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新传第六十回 扯吊桥武松奋神勇 截粮草吴用逞奇谋

  这时,中军呼延灼率领大兵,已经来到北门城外。听到西北角喊杀声不断,又看看城墙上,只是旌旗飘动,时时鼓噪,却不曾开出城来,分明是不曾解围。他身体疲弱,兀自坐在牛皮交椅上。军队离城五里,暂时扎住了阵脚,且着探马向四处去打听。不多时,几次探马回报,前军都未曾冲动金兵阵脚。呼延灼坐在交椅上,抬头一看日影,约莫已到巳牌时分,便突然将膝盖一拍,忽地站立起来,因道:“总管大军,正恨不得立刻开到东京城外。在这半路上如何尽管和金兵纠缠了?我须亲自出阵。”说着,便回头向扈从道:“与我取了甲来。”朱仝兀自在他身边陪伴了,因拦着道:“兄长贵恙在身,如何厮杀得?”呼延灼正色道:“我是三军主将,我不亲临敌阵,如何能振奋士气?”正说时,张清引了前部骑兵,回到阵前,他自己骑了一匹马,引着几名军汉,将杨春抬得后阵来。道是他押了骑兵冲出重围,身中乱箭数支,血流遍体,已是不能言语了。呼延灼便让了交椅,给杨春躺下,正用好言安慰,看看已经气绝。又续得探马禀报,薛永在东门乱军中阵亡。呼延灼将脚一顿道:“未曾解了尉氏之围,倒折损两员将领。非把金兵杀得退,如何解得我胸中之恨。快快给我牵马来。”这时,扈从军汉已捧了盔甲站在旁边,呼延灼立刻将盔甲穿上,便在扈从手上取过双鞭,凌空挥了两挥,竖了眉道:“我自厮杀得,兀谁道我有病?”张清下得马来,也站在呼延灼身旁,便道:“小弟和金兵接杀过一阵,知道他阵脚严整,这北门是他主力所在,尤其不易攻打,兄长临阵,必须谨慎。”呼延灼道:“在金兵口里,知东京业已又被围。公明哥哥和叔夜相公得知消息,必星夜催军入京勤王。如何能容金兵久久挡住道路!呼延灼今日是报国之时,就烦贤弟和朱贤弟带领全队人马攻打北门,牵扰金兵,我亲自选五十骑扈从精兵,去夺东门大路。再着武松、刘唐二位贤弟,遗藤牌手一百名随我之后,占领吊桥濠口,好放我大兵进城去。请李应兄押住阵脚。”正分派时,扈从已牵了马来。呼延灼一跃上鞍,不免在马背上摇撼了几下。朱仝道:“此处攻打,既是牵制之兵,我陪兄长同走一程也好。”呼延灼笑道:“朱兄道我有病,杀不得几个贼将吗?”朱仝道:“弟本是城内守将,理应先行回城。”呼延灼道:“恁地说时,便请在这五十骑后面押阵。”说毕,便着旗牌官执令,立调武松刘唐二将,带一百名藤牌手来。他在马上,便着扈从骑兵五十名,一字儿排开站在面前。便在马上道:“弟兄们听者,我等奉令勤王,充任前军,正是张总管相公、宋统制,看我们是一辈英雄。于今却让番兵挡了去路,连一个县城之围也不能解得。却不辜负知遇,也教天下人耻笑。那金兵藐视中原无人,兀自绕过东京,深入我内地。我们都是中原人,金兵藐视了中原,就是藐视了你我。大丈夫顶天立地,却不肯要人家藐视。我虽是个有病的身体,兀自挣扎了上马出阵,要雪这一场耻,弟兄们个个身躯健旺,不争却让了个病人?你们是中原男儿,就都随了我来。攻打东门,杀开一条进出道路。”那些扈从齐齐应道:“我们愿随将军之后决一死战!”在他说话时,武松、刘唐带了一百藤牌手快步而来,便自站定队伍,远远听着。等呼延灼说完,他二人背上,各负了一柄大砍刀,手上各使了一根齐眉镔铁棍,齐齐来到马前唱个喏道:“兄长和骑兵弟兄们恁地决断了,武二凭了这腔热血,和刘唐兄长,带这一百名藤牌手,好歹打开了东门这条路。”呼延灼大喜道:“恁地说时,小可病就好了八九分了也!”说毕,在马上招动一面红色小令旗,拍马向东便走。五十名扈从骑兵,紧紧跟随。武松向刘唐道:“呼延兄兀自带了病出阵,今日若不将尉氏重围打开,我等一世英名,将付流水。”刘唐左手挽棍,右手拍了胸道:“二郎有打虎手段,俺刘唐却也能搠翻它几头豺狼,怕他番狗怎地?”于是两人带了这百名藤牌手,拔开脚步,也随了五十名骑兵,向东跑将来。

  那东门金兵,见秦明夺了栅寨,闭门未出,后路受了重压,却不能放心去打东门。只留三停中的一停人马,把守了城濠东岸,其余人马,却来反攻栅寨,兀自相持未了。呼延妁挥鞭跃马,挑了道旁一条捷径,穿过了平原的田野,直奔东门吊桥的东岸。这一条路口,却也是金兵看重了的,特地选了两员银环大将,带领了一千骑射手,一千步兵,分作两层布守。呼延灼只有五十骑兵,由旁边捷径上奔来,而且那里恰有些零落的房屋和树木遮掩了行踪。等守濠金兵看到,已只有那一箭之远。他们急忙中将箭来射,却只能各人发出两三支箭。待到再发时,这里五十骑兵,正也像一枝箭,直奔了那吊桥口。后面武松、刘唐一百名藤牌手,原是紧紧跟随的,这时骑兵向前,他们掩藏在附近一带枯树林下,大声呐喊助威。那两员银环大将,见呼延灼这支小骑兵队,只有一面将旗,为首一员骑将,身穿青纹鱼鳞甲,手使双鞭,骑下一匹乌骓马,毫无顾忌直扑将来。箭射了去,都被双鞭击落。那后面的骑兵,全是头戴钢盔,人和马全着了熟皮软甲,各使了红缨长枪。箭射了去,不是碰落,也穿不进人身。这般连环马,却也是金兵常用的,如何不知厉害?因之那骑兵金将,把枪尖一指,率领全部骑兵,拥将上来。呼延灼见那一个着甲的金将,挺马在阵势当中,骑兵分了两冀,作个大鹏展翅势,合抱将来,正是欺侮来军人马少,要包围上来。呼延灼认定正中那个金将直扑了去。这路金兵被秦明两次冲杀,折损了好几员将官,知道宋军这支援兵,将材不弱,因此不敢再斗将。他眼见呼延灼杀到,拢缰停了一停,却让后领的骑兵向前。呼延灼见他先怯了,益发胆壮,挥起双鞭,只将面前的金兵打得东倒西歪,让开了缺口,恰好把金骑兵阵势截成两段。那武松、刘唐二人在后,带领一百名藤牌兵,向前涌进,正碰上了骑兵的右翼,大家呐一声喊,人缩在藤牌里,就地滚了百十个黄尘团,向马脚下碰撞,伸出刀来,乱砍马脚。武松手挺了那根镔铁棍,舞得水泼不入,教金骑兵近不得身。那守城的花荣,自天明起,已在城上看了多时了,正自得不着一个十全机会,也开城接杀出来。这时见东门金兵,分作了两部,一部被牵引着在栅寨外面,离城约莫有一两里路。一部就在城濠边,被宋军冲杀得阵脚混乱。于是教李逵带一百名步兵出城接杀,也好里外打通。李逵在城上看到城外厮杀,已是三番五次要缒出城来帮阵。现在花荣教他出城,他喜欢得直跳起,上身脱得赤条条地,两手举起板斧,带了一百名步兵,由城门口直奔出来。花荣着城垣上擂了十几面大鼓,所有百姓,都高声呐喊助威。就在一片鼓噪声中,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将这一百另一只大虫放出阵来。李逵两手高举扳斧,高声大喊道:“你这班番邦撮鸟,围困我爷爷几天,吃你爷爷一板斧,让你爷爷出口鸟气!”他喊着人到斧到,冲过了吊桥,直扑金军步兵左翼。呼廷灼在马上已看到城上放下了吊桥,有接应杀出来,益发向桥头冲来。那个押阵金将,见呼延灼杀奔入阵来,只是那五十骑,虽是被冲开了,他却不放松,引了一批骑兵来,只管拦住了呼延灼马头厮杀。他自已兀自不出马。见这批骑兵交锋上了,他独骑奔向另在冲杀的一股金兵,将长枪一挥,拦着他们去路,又引了来接杀。呼延灼是个有病的,勉强着了盔甲,冲开了一层步兵,又来接连冲散了三拨,不免力尽气喘。第四拨又到,朱仝丢了阵脚,奔到阵头来,举枪狂搠,兀自冲不开路。武松,刘唐带了藤牌手,也是向吊桥边冲杀,见这右翼金骑兵,已冲撞得七零八落,自己队伍,还很整齐。百步之外,金军步骑兵,却纷纷集合了数重,挡着去路。便丢了藤牌手,飞步奔向呼延灼阵头来,看那银环金将骑了一匹白马,来往调人马合围,却想定了必先除去这个人。于是半蹲了身子,将铁棍就地舞成一团,飞滚了去。棍头扫着马腿人身,冲开一条血巷,那金将见一个短扎步将,就地一阵旋风杀来,锐不可当,回转马头便走。武松喊道:“留下首级走,番狗那里去?”丢了手中铁棍,右手拔出背上戒刀,一个箭步,飞跃向前。左手扯了那白马尾子,用出他那打虎的力气,把马倒拖回几尺路来。马身后坐,前蹄竖起。武松再凌空一跃,将那金将连肩带项砍下首级来。这附近百十名金兵,看到武松恁般英勇,呐一声喊,先四散跑了。恁地时,金兵阵上,漏出个大空隙。恰好呼延灼也冲到面前,武松回身拾起了铁棍,一手使棍,一手使刀,大声喊道:“武松来也!”由金兵重围后面砍入去。金兵后阵一乱,呼延灼、朱仝两骑,便带了马队冲出来。这里已到吊桥口里,武松大喊道:“呼延兄长且请入城将息,武二来把守这桥。”呼延灼也实在精疲力尽,只好冲过桥去。这时,李逵和刘唐两支步兵,已联合到一处。金兵没了指挥主将,乱纷纷地后退,吊桥东口,便已将敌人肃清。

  大家喘过一口气,按住了阵脚,早听到远处喊杀声人起,正是秦明那支人马,由栅寨重杀出来。武松便向刘唐、李逵道:“我们就在此守了桥口,也好放大军入城将息,免得金兵又来断了路。”二人说是。便领两支步兵,分守在桥东岸。不多时,果然秦明人马杀到,后面并无金兵。从从容容地过桥入城。不但北城门外喊杀声东移,武松向东望时,见宋军旗号在前,后面尘头大起,正是张清等领了大部人马来到。武松向刘唐道:“我们一发等那支人马来了再过吊桥去,且在这里把守了。”刘唐道:“二郎说的是。城外我们不曾立得栅寨,怕是大兵立不住脚,放了大军进城也好。”说着,一霎时,张清人马果然来到。但是他的队伍,却与往常布置不同,石勇,焦挺带了步兵先行,张清、周通带了马队,在后面跟随。最后李应横了长枪押阵,待得行到桥边时,队伍后面号角狂吹,金兵又摆了乌鸦阵势,百十人一拨,四方八处,向前赶来。武松向张清道:“就请领队入城,有弟等三人把守此处,料敌人进前不得。”张清由北门杀到这处,大小已有七八次接战,远路行军,人马又有些疲乏,实在应当入城将息,便在马上欠一欠身,率队过桥。不想这里队伍未曾过完,金兵散骑却有一队紧随了后面直扑将来,李应回转马来,单骑在前迎挡,一骑马在桥头上穿梭般来回。武松、李逵、刘唐带了步兵,跟随李应马后,混杀一阵,虽是抵挡得住,无奈一拨败下去,第二拨又来。一连败了四五拨,金兵散骑,兀自车轮般来。花荣在城上看到自已步兵已折伤了大半,便在城上鸣金收兵。武松向李、刘知二位道:“二位且请过桥去,武二断后。”李逵、刘唐听城垣上锣声敲得紧,只好带告兵过桥。李应骑马在桥那头站定。武松随后行到桥上时,却有二十余骑金兵,冲上了吊桥。李应叫道:“来得好。”便挥动枪尖,逼住了他们,滚浪也似搠翻。武松正待转上来砍杀,第二拨又到。他们却不与武松接杀,却举起刀来,乱砍拉扯吊桥的绳索。城上人看到,赶快去扯绳索,有一根绳索,已被金兵砍断了。眼见金兵散骑第三四五拨,又要涌上桥来。城上只将一根拴着吊桥的绳索扯动,却悬不起桥来。武松看到,丢了手中铁棍,左手挥动朴刀,右手拿起落在桥拦上的断索,跑着向壕西岸一拉,城上人同时努力,竟把吊桥歪斜的拉过岸来,悬在半空白。在壕那边的金兵看到,吓得呆了,城头上的守军,却齐齐喝了一声彩。桥这边只有二三十骑金兵,如何是李应对手,被枪搠得四处散跑。武松一手拉绳,一手兀自搠倒近前的几骑金兵。这时,李逵拿了两柄板斧,二次杀出城来,帮了李应、武松将二十余骑金兵砍杀得干净。三人正待进城,桥那边有金兵操了汉话问道:“那位一只手扯吊桥的将军,请留下名来。”武松回转身来道:“俺南道都总管部下步兵都监山东打虎好汉武松是也。”那边金兵听说,又惊异的呐了一声喊。李应、武松,李逵相继入城,城门重复闭上。这时,城里多添了许多军马,人心大振。

  花荣仍自部署城防,却让呼廷构在县尉衙中将息。原来宋江大部人马,被宿太尉阻止在许昌附近,却是不断得探报,金兵业已陷了西京,西北两路,向东京杀来,自料军机延搁不得,一壁厢派兵向后面张叔夜本部请示,一壁厢就逐步向前。当呼延灼前军来解救尉氏之围时,宋江大军已进到了鄢陵。宋江接得呼延灼紧急文书报告,便请了参军吴用来到帐内计议,吴用道:“此事显然。金兵既有大部兵马来到畿辅南郊,自必有更较多的军队去围困东京。到了这时,便是朝廷四处调兵勤主,也内外阻隔,消息不通。我们定须将这里通到东京一条大路,打扫得干净。然后总管大军,才可爽快地前进。目前这个尉氏城,却是教敌人久围不得。但我本部军马赶到尉氏,至快尚须三日,呼延将军恐不足以解此围。”宋江道:“恁地说时,不才带十余名弟兄轻骑快马先到那里调度一番也好。”吴用道:“兄长一军主将,如何先行得?小可不才,愿为朝廷略效犬马之劳。”宋江道:“先生能先为一行,那自然是好,但不知带那些弟兄去?”吴用道:“小可自得探报,已筹思好半晌了。这支金兵突然而来,未必带有多少粮草。他必是趁着农家秋收之后,就地掠夺。但这就地掠夺,也不是一面厮杀,一面可以征收的,他一到尉氏我们就和他接杀了,目前纵掠夺些粮草,其数也不见多。其次,便是他在黄河南岸已掠夺得一些。敌人抄我南路,是一支轻捷的兵,粮草必然在后。小可这番前去,须是从这条路上制他死命。他没有粮草,孤军深入,不战自乱。因此须调水陆十几名弟兄协助,方可分派得来。”宋江道:“随营弟兄,听便先生调用便是。”二人计议了一阵,便调马军将领四员单廷珪、魏定国、欧鹏、邓飞。步军将领四员李忠、郑天寿,宋万、杜迁。水军将领四员李俊、张顺、阮小五、阮小七。安排已定,即着各将领饱餐酒饭,各选一匹良马,随着吴用,不分昼夜,奔向尉氏。这十三骑奔到尉氏城外时,正是张清在北门与金兵对阵。关胜一支人马,却在西郊外遥作攻打之势,以事牵制。吴用先到关胜阵里,已知交战形势。便向关胜道:“金兵都是轻骑,意在野战。这城外我们又还不曾立得栅寨,城外不须许多军马。就请关将军带一小支骑兵到北门外接杀一阵,教那路人马悉数入城,我等随后便来。待得他们大军进城了,我等在城外,或夺金人栅寨,或自立营寨,作犄角之势,然后自有良图。”关胜大喜,调了三百骑兵,立刻向北门接杀。单廷珪、魏定国二人不辞远道而来,又自请随阵。关胜奔到北门,将此意告知了张清,因之张清自向东门杀进城去了。而后吴用等率西门兵马赶到,那金兵混战了大半日,只见宋军人马四面八方相应,正摸不着头绪,便退回了栅寨将息。

  这金兵栅寨,在城外东北角,大小相间半里许一座,约莫去城有二里上下。吴用策马在高坡上,四周张望了一番,因回阵向关胜道:“我们且休和金兵营寨相近。这城南五里有一段街道,便在那里宿营,在街两头设下鹿角,权作一夜之计,明日再作良图。”关胜听说,趁了日色半西,立刻就到那里去安营。因是战场,百姓们惧怕金兵骚扰,全数都跑了,吴用找了一所民房,当了中军帐,便邀关胜坐地,将自已计划告诉了他,关胜左手抚着长须,右手连连拍了膝盖两下,笑道:“先生之意,正与关某之心不谋而合。我军前后擒有很多俘虏,正好推来询问。”于是着中军官送来一批俘虏,挑了两个面带忠厚的,留在屋里,吴用、关胜分别替他松了绳索,着军汉掇了两个凳子教他坐下。又着一个通事好言来问他话。他道:“金兵没有料到这一带有宋军先到,以为夺了城池,自有粮秣。自交战后,只在附近农庄搜罗猪牛粮草,现在附近村庄搜罗完了,少不得走出去几十里路设法。”吴用听说大喜,赏了那两个俘虏许多酒肉,着他在后营将息。关胜拱手向吴用道:“恭贺参军妙计成功!”吴用拈了一绺髭须,笑道:“这条计,自是瞒不过关将军,请试言如何用法?”关胜笑道:“参军此来,带了水陆十二员将领,却无兵马,某家以为是参军志在游击。于今参军留心到敌人的粮秣,必是再派些将领,不分水陆,尽力去截夺粮草。如此三日,敌人无粮,不战自退矣。”吴用笑道:“如何?我猜关将军必解得此意。”关胜大笑道:“孤军深入,兵家大忌,第一就在粮草。某自幼即读兵书如何不省得。可惜朝廷忽了此著,致金兵两次犯阙。”说着,拍膝仰天长叹,吴用笑道:“关将军既知用法,请问这十二员将领如何分派?”关胜道:“不才之意,多派精兵,分作水陆十余支,四处寻觅截杀便了。”吴用道:“诚然是恁般作法,但也非计出万全。金兵比我人多,他在四处搜粮,绝无不派人四处护送之理,我若与他兵马接杀,恐怕不易将粮草尽数夺了。小可现着李忠、郑天寿、宋万、杜迁四将,各带步兵五十名,扮着乡人换样,分成四路,在这东北郊二十里以内,巡查村庄,见有敌人粮袜,不管多少,都放火烧了。着单廷珪、魏定国、欧鹏、邓飞四将,各带骑兵二十名,扮着金军游骑模样,到二十里以外,四十里以内大路上来往巡查。见有粮袜车辆,混到近处,一般放火。为何不多派人马?一来是恐怕没得许多金人护粮,二来此以精兵为主,却不在多。再着李俊、张顺、阮小五、阮小七四将,挑选熟悉水性兵士若干名,扮成难民模样,沿双泊河两岸走。见到运粮船舶都给他凿沉。再着韩滔、彭圯二将,各带马军二百名分路接应,以免意外。那假扮的游骑,白天以红勒额为号,晚间以红灯三盏为号,本军自不会认错。小可本人,趁此西门并无敌军挡路,立刻入城去,再由城里不时派兵出来搦战,或者在城上摇旗擂鼓作欲倾城出战之势,使金人不知虚实,日夜受着困扰。将军在此,可看度情形,敌不出,就作搦战模样,或守寨,或避入城,一听尊裁。小可专在西城上观望,不时接应。如此用兵,将军以为如何?”关胜起身拱手道:“先生之计,面面周到,关某所不及也。”二人笑了一阵,立刻照计行事。

  这日黄昏时候,吴用带了两名军校,到得尉氏壕边叫开城门,自入城去。入城以后,与呼延灼商议定了,分派花荣、秦明、朱仝、李应、李逵、武松各带人马二百名,轮流出东北两门,向金营搦战,待金兵来应战时,便自回城。由二更到五鼓天明,恁般与金营耍子十余次。天明以后,金兵大怒,全队来攻城。这时城里有数千人马,如何怕他,只是闭城不理。关胜却带了西郊人马,去攻打金兵后寨,金兵去救时,关胜兵马又走了。金兵被扰乱了一日夜,下午收兵回寨,连得各路探报,在民间搜罗的粮秣,有的被百姓夺去,有的被自已游骑烧了,还有远道来的几只粮船,在河里好端端地沉了。这日恰是没有一升麦一束草运到。这金兵主将脱尔不花,被张清打中了一石,兀自在营寨里养伤。听说粮草毫无,心中大惊,便决定次日再去攻城。不想这晚城里军队出扰,依然如故,有几次杀到栅外。金兵两日两夜未得将息,第三日如何能出战?只有闭了寨门不出。这日,宋军却也未曾来搦战。但派出去征收粮草的兵马,依然空手而回,金兵营里,没有储粮,又打听得后面有打宋统制旗号大批人马来到。脱尔不花无法再围尉氏,丢下栅寨,连夜全军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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