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瑣記“梁祝”本事考

  “梁山伯與祝英臺”,無疑地是吾國流傳得最廣泛的一個民間故事,各地地方戲中,常有演出,而以越劇爲最著。每一個劇團中都有這一出看家戲;往往別的戲演膩了而賣座衰落的時候,就搬出“梁祝”來演一下,頓時吸引了觀衆紛至沓來,足見廣大羣衆是如何的喜愛這個故事了。

  川劇中的“梁祝”,別有一名,叫做《柳蔭記》,故事比越劇稍簡,並沒有“樓臺會”的一節,民鋒蘇劇團的“梁祝”,就是根據《柳蔭記》的。彈詞中也有“梁祝”,彈詞家紛紛傳唱,以朱雪琴、郭彬卿一組爲最得好評,故事似乎取材於越劇,與越劇異曲同工,聽了是很夠過癮的。

  “梁祝”的本事,考之浙江《鄞縣誌》,與地方戲所演出的頗有出入。據說縣西十六裏接待寺西,有義忠王廟,一名樑聖君廟,祀東晉鄮令梁山伯(按,鄞縣在東晉時名鄮縣)。安帝時,劉裕奏封爲義忠王,令地方官立廟。宋代時郡守李茂誠撰《廟記》,竟稱之爲神;其所以稱神之故,卻有一段神話,說是孫恩犯會稽時,太尉劉裕往討,山伯託夢劉裕相助,夜間烽燧熒煌,兵甲隱見,孫等見了大驚,就入海逃去。至於與祝英臺同化蝴蝶的話,那是不可考了。

  據《廟記》中說,神諱處仁,字山伯,姓梁氏,會稽人。他的母親夢見太陽貫穿胸懷,懷孕了十二個月,以東晉穆帝永和壬子三月一日分瑞而生。幼年時就聰明有奇氣,長而就學,最愛墳典,曾從名師進修;過杭州時,在路上遇見一位青年,容貌端正,長身玉立,帶了行李上渡船,坐在一起,山伯問他姓名,他回說姓祝,名貞,字信齋。問他從哪裏來?說是來自上虞鄉間。問他往哪裏去?說是去求學的。雙方討論學問,很爲相得;山伯便道:“我們的家鄉相去很近,我雖不敏,很願攀附一下,希望您不要見外。”於是兩人欣然同行,合從一師;同學了三年,祝因思親先行回鄉。過了二年,山伯也回去省親,到上虞訪祝,遍問祝信齋其人,竟沒有人認識他,卻有一位老者在旁笑道:“我知道了,能文章的不要是祝家的九娘英臺麼?”當下找到祝家門上,山伯才知他的同學是個女子,別後重逢,十分歡洽,飲酒賦詩,珍重別去。回家之後,思慕英臺才貌,因此稟請父母去求婚,誰知英臺已許配了鄮城廊頭馬氏,好事不成,山伯長嘆道:“生當封侯,死當廟食,區區婚姻事,又何足道!”後來簡文帝舉賢良,郡中以山伯應召,被任爲鄮縣令,不久就害了重病,病危時對左右說:“鄮縣西清道源九龍墟是我的葬地。”說完,就瞑目長逝了,年只二十有二。郡人依照他的遺言,將他葬在西清道源的九龍墟。明年暮春,英臺遣嫁馬氏,搭了船乘流西來,突遇大風浪,船竟不能前進,問篙師,他回說:“這裏卻有山伯樑縣令的新墳,豈不奇怪!”英臺聽了,忙到墳前去拜奠,哀慟之餘,墳地裂開,就聳身跳將下去,侍從急忙拉住她的裙子,裙幅卻像雲片一般飛散了。郡人將此事上奏朝廷,丞相謝安請封爲義婦冢,勒石江左。清代李裕有詩詠其事:“冢中有鴛鴦,冢外喚不起。女郎歌以怨,輒來雙鳳子。織素澄雲絲,朱幡翦花尾。東風吹三月,春草香十里。長裾裹泥土,歸彈壁魚死。”

  宜興善權洞外,有碧蘚庵,庵前有臺,相傳是祝英臺讀書處,清代詞人陳其年過其地,填了一闋《祝英臺近》:“傍東風,尋舊事,愁臉界紅箸。任是年深,也有系人處。可憐黃土苔封,綠羅裙壞,只一縷、春魂拋與。  爲他慮,還慮化蝶歸來,應同鶴能語。贏得無聊,呆把斷垣覷。那堪古寺鶯啼,亂山花落,惆悵煞、臺空人去。”可是《鄞縣誌》中並沒提起梁祝在宜興就學,那麼這善權洞外的祝英臺讀書處,又未必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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