知道,當初石、馮二位啊,把這孩子陪到咱們家裏頭,非要跟我動動手。我結果用這手兒把他託到窗戶臺兒底下去,鑲到磚裏了。我還認爲把他給打壞了,實際上磚碎了,把他只是給鑲在裏頭了。
他這‘靠山背’確實有點功夫,衣裳碎了,他這後脊背一點事兒沒有。後來他始終老跟我學這手兒,我教給他很仔細,今天在這兒用上了。“大家夥兒議論紛紛,又說又笑。傻小子吳成一連氣贏了九仗。
這時,由打西勝鏢局內長腰又出來一位,衝着馬俊瞪眼:“你這小子真是飯桶!”紅毛禿頭狸子馬俊一瞧,是自己的叔叔,一棵苗禿頭義士馬亮。
只見他墊步擰腰上來了。馬俊說:“叔父,留點神啊!您也甭說我飯桶,您弄不好,也得吃他的虧。”“沒那個事!”馬亮八十來歲了,大白鬍茬,尖頭頂,也是鋥光刷亮的禿子,一根頭髮都沒有。雙肩抱攏,猿背蜂腰,瘦小枯乾,穿着一身藍綢子的衣裳,腰裏煞着絨繩,腳底下五分底兒鑲緞的靴子。
“小子,老太爺跟你討教討教!”“喝!又來一個禿,你叫什麼東西?”“我不是東西!”“啊,我瞧你就不是東西嘛!”“廢話!老太爺叫禿頭義士馬亮。”“噢,你叫馬禿小子啊,剛纔的那紅毛禿子是你們一家吧?”“一點兒不錯!那是我侄子。”“來吧,你既然敢上梅花圈,咱二位動動手。”“不!
你先進招。“”不,你先進招!“吳成心說我不能先進招啊,我一先進招,我就沒招兒啦。人家馬亮那是大行家呀,我不先動手,你先來。吳成急了喊道:”嘿,你讓我先進招!我的招使不上啊!“大家夥兒都樂了,你怎麼把實話都跟人家提了!馬亮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要不先進招,就算你輸。
你給我下去,我再會會別位。“吳成心想:那我也不能就這麼認輸了啊!好吧,先進招就先進招。其實鐵羅漢吳成還真沒招兒,只見他往前這麼一趕步,雙手一晃面門,一擡右腳,照着一棵苗禿頭義士馬亮的小肚子上就踹。馬亮一瞧,這我還能贏不了你呀?眼看着吳成這腳踹來了,馬亮就勢往後一撤步,雙手一合,兜吳成的腳後跟。馬亮心說:你吳成的招數並不那麼靈敏哪,你就是這”靠山背“一招好,我只要拿這兩隻手一抄你的腳後跟,就把你扔個大高吊兒。哈哈!小子,我當初闖蕩江湖的時候,還沒你這一號呢!我想贏你,那還不是拿過來你就趴下嗎!只見馬亮往後一撤步,雙手這麼一兜,正把吳成的腳腕子給兜住。吳成一瞧,壞了,人家一扔我,可就把我扔個大跟頭。吳成因爲練”靠山背“,他的底盤功夫好,就跟那摔跤的一樣,底盤功夫得有勁!他一着急,往回下里使勁兒一收腿,在馬亮還沒發力的時候猛地一蹬勁兒,這一棵苗禿頭義士馬亮還不願意撒手,吳成這勁兒又大了點兒,馬亮就隨着吳成這一奪腿,他往前一栽身,這禿腦袋正衝着吳成。吳成一想:得了,我揍你一下吧。一伸右手,照着馬亮的禿腦門上”啪“就給了一掌,只見馬亮”噔噔噔“,倒退出七八步,”呱唧“一個大屁股蹲兒。他這麼大年紀,險一些沒給蹾壞了。馬亮覺着腦門子火辣辣地疼,屁股也疼,眼前頭直冒金星,好半天才喘過這口氣來。他一隻手胡擼禿頭,一隻手胡擼屁股,咧着嘴說道:”好小子,你這叫什麼招兒?“吳成也說:”你那叫什麼招兒啊?幹嘛單問我什麼招兒啊?小子!你輸了沒有?輸了就滾!“人們這個樂呀!像贏馬俊跟馬亮的這招兒啊,都不是吳成贏的,是他們自己把自己給整輸了。馬亮臉一紅:”我長這麼大,頭一回瞧見這招兒哩!“胡擼着自己的禿腦門兒,順着梅花圈上跳下去了。
吳成往這兒這麼一站:“還有哪位上來?再沒上來的,這十三省總鏢頭,可就是我們雙龍鏢局的啦!”猛然間,正西方西勝鏢局內有人如“燕子三抄水”,一疊腰飛身形來到梅花圈上:“等等!怎麼能說十三省總鏢頭是你的呢?”這時,所有羣雄老少,王爺他們在雙龍鏢局的鏢棚內,攏目神往梅花圈上看是野飛龍燕雷燕子坡。這一下雙龍鏢局的人全都長了精神,因爲誰都知道他打過甘虎,同時誰都知道海川對他真不錯。燕子坡大高個兒,渾身的鍵子肉。穿着藍綢子長衫,腰裏煞着絨繩,白棉綢的褲子汗衫兒,薄底兒的靴子,辮子盤在脖子上,黑燦燦的臉膛兒,濃眉闊目,鼻直口方,大耳垂輪,雄赳赳氣昂昂。要說燕雷,那可有份兒啊!鐵羅漢吳成一看是燕雷,就氣打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用手指點:“姓燕的,我師徒與你仇深似海,你打得我師哥甘虎吐血,今天我非要你的命!”“哈哈……吳成啊!要我的命你今天拿了去,要不了我的命,你這小命兒就很難保了。”鐵羅漢吳成往前這麼一搶身,說真的,不是這種情況,他還是不能先動手,因爲他沒招兒啊!吳成伸左手一晃面門,右手的拳頭就到了,惡狠狠對着燕雷的胸前就是一拳。
燕雷往左一閃向前一趕步,雙手直奔吳成的兩脅,就這一下,正擠到吳成的胸口上,“啪!”就把吳成震出七八尺去,“叭唧”就摔在地板上了。猛英雄就覺着自己五腹六髒一翻個兒,眼前頭一發黑,一咬牙,兩隻手一按臺板兒要想起,就沒起來,一口血“撲!”地就噴出來了。當時往後一仰,就躺到那兒了。
野飛龍燕子坡,兩隻圓眼睛這麼一睜,一瞪眼:“甭說你,就是你師父來了,他也不成!”剛說到這兒,梅花圈中落一個人來,身輕似落葉,往這兒一站,正是鎮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童海川。英雄飛身形登了梅花圈,一陣冷笑:“吳成啊,在你練藝的時候,爲師是怎樣地囑咐於你?練藝之時多加小心,要刻苦用功。你今天出頭露面來到梅花圈上,領教天下的羣雄武術,不過是逢場作戲,點到而止,又誰想你來到梅花圈連贏了幾陣。所遇的還都是武林出衆的英雄好漢,他們當中有的是有意讓你一招兒,而你就任意地猖狂嗎?雖然說咱們師徒的武術平常,可是咱們爺兒們所學的都是光明磊落之技!要像那種以德報怨,仗勢欺人,以多爲勝,不倫不類,寡廉鮮恥的人在梅花圈上與你動上手,你就不應當讓他,而是發招要準,打上他要狠,不怕失手把他結果了性命,那就算是他惡貫滿盈,咎由自取!俠義道本着除惡人即是善念的宗旨,也應當把他置於死地。據爲師的眼光看,剛纔被你打下去的這些人,屈指一算整整的十名。看他們的武術也都不是尋常之輩,可是竟被你不費吹灰之力把他們打下了梅花圈!何況這位燕老師呢?顯然你是讓着他啦。你可別跟爲師學啊!爲師以前看這位燕老師父堂堂儀表非俗,認爲他是武林之中的正人君子,也夠個朋友。又誰想他的所作所爲居心叵測,實在叫爲師失望啊!得了,既然把你打吐了血了,你還不下去嗎?!”
這時候黃燦、潘龍早派人上來,把傻兄弟攙起來了。鐵羅漢吳成心裏頭一陣子難過啊!師父的話自己哪能聽不進去呢?自己輸了招兒,師父還要給自己遮蓋,不讓自己丟了名譽。唉!猛英雄長嘆了一口氣。那個意思是:師父,我不能給師哥報仇了。我雖然被燕雷打倒了,但我也不能忒讓人家看不起了。鏢師、夥計們要攙他,黃燦、潘龍說:“師弟啊,來吧,隨着哥哥我走吧!”猛英雄搖了搖頭,自己走下梅花圈。下了梅花圈可就走不了了。潘龍一下腰,把師弟就給背起來了,黃燦在後頭扶着,鏢師、夥計們跟在後頭,大家一直往北,進了雙龍鏢局南號鏢棚。順着樓梯上來,進到棚子後頭,大家可全站起來了。連王爺、年大人都過來瞧。南俠司馬空過來把衣服撕開一瞧,老仙長就一皺眉啊,燕雷這個東西好狠啊,幾乎就要把吳成一掌打死啊!
老仙長趕緊拿出藥來,先給吳成敷上,然後把內服的藥讓吳成服下去,止住了疼。又給他漱了漱口,擦了擦嘴,有專人這裏照顧着。大家夥兒纔來到前面落了座,衆人議論紛紛地談這碼事。
再往梅花圈上看,海川可就過來了,一抱拳:“燕老師父,我弟子無禮,你多多地原諒啊!”您別看海川臉上帶着笑容,說話很和氣,可海川已經蘊怒於心了:先打了我弟子甘虎,今天當着我的面又打了我的弟子吳成,這叫舊恨新仇!九公主墳你們三人打我一個,咱們甭談,今天沒的說了,這麼大的仇恨,我只踹你一個跟頭,扒拉你一個趔趄,你一翻身又站起來了,那叫天下英雄恥笑我童林無能!只要打上你,我就讓你不死,也得脫層皮!這麼多鏢棚的英雄,哪一省的人物都有,大家都聚精會神地往梅花圈上看。燕雷心裏頭有點兒害臊。人家候了我的飯帳,又請我到鏢局子裏吃飯、喝茶、沐浴、更衣,還派徒弟把我送到西勝鏢局。相反的,我把人家徒弟打吐了血,這一次我又把吳成打吐了血,好像對不起童林似的。不過再一想:我保的是西勝鏢局,爲的是劍山蓬萊島奪取十三省總鏢頭,興王爺的大業,別的我就管不着。想到這兒,燕雷一抱拳:“哎喲喝,童師父!”海川也抱拳:“燕師父,剛纔的事情咱們就一片雲霧散了。我記得我跟您初次見面您就說了,由打四川千里迢迢來到北京,原爲奪取十三省總鏢頭。至於說贏了我童林,這鏢頭是不是就歸您了,那要看看天下的英雄承認不承認。現在咱把這奪鏢頭的事情,暫時先擱在一邊。您不想打算討教討教我童林的武藝嗎?今天希望您盡您所長。嘿嘿……,您看怎麼樣?”老俠於成這個時候帶着人可就全都下來了。來到梅花圈切近,關注着海川趨勢如何。野飛龍燕雷一抱拳:“好吧,童俠客既然如此,燕某討教。”說真的,爺兒幾個都爲海川擔心哪!當然海川見過大陣勢了,就拿法禪說,那塊兒頭就欺着童林呢,而今天的燕雷也是這樣。人家燕雷往這兒一站就跟半截兒黑塔一樣,從裏到外都是結實的。
海川就顯着單薄多了。只見海川也一躬到地:“老師父,請吧!”燕雷往前一抱身,左手一晃面門,“唰”的一下,問心一掌。別看燕雷這普通一拳不算什麼,內外兼之,裏外都好,真打上,海川也照樣受不了。海川就勢右手往前這麼一叉,左手往回下一收,用右手這麼一支燕雷的胳膊,猛地上左步,甩臉一弓身,“嚓”左手進步穿掌就到了,直奔燕雷的胃脘穴上就點。燕雷往旁邊一閃身,用手一封,上步撩陰就是一錘。海川左腳尖兒一點梅花圈,向左一劃步,左手丹陽手對準燕雷的太陽穴就打。燕雷往下一矮身,就勢藏頭躲,轉過身去,一陣風兒似的抱拳封住門戶。海川往後一撤步,依然是左掌在前,右掌在後,“龍驤虎坐”。二人彼此道請,當場又動手,打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