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新传第二十四回 贼妇人献身诱番将 金元帅贪色收逃吏

  俗话道:生平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水兆金这样满身的齿痕,那就是生平作的事,特让别人皱眉些个。柴进着小校们把百姓分扯开了,着人将他夫妇带到公案前,瞪了眼道:“水兆金,你看百姓把你恨到怎地?不是你往日作官亏负了人民国家时,何至于此?你在金人那里,很厮混了些时,你且把他们的情形,述说出来。若是你能将功补过时,我自恕了你夫妻两个死罪。”水兆金俯伏在地上,还是抖颤了发不出声来。他浑家王氏,却跪着近前两步,禀告道:“将军若饶了我们死罪时,我们愿出些力量报效因家来赎罪。只是这里耳目众多,却不便禀报得。”柴进听了,看看朱武时,朱武却将手理了髭颓点点头。柴进道:“那也好,只要有利同家,也不妨留了你两条狗命。”便着人将他夫妇押入后堂。再把那秃飞缘带上堂来,这秃贼见柴进饶了水兆金夫妇,却不是个喜欢杀人的,上堂以后,学了汉人的礼节,跪在地上,两手扶了地,只是叩头,口称请将军饶命。柴进道:“我大宋百姓,个个人都恨不得吃你的肉,睡你的皮,你却想我饶了你。”秃贼流了泪道:“小人虽是冒犯了大国,却是各为其主。”柴进道:“虽说各为其主,兀谁让你引了金兵来奸淫掳掠?便是你这贼,学了我们汉话,随了我们汉俗,你倒来祸害我汉人。担说这水兆金孽由自作,你叫他替你作鹰犬,也占了他妻室财产。不曾像水兆金替你作鹰犬的,你更自糟踏了不少。我若饶了你,天也不容”!说着,喝叫左右将这贼缚了,那秃飞缘听晓没了指望,立刻面无人色,动弹不得。小校们兀谁不恨他,早是七手八脚,将他缚作一团,掷在台阶上。砦进向众百姓道:“那水兆金夫妇,我还有用他们处,你等且休过问,这秃贼便交给你们摆布,剐砍都使得。”只这一声,阶下老百欢声雷动,就在地上抢了秃贼,横拖倒曳的拖了出去。

  柴进了却这场公案,且退回内堂。另着人将水兆金夫妇由拘守的房屋里带出来问话,原来他二人两只手,都是被绳索捆缚着的。因为身上全被百姓咬伤,绳索纠缠到一处,他兀自哀求着看守的军校,暂松一松缚。并道:“这知寨衙里,前后有军士重重把守,自不会飞了出去。”军校见绳索纠缠住了,本也要整理,暂时将绳放松。随后柴进着人来引水兆金问话,他便带了浑家随在军校后面走,为了装作伤势很重,他兀自嘴呻吟着,拖了脚步在地面响。看守军校,因是将他松缚了,除了前面有两个人引导,后面又有两个人押解,向不怕他飞上天去。那水兆金哼着,口里兀自低言埋怨道:“这停云寨百姓,恁地凶恶,却把我周身咬得一块好肉也无。我求活则甚,却不如找个自尽罢休。”这般说了,行进到院落单一口枯井旁。他快走了一步,两脚齐齐踏着井圈,身上向下一溜,人便不见了。他浑家在旁哭叫道:“你寻了短见,我又活了则甚?”随了此话,她也抢近了井边,跃身下去。这前后四个军校,都不曾提防着他们有意外,等他们蒂下井去了,却是施救不及,只有站了在并圈外发呆。探头向井眼里看时,黑洞洞地,并也不听到甚的?将此事向柴进禀报了,柴进有许多事料理,没有功夫把这两个汉贼打捞起来,便着人搬取了许多大小石头抛入井内。料着水兆金虽不淹死,却也被石块打死,却不想水兆金这厮,特地狡猾,在金兵未来之时,他想到有一无城池失陷了,如何逃命?便着人将衙中院落里这眼枯井旁挖掘,打通了道子里大阴沟。后来和秃飞缘勾结上了投降了金兵,这条私路,不曾用得。于今柴进将他在知寨衙里拘押了,到处是他熟路,正好逃生。暗地与浑家约定,有机会一同跳井,于今解了绳索,又打井边经过,却不是天赐其便。便因之向王氏丢个眼色,壬氏点头会意,到了井边,竟是轻易地逃了去。这井底预先堆了麦秸棉絮,人落在上面,正不会损伤丝毫、柴进眼看这是枯井,如何会省得是条私路?那水兆金夫妇落井之后,便俯伏了向地道里蛇行过去,大石落将下来时,他已去得远了。他们也深知走出暗道,依然还是为老百姓捉得,益发死心踏地藏伏了两日夜。逃难时,身上本还藏有些许干粮,以备万了,这时饿了便拿出来吃。口渴了,却悄悄地到阴沟口上,捧了积雪来咀嚼。

  到了第三日,不听到地面有人马喧叫声,想是宋军已经撤退了,在深夜里,就出了洞口。一看寨子里没有半星灯火,寒星向下照着,寨子里房屋,兀自阴沉沉地。摸索到寨子门口时,两扇寨门洞开,正不见有人把守。水兆金虽是暗里叫侥幸,却也正不解何以敞了寨门不守。出得寨子来,心里便落下了一半,搀了王氏道:“娘子,我等命不该绝,神圣庇佑,逃得性命,现时却向哪里去安身?”王氏道:“你不看停云寨百姓,口口声声叫我们汉贼,恨不活吞了。我们道出真名时,你到何处,百姓也不容我们。”水兆金道:“我们身上还带有些金珠,且逃回江南,远远离开战场击快活几年。”王氏道:“呸!你好没出息。身上这点金珠,坐吃山空,你在江南能过活得几年?现今斡离不元帅己进兵冀州,眼看便要取得赵官家天下。有个升官发财阶梯,你倒不省得!一不作,二不休,我们便投奔那里。”水兆金道:“贤妻原道的是,小可也曾想到。一来我等未立寸功,怎样进身?而况失陷了停云寨,送了秃将军一条性命,怕金国元帅见罪我们。二来此去冀州,虽不过几百里路程,却是有宋兵从中阻隔,怕前去不得。”王氏道:“你听我说,你顾虑的都没的挂在心上。第一件,我那日听到人说,上面坐的是位柴将军,我听他那厮说话是沧州口音,我便认识他了,兀的不是小旋风柴进?早年我流落在沧州时,曾得过他救济,我看了他嘴脸,我便省悟了。那左边坐的那个汉子,说了江州口音,那又不是神行太保戴宗?右边那个汉子,虽不知是兀谁,却也无非是粱山泊人物。这哪里是应天府兵马,分明是柴进带来的沧州兵。我们把这消息告诉了金国元帅,趁着兵马在外,袭了他那城池,这沧州知州怕不是你的。秃将军死了,是他金兵自不小心,失陷了城寨,这笔账,怎地会挂在我们身上?第二件,你道向冀州的道路不好走,却也是真。但是这条路上,逃难百姓,必定千千万万,我们只杂在逃难百姓里走,兀谁知道你是水知寨?这等百姓,宋军自会放过去。若是金兵将我等掳了,那便是好,正可以借丁了他引见。”水兆金道:“贤妻之见,胜我十倍,我便依了贤妻的话,向冀州去。”两人说着话,在星光下摸索了走路。因怕停云寨附近村民会认得自己,不敢停脚,只是继续的前进。天将亮时,到达一个乡镇,便在人家屋檐下休息。等了天亮,有人开门出来,见他夫妇形状狼狈,便问道:“客人莫非是由停云寨来的?”水兆金听说,慌着一团,却答应不出来。那村人笑道:“我等都是大宋人民,客官怕些甚的?昨日停云寨百姓,陆陆续续由这里经过,道是官兵把金人打跑了,却又转头去攻打冀州,停云寨百姓深怕金人前来报仇,大家都背了包裹,扶老携幼,由这里向南去。那寨子里都走空了。”水兆金听了这话,心里才始放宽。因道:“原来恁地,我等不住在停云寨,却也怕金兵再来,先向他处去找安身立命所在。不知此处向南走,有战事也无?”村人道:“我们这里人,也大半向南逃回中原去,想是前方道路平靖。”水兆金听了这消息,益发放了胆子向冀州去。一路打听得前面有兵马时,便绕了小路走,虽有两三次遇到自家乓马时,因为是装扮了逃难百姓,都便便宜宜过去。

  这日到了冀州地界,却看到大小村庄,都在庄门上用大幅红纸,写了大金顺民字样张贴了。有那过半数庄门上不曾贴得顺民招贴的,必是空落落地一座火烧了的庄院。水兆金在路上私向王氏道:“我们一路行来,不曾见得恁般光景。此处必是金兵元帅行辕所在,所以将老百姓也特地看得严密些,要他家家贴了顺民招贴。”王氏道:“恁地便好,是大金顺民,便不会将我夫妇杀害了。”两人在路上商量着,必须在乡人口里,把当地情形访问得熟悉了,方好去向金营投效。见路旁有所庄院,庄门大开,十几个庄丁正捆扎挑担,地上放了酒瓮粮袋,两头活牛,七八支活羊。一个老军人手扶了杖在旁边观看,只是摇头叹气。水兆金向前唱了个喏。因道:“逃难百姓经过贵处,讨口茶饭吃。”那老人点头道:“都是大宋人民,客官有意逃回中原,是个义士,当得聊尽地主之谊。只是老汉满腹心事,恕不能奉陪。”便着庄丁引了水兆金夫妇到庄内去用酒饭。吃毕,水兆金问明了此是丁家庄,那老者便是庄主封翁丁太公,正筹备好了酒肉粮食,向金营去贡献摊派了的孝敬礼物。水兆金听了,正中下怀,托了庄丁引到内堂,向丁太公道谢。丁太公道:“客官,你虽是个难民,我十分羡慕你。你逃回了中原,自由自在,作个太平百姓,不强似我们这里受人熬煎,还要天天拿出家产来孝敬别人。”水兆金道:“这也不过大军过境,暂时供应,水公也休为这个着恼。”丁太公道:“着恼却不为此,叵奈那金营将官不识我中原人民以廉耻贞节为重,却要民间逐日去送妇人,供他们取乐。你想谁家妻女,肯去作这事?不去时,无奈我等作了顺民,不遵守顺民规章,便是死罪。若是死一两个人,便也罢休,无如金营里规章,却是很毒辣些,假如一人有罪,全庄子人都要受砍杀。没奈何,每逢十日,本村子要向金营贡献孝敬时,每将全村子妇女,五十岁以下,十四岁以上。都要拈阉,拈得的,便由庄子里进去金营当献纳,父母丈夫,无得推诿。今日应该本庄献纳两名妇人,拈阉出来,其中一名,便是我女儿。她颇知礼义,不肯受这耻辱,但不去时,却又怕连累了合村老小。因之藏了一包毒药在身上,预备到了金营,暗暗吞下。恁地时,自己不受玷辱,却也不连累他人。客官,老汉偌大年纪,便是一儿一女,儿子已打发渡黄河到中原去了,好歹让他寻个出路,正不知飘流到何处去,将来有个团圆日子也无?如今眼巴巴望了这个女儿去死。单剩下老夫妻两人,却也觉得活了乏味。”说着,两眼流下泪来。水兆金笑道:“太公若是为了这事,小可倒有个解救之法,有一个人可以代替了令嫒前去。”并说着,指了站在身后的王氏。丁太公听说,为之愕然,将袖子揩了眼泪道:“客官休得取笑。”水兆金正色道:“太公正在为难的时候,我夫妇叨扰了酒饭,便不感谢,也不应当取笑。实不相瞒,内人有一个兄弟,现在金营大元帅左右,充当通事。我夫妇前来投奔,正愁了军事重地,不易得见。于今借了贵庄向元帅大营献纳这个路径,内人当了被献纳的妇人,小可当了呈献礼品的百姓,都可进去。遇着了妻弟时,好歹和他说知,将贵庄献纳免了,岂不是好?”丁太公对他脸上望望,因道:“客官,此话是真?金营那是虎口,不当耍子!”说时也向王氏脸上看看,见她颇有几分姿色,举止自然,听了这般言语,正不曾有一些畏惧模样。王氏向前道了个万福,因道:“太公休得多心。奴夫妻不是两条性命,奴曾在边地多年,懂得金辽两国番语,见了金营将官,我和他将番语讲说,讲一句,便胜似你们讲千万句。纵然导不到我兄弟,他们也不会难为了我。”丁太公见她恁地说了,谅是真意,心中十分欢喜。将女儿出来了,拜谢水兆金夫妇一番。因为呈献礼物的人,立刻就要上道,丁太公来不及重新款待,自己亲自送到庄外,向水兆金夫妇拜了几拜。那水兆金正和送礼的百姓两样,别人皱眉泪眼,把金人当了刑场。他却眉开眼笑,以为要临仙地也似,随了礼品担子,高高兴兴的走去。王氏和一个被献的中年妇人同坐了一辆骡车。她丈夫抱了一个孩子,牵了一个孩子,送到庄外,那妇人眼看了离开两个孩儿,却要去供金兵蹂躏,不知也有命再相会也无,只是哭泣。那两个孩子扯了车杠,要和妈妈同去,又哭又叫。她丈夫将两个孩子拖开,也流着泪嚎哭,引得行人和送行全部落泪,那妇人益发哭得晕死在车上。

  路上行走半日,到了冀州城里,见满街门户全都贴了顺民招贴。街上行人绝迹,只有些挂刀带棒的金兵,在大街上撞跌。到了元帅行辕,便是知州衙门改的,门前临时树立了两枝大旗杆,上面悬了丈来长的杏黄旗子,拦门支起武器架子,林立着枪刀剑戟。这里也有他处的百姓,纷纷来纳礼品,成群结队,全在辕门空地里歇定。有几个金兵小校,穿了黄色战袍,戴了貂尾帽,手上拿了大马鞭,吆喝进礼百姓。其中随着中原人,小校装束,代译了汉话,叫老百姓小心站定,先呈上礼单来。水兆金看到了,知是机会来了,便在人丛里昂头,高喊着番话,道是丁家庄百姓,现有全副礼品和两位妇人送到。还另有好心,须得面禀元帅。那金兵见水兆金能懂金话,立刻挽了手上鞭子走将拢来,正不知这是何事。水兆金在人中出来说了番语道:“这妇人是我妹子,军爷若把我们先带进辕门,得见了元帅,我两人都有孝心奉上。”番校笑道:“我叫乌叱博,是元帅护卫军里一个头目,你有甚孝心奉上?”水兆金道:“这位军爷,我自有机密大事禀告,只是小人如何见得了元帅?”乌叱博走向前来,抓了水兆金的手道:“也罢,我就去为你通禀,碰碰你的运气。”那些金国兵校,就蜂拥着引了丁家庄这批送礼人,进了行辕,且把他们安顿着在大堂外廊檐下。岛叱博向水兆金道:“你像个斯文人,可以想出些好言语呈禀元帅,好在你会说我北国话,只这点事,就可以保你得到我元帅三分喜欢。”水兆金笑着拍了肚皮道:“大宋赵官家半个天下,都在我这里,请你见了元帅说,我有机密大事呈报便是。”乌叱博听了点点头便进内堂去了。好半天他笑嘻嘻地出来了,向水兆金道:“你这汉子真是运气。元帅左右,正差着两个通事,听说你夫妻二人都会说北国话,着你们立即入去。”水兆金听说大喜,向王氏丢了一个眼色,整整衣服、便随了这小校和几个番兵,战兢兢地向内堂来。

  经过几重门户,都看到两壁是刀叉林立了。来往番校,手上都握了光灿灿夺人目光的兵刃,尽管杀气扑人,但他们来来往往,却都连着蚊子哼声也无。水兆金放轻了脚步,随着番校走到内堂,却见伺候差役,像穿梭一般来往。堂上锦绣帘幙,重重叠叠,看得人眼花绦乱。便在廊外,已嗅得沉檀水麝燃烧的香气,氲氤扑鼻。引进的番校,就不敢向前走了。在内堂帘子外面,便有四个披了盔甲的偏将,各执大刀长斧站定,其中一人,向水兆金夫妻招了两招手。水兆金看得帘子里面,乃是金国大元帅斡离不住着。听说此人手下,带有数十万兵马,口里一句话,可以屠一个城池,却是冒犯不得。恁地揣想了,脚下便软了,移动不得。王氏瞧科他胆怯了,却倒向前搀住他一把,推了他走。水兆金心里,虽是七上八下的跳着,挣到了这一分成就,却也不可轻易放过了。手心里紧紧捏了一把汗,挨了王氏走。走到门帘外,那穿甲守门将,将帘子掀了,他二人便鞠躬而入。这里面除了红毡铺地而外,门窗之上,无不是悬了红绿绸幕。天色还未曾昏黑,地面四个铜制烛台,都是五六尺高,上面插了手臂粗也似红烛,粱柱四角,又垂了纱灯。照见满屋子里都是锦绣披搭的椅案。正是古玩太多了,案桌上一项项挨接了陈设着,没有个章法。屋角两尊狮头铜炉,里面烧着红炭,向半空里喷腾着香烟。水兆金也看不清这屋子里有些甚人物,料着斡离不便在当面,双膝落地,老远的跪了下去。其实这正堂中虽有几个男女排列了,恰不曾有个金国元帅。只是上面在红毡上陈列了一把罗汉椅子,上面铺缎子绣花锦墩,空设了元帅的内堂座位。水兆金跪在地上,把金国言语也忘了,自己战兢兢地报名道:“停云寨知寨水兆金叩见元帅,”王氏虽也和他跪在地上,却不曾叩头,见伺候的男女只是抿嘴微笑,却连连扯了他几下衣襟。水兆金抬头看时,才知道元帅并不在上面,心里喊得一声惭愧。

  就在这时,几个番男女一声吆喝。锦绣屏风里一阵哈哈笑声,四个少女,满身锦绣,拥着一个壮矮汉子出来。那人茶黝色面皮,八字髭须,头戴红毡圆帽,顶上拖了两个貂尾。左右两耳,挂着两个大金环。身穿红缎狐裘,纽扣一个未扣,翻了衣襟,拦腰束了一条鸾带。脚下两支大黑牛皮靴子,跄踉着走出来。他且不坐下,左手按了少女的肩膀,右脚踏在罗汉椅上顺手捞起侍卫番兵身上佩的刀,指了水兆金道:“你有甚机密大事要告诉我?”水兆金早已匍匐在地,未敢抬头。斡离不说的金话,字字听得清楚,心里慌了,却答应不出来。斡离不喝道:“这小子好大胆,敢用话来骗我,我说的话不懂,他却说懂得北国话,拿去砍了。”王氏看看事情僵了,便用膝盖跪着走了几步,先叩了两个头,然后用金国话答道:“回禀元帅。奴丈夫是个忠厚人。看见元帅虎威,说不出话来,非是敢欺骗元帅。”斡离不听她能说金国言语,便有三分欢喜,于是丢了手上的刀,近了两步,将手托了王氏的下巴颏,让她抬起头来,看她的脸。见她虽近中年,皮肤白晰,很有几分姿色,便点点头道:“你既是能说北国话,想这男子会说北国话也是真……”又向水兆金指了道,“这妇人甚是中我的意,我便留下了。你的来意,我已知道,便派你在内堂当一名通事。不日我夺了大名,再赏赐你,你起去罢。”水兆盒朝着斡离不叩了三个头,口称谢大金元帅厚恩,然后退到帘子边,倒钻出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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