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太在這個環境中,她除了突然的跑開,實在也沒有第二個辦法。她固然嫌着兩個孩子累贅,她也更討厭這窮丈夫掃了她的面子。她走開以後,魏端本和孩子們要說什麼話可以不管。因爲那些背後說的閒話,人家可以將信將疑的。她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放寬了心去赴她的新約會。
那個在街鎮上相遇的女人,是這附近有錢的太太之一,她丈夫是個公司的經理,常常坐着飛機上昆明。有時放寬了旅程索性跑往國外。這一帶說起她的丈夫劉經理,沒有人不知道的。劉經理有一部小坐車,每日是上午進城,下午回家。有時劉經理在城裏不回家,汽車就歸她用。歌樂山到重慶六七十公里,劉太太興致好的時候,每天遲早總有一天進城,所以她家裏的起居飲食,無城鄉之別,因爲一切都是便利的。他家也就是爲了汽車到家便利的原故,去公路不遠,有個小山窩子,在那裏蓋了一所洋房。城裏有坐汽車來的貴賓,那是可以到她的大門裏花圃中間下車的。
魏太太對於這樣的人家,最感到興趣。她走進了那劉公館的花圃,就把剛纔丈夫和兒子的事,忘個乾淨了。那主人劉太太,正在樓上打開了窗戶,向下面探望,看看她來了,立刻伸出手來,向她連連地招了幾下。笑道:"快來快來,我們都等急了。"魏太太走到劉家樓上客廳裏,見摩登太太已坐了六位之多。
三位新朋友,劉太太從中一一介紹着,兩位是銀行家太太,一位是機關裏的次長太太,那身份都是很高的。不過她們看到魏太太既長得漂亮,衣服又穿得華麗,就像是個上等人,大家也就很願意和她來往。這裏所謂上等人,那是與真理上的上等人不同,這裏所謂上等人,乃是能花錢,能享受的人,魏太太最近在有錢的婦女裏面廝混着,也就氣派不同。她和那位銀行家太太都拉過手。在拉手的時候,她還剩下枚鑽石戒指,自在人家眼光下出現。這樣,人家也就不以她爲平常之輩了。
十分鐘之後,劉公館就在餐廳裏擺下很豐盛的酒席招待來賓。飯後,在客廳用咖啡待客。女主人笑說:"到了鄉下來,沒有什麼娛樂,我們只有摸幾隻牌,贊成不贊成呢?"其實她所問的話,是多餘的,大家決沒有不贊成之理。六位來賓,加上主人劉太太和魏太太共是八位,正好一桌陣容堅強的唆哈。
魏太太今天賭錢,還另有一個想法,就是今天給魏端本的三十萬元鈔票,雖然讓人家碰回來了,可是自己兩個孩子,就要讓丈夫帶走,丈夫雖然可以不管,孩子呢,多少總有點捨不得。趁着明天離開這裏以前,給他們四五十萬元,有這些錢,魏端本帶他們到貴陽去,川資夠了,就是在重慶留下,也可以作點小本生意。自己皮包裏有三十萬元資本,還可以一戰。今天當聚精會神,對付這個戰局,碰到了機會,就狠狠地下一大注。
她這樣想了,也就是這樣做。其初半小時,沒有取得好牌,總是犧牲了,不下注進牌。這種穩健辦法也就贏了個三四萬元。當然!這和她的理想,相差得很遠。這桌上除了今天新來的三位女賓,其餘的賭友,是適用什麼戰術,自己完全知道。她們也許是打不倒的。至於這三位新認識的女友,可以說只有一個戰術,完全是拿大資本壓人。這種戰術,極容易對之取勝,只要自己手上取得着大牌,就可以反擊過去。
她這樣看定了,也就照計而行,贏了兩回,此後,她曾把面前贏得和原有的資本,和一位銀行家太太唆了一牌,結果是輸了。這一下,未免輸起了火,只管添資本,也就只管輸。戰到晚上七點鐘,是應了俗話,財歸大伴,還是新來的三位女友贏了,魏太太除了皮包裏的鈔票,已完全輸光,還借了主人劉太太三十萬元,也都輸了。
那三位貴婦人,還有其他的應酬,預先約好了的戰到此時爲止,不能繼續,魏太太只有眼睜睜地看着人家飽載而去。偏是今日這場賭,女主人也是位大輸家,據她自己宣佈,輸了一百萬。三十四年春季,這一百萬還是個不小的數目。雖然魏太太極力地表示鎮靜,而談笑自看,叫是她臉皮紅紅的,直紅到耳根下去。這就向女主人道:"我今天有點事,預備進城去的,實在沒有預備許多資本,支票本子,也沒有帶在身上。"劉太太不等她說完,就搖了手攔着道:"不要緊的。今天我又不要錢用,明天再給我吧。"
魏太太總以爲這樣聲明着,她一定會客氣幾句的。那就借了她的口氣拖延幾天吧。不想和她客氣之後,她倒規定了明天要還錢。便道:"好的,明天我自己有工夫,就自己送來,自己沒有工夫,就派人送來。"劉太太道:"我歡迎你自己來,因爲明天我的客人還沒有走呢。老王呀,滑竿叫來了沒有?"她說着話,昂頭向屋子外面喊叫着。屋子外就有好幾個人答應着:"滑竿都來了。到何公館的不是?"
原來這些闊人別墅的賭博,也養活不少苦力。每到散場的時候,所有參與賭博的太太小姐,都每人坐一乘滑竿回家。好在這筆錢,由頭子錢裏面籌出,坐着主人的滑竿,可是花着自己的錢。坐滑竿也是坐着自己分內的,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就告別了主人,坐着滑竿回到何公館來。
這時,也不過七點半鐘,春末的天氣,就不十分昏黑,遠遠地就看到何公館玻璃窗戶,向外放射着燈光。她下了滑竿,一口氣奔到放燈光的那屋子裏去,正是男女成圈,圈了一張桌子在打唆哈。
何太太自然也在桌子上賭,看到了魏太太就在位子上站了起來,向她招招手笑道:"來來,快加入戰團。"魏太太走近場面上一看,見桌子中間堆疊了鈔票,有幾位賭客,正把全副精神,射在面前幾張牌上,已達到了勾心鬥角的最高潮。
何太太牽着她的手,把她拉近了,笑道:"來吧。你是一員戰將,沒有我們鏖戰,你還是袖手旁觀的。"魏太大對桌上看着,笑着搖了兩搖頭道:"我今天可不能再來了。下午在劉太太那裏,殺得棄甲丟盔,潰不成軍。"
何太太笑道:"唯其如此,你就應該來翻本啦。"她這樣地說着,就親自搬了一張椅子來放在身邊,拍了一下椅子背,要她坐下。魏太太笑道:"我是個賭鬼,還有什麼臨陣脫逃之理。不過我的現錢都輸光了。我得去拿支票簿子。"
座中有位林老太太,是個胖子,終日笑眯眯的,唯其如此,所以她也就喜歡說笑話。這就笑道:"哎呀!田小姐,曉得你資本雄厚,你又何必開支票嚇人呢?"魏太太一面坐下來,一面正色道:"我是真話。今天實在輸苦了,皮包裏沒有了現錢了。"
何太太笑道:"我們是小賭,大家無聊,消遣消遣而已。在我這裏先拿十萬去,好不好?"魏太太正是等着她這句話。便點頭道:"好吧。我也應當藉着別人的財運,轉一轉自己的手氣。"她口裏這樣說,心裏可是另一種想法。她想着:手上輸得連買紙菸的錢都沒有了。明天得另想辦法,現在有這十萬元,也許能翻本。不必多贏,只要能撈回四十萬的話,把三十萬元還劉太太,留十萬元作川資,到重慶去一趟,也許在城裏可以找出一點辦法來。這麼一想,她又把賭錢的精神提了起來。
可是這次的事,不但不合她的理想,而且根本相反。在她加入戰團以後,就沒有取得過一次好牌,每次下注進牌一次,就讓人家吃一次。賭到十二點鐘散場,又在何太太那裏拿了二十萬元輸掉了。這樣一來,她自是懊喪之至。納悶着睡覺去了。
這裏的主人何太太,對她感情特別好。所以好的原因,偶然而又神祕。當魏太太帶着楊嫂和兩個孩子到歌樂山來的時候,她在一家不怎麼密切的親戚家裏住着。這人家的主人,在附近機關裏,任一個中等職務,全家都有平價米吃,而住的房子,又是公家供給的,所以生活很優裕。主婦除了管理家務,每天也就是找點小賭博藉資消磨歲月。魏太太住在這樣的主人翁家裏,當然也就情意相投,跟隨在主人後面湊賭腳。
有一次遊賭到何公館來了,她被介紹爲田小姐。何太太見她長得漂亮,舉止豪華,就直認爲是一位小姐,對她很是客氣。這何太太的丈夫,雖是一位處長。可是她沒有正式進過學校,認字有限,連報都不能看懂。很想請位家庭教師,補習國文,然而爲了面子關係,又不便對人明說。
和魏太太打過兩次唆哈之後,有一天晚上,魏太太來了,沒有湊成賭局,談話消遣。魏太太說是和丈夫不和,由貴陽到重慶來,想謀得一份職業。現在雖因孃家是個大財主,錢有得用,但自己要自食其力,不願受孃家的錢。在職業未得着以前,到鄉下來,打算住兩個月,換換環境。
何太太聽她這樣說了,正中下懷,先就答應騰出一間房子讓她在家裏住下。魏太太自然是十分願意,但兩個髒的孩子,不便帶了來,而親戚家裏又不便把孩子存放着。正好自己贏了兩回錢,就叫楊嫂帶着孩子,住到那養豬的人家去。這種地方,楊嫂當然不願意,也不徵求女主人的同意,竟自帶着錢跑回重慶去了。這麼一來,兩個孩子,依靠着那養豬的女人,爲了他們更髒,她也就更要把他們隱藏起來。每次上街,就抽着工夫,給那養豬的女人幾個錢。
這裏的女主人何太太,自不會猜到她有那種心腸,在一處盤桓到了一星期,彼此自相處得很好,何太太也就告訴了她自己的祕密,請她補習國文。當魏端本到這裏來的時候,她已經和何太太補習功課三天了。這兩天不是跳舞就是賭錢,何太太就沒有唸書。這晚何太太卻沒有輸錢,而且這樣的小輸贏,何太太根本也不放在心上,所以下了場之後,她就走到魏太太屋子裏去,打算請她教一課書。
推開房門來,魏太太是和衣橫躺在牀上,仰了臉望着屋頂。何太太笑道:"你惡戰了十幾小時,大概是疲倦了吧?"她絲毫沒有考慮地坐了起來,隨口答道:"我在這裏想心事呢。"她說過之後,又立刻覺得不對,豈能把懊喪着的事對別人說了。便笑道:"我沒有家庭,又沒有職業,老是這樣鬼混着過日子,實在不是了局,在熱鬧場中,我總是歡天喜地的,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樣,把什麼都忘記了。可是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形單影隻,我的酒醒了,我的悲哀也就來了。"
何太太在牀上坐下,握着她的手道:"我非常之同情你。你這樣漂亮又有學問,怎麼會得不着愛情上的安慰呢?這事真是奇怪。我若是個男子又娶得了你這樣一位太太。我什麼事都願意做。"魏太太微笑着,搖了兩搖頭道:"天下事並不家人理想上那樣簡單。這個社會,是黃金社會,沒有錢什麼都不好辦。"
何太太道:"你府上不是很富有的嗎?"她道:"我已經結了婚了,怎好老用孃家的錢?我很想出點血汗,造一個自己的世界。"何太太道:"現在除非有大資本作一票投機生意纔可以發財呀。作太太小姐的,有這個可能的嗎?"魏太太挺了胸道:"可能。我現在有個機會,可以到加爾喀達去一趟,若是有充足資本的話,一個月來回,準可以利市三倍。我打算明天進城去一趟,進行這件事。明天又是星期六,上午趕不到銀行裏,我的支票,要後天才能取得款。我有兩隻鐲子,你給我到那裏押借一二十萬用用,後天出利取回,今晚上就有辦法嗎?"何太太道:"二十萬元,現在也算不了什麼,我這裏也許有,你拿去用吧。這還要拿東西抵押嗎?"魏太太:"那好那好!我可以多睡兩小時,免得明早趕第一班車子走。"說着,握住了女主人的手,搖撼了幾下,表示着感謝。
何太太倒是很熱心的,就在當晚取了二十萬元現鈔交給她,以爲她有到印度去的壯舉。也不打攪她了,讓她好好安息了,明天好去進行正事。魏太太得了這二十萬元,明日進城的花銷是有了。不過算一算在這裏的欠款,已經有六七十萬元,若再回來,這筆欠款是必須還給人家的,這不但是體面所關,而且幾十萬元的欠款都不能歸還人家,田小姐這尊偶像就要被打破了。
她有了這二十萬元的川資,反倒是增加了她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大半夜都沒有睡着,醒來已是半上午了。她對人說,要趕早進城去,那本是藉口胡謅的。雖然睡到半上午了,她也並不爲這事而着急,但聽到何處長在外面大聲地說:"我們這份抄寫工作,實在養不住人,那位新來的韓先生,又不告而別了。這個人字寫得好,國文程度又好。我倒是想過些時候提拔提拔他的。"
魏太太聽了這消息,知道是魏端本已經走了,她倒是心裏落下一塊石頭,更是從容地起身。何太太因爲她說進城之後,後天不回來,大後天準回來,又給了她十幾萬元,託買些吃的用的。這些錢,魏太太都放到皮包裏去了。她實在也是想到重慶去找一條生財之道。出了何公館,並沒有什麼考慮,直奔公共汽車站。
這歌樂山的公共汽車站,就在街的中段,她緩緩地走向那裏。在路邊大樹陰下,有個擺籮筐攤子的,將許多大的綠葉子,託着半筐子紅櫻桃,又將一隻小木桶浸着整捆的杜鵑花。她在大太陽光下站着,看了這兩樣表示夏季來臨的東西,不免看着出了一會神。忽然肩上有人輕輕拍了兩下,笑道:"怎麼回事,想吃櫻桃嗎?四川的季節真早啊!一切都是早熟。"
魏太太回頭看時,是昨日共同大輸的劉太太。因道:"我倒不想吃。鄉下人進城帶點土產吧。這裏杜鵑花滿山都是,城裏可稀奇。我想買兩把花帶進城去送人。"劉太太道:"你要進城去嗎?"魏太太笑道:"負債累累,若不進城去取點款子回來,我不敢出頭了。"
劉太太笑道:"那何至於。今天是星期六,下午銀行不辦公,後天你纔可以在銀行裏取得款子,你現在忙着進城幹什麼?"魏太太道:"我也有點別的事情。"劉太太抓着她的手,將頭就到她耳朵邊,低聲道:"那三位來賓,今天不走,下午我們還賭一場。輸了的錢,你不想撈回來嗎?今天上午有人在城裏帶兩副新撲克牌回來了。我們來開張吧。"
魏太太皮包裏有三十多萬現鈔,聽說有賭,她就動搖了。本來進城去,也是想找點錢來還債,找錢唯一便利的法子,還是唆哈。既然眼前就有賭局,那也就不必到重慶去打主意了。便笑道:"我接連大輸幾場,我實在沒有翻本的勇氣了。"劉太太極力地否認她這句話,長長地唉了一聲,又將頭搖擺了幾下,笑道:"你若存了這種心事,那作輸家的人,只有永遠地輸下去了。走吧走吧。"抓了魏太太的手,就向她家裏拖了走。魏太太笑道:"我去就是了,何必這樣在街上拉着。"她說着話,帶了滿面的笑痕,她整晚不睡着的倦容,那都算拋棄掉了。
到了劉公館,那樓上小客廳裏的圓桌上,已是圍了六位女賭友坐着,正在飛散撲克牌。劉太太笑道:"好哇!新撲克牌,我說來開張的,你們已是老早動起手來了。"桌上就有人笑應道:"田小姐也來了,歡迎歡迎,昨日原班人馬一個不動,好極好極!"
魏太太倒沒有想着能受到這樣盛大的歡迎,尤其那兩位銀行家太太,很想和她們拉攏交情,她們既然這樣歡迎,也就在兩位銀行太太中間坐下去。同時,她想着昨天早晚兩場的戰術,取的是穩紮穩打主義,多少有些錯誤,很有兩牌可以投機,都因爲這個穩字把機會失去了,今天在場的又是原班人馬,她們必然想着是穩紮穩打,正可以借她們猜老寶,投上兩回機。
這樣想過之後,她也就改變了作風。上場兩個圈,投了兩回機,就贏下了七八刀。這樣一來,不但興趣增高,而且膽子也大了。可是半小時後,這辦法不靈,接連就讓人家捉住了三回。一小時後,輸二十萬元了,兩小時後,輸五十萬元。除了皮包裏鈔票,輸個精光,而且又向女主人借了二十萬元。賭博場上不由人算如此!
這樣慘敗,給予魏太太的打擊很大。賭到了六點鐘,她已沒有勇氣再向主人借錢了。輸錢她雖然已認爲很平常,可是她這次揣了錢在身上,卻有個新打算,憑了身上這些資本,哪條路子也塞死了。她手裏拿了牌在賭,心裏可不定地在計劃新途徑,她看到面前還有一兩萬鈔票的時候,突然的站了起來,向主人劉太太道:"這樣借個三萬五萬賭一下,實在難受得很。我回去拿錢去吧。"主人對於她這個行動,倒不怎麼地攔阻。因爲她昨晚和今天所借的錢,已經六七十萬。若要再留她,就得再借錢給她,實在也不願賠墊這個大窟窿,只是微笑着點了頭,並沒有什麼話。
魏太太在這種情形中,突然地扭轉身就走。在賭場上的人,爲了賭具所吸引,誰都不肯離開位次的。因之魏太太雖然告辭,並沒有挽留她。她走出了劉公館,那步子就慢慢地緩下來,而心裏卻一面地想自己這將向哪裏去呢?難道真的向何公館去拿錢,那裏只有自己的兩隻箱子和一套行李,不能把這東西扛到賭場上來作賭本。若是和何太太借去,那還不是一樣,更接近了斷頭路。
她心裏雖然沒有拿定主意,可是她兩隻腳已經拿定了主意,徑直地向公共汽車站上走。這裏到重慶的最後一班車,是六點半鐘開,她來的恰是時候,而且這班車,乘客是比較的少,就很容易地買得了車票,就上車直奔重慶。但她到了重慶,依然是感到惶惑的,先說回家吧,那個家已由自己毀壞了。若是去找範寶華這位朋友吧?自己的行爲,已很是他們所不齒。她憑了身上這點錢,竟不能去住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