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瑣記展覽會

  展覽會爲一種羣衆性的活動,無論是屬於文學的,藝術的,歷史文物的,科學技術的,都足以供欣賞而資觀摩,達到見多識廣的境界。新中國成立以來,蘇州市的各種展覽會,風起雲涌,連續不斷,如太平天國起義一百週年紀念展覽會,總路線展覽會,以及最近的五年來成就展覽會,吸引了千千萬萬的觀衆,好像給大家上了幾次活生生的大課,教育意義是十分重大的。我前前後後也參加了不少展覽會,大都是屬於藝術和園藝方面的。

  對日抗戰以前,我經常參加蘇州公園的蒔花展覽會、金魚菊花展覽會、梅花展覽會等;抗戰期間,我在上海又參加了幾次國際性的中西蒔花展覽會,以我們中國的盆栽盆景與西方人的園藝相競賽,居然壓倒了他們,連得了三次總錦標杯,當時自以爲我的園藝取得了國際崇高的地位,得意忘形,先後做了八首絕句,其中二首,就是對外而言的:

  “奇葩爛漫出蘇州,冠冕羣芳第一流。合讓黃花居首席,紛紅駭綠盡低頭。”

  “佔得鰲頭一笑呵,吳宮花草自娥娥。要他海外虯髯客,刮目相看郭橐駝。”

  我以爲對外而言,不妨自豪。勝利以後,回到蘇州,又曾參加了一次蒔花展覽會,一次菊花展覽會,記得有一盆“陶淵明賞菊東籬”,別出心裁,曾博得了不少好評。

  新中國成立後的一九五〇年,參加蘇州市文物展覽於青年會,特闢一室,佈置了三個桌子,一桌是文玩小品,一桌是盆景盆栽,一桌是北瓜與蔬果,都是家園產品,揭櫫曰“秋之收穫”,請老友蔣吟秋兄用白粉寫在一片柿葉上,紅綠斑駁,很爲別緻;四壁張掛着明清兩代周氏的書畫,如周天球、周東邨、周之冕、周芷巖等,全是姓周的名家的手筆。

  這一次的展覽,引起了當地首長們的注意,從此我的紫蘭小築的小小園地,就經常的東西南北有人來了。以後拙政園開幕,蘇南文管會又邀我去展覽園藝作品,獨佔了“南軒”一室,又佈置了三個桌子,除盆景盆栽、北瓜蔬果外,加上了一桌子的水石盆供,借用毛主席的《沁園春》詞名句,揭櫫曰“江山如此多嬌”,爲之增光不少;中如仿宋代范寬的《長江萬里圖》一角,仿元代倪雲林的《江干望山圖》《富春江嚴子陵釣臺》等,計六七點,在我以前的展覽品中,這總算是別開生面的。

  怡園開幕,又在荷花廳的樹根古几案上佈置了盆景盆栽與瓶菊,秋菊有佳色,自能引人入勝;中有一件,以乾隆白瓷淺水盆,插棕櫚葉五枝,單瓣紅山茶一枝,配以拳石,別有意趣,有一位參觀的朋友,在意見簿上寫着:“這一盆棕櫚山茶美極了,可作和平的象徵。”可惜這是插在水中的,只能維持三四天。

  以後又如拙政園開幕週年紀念的菊花展覽會,怡園的月季花展覽會,也都有我的盆栽盆景和瓶供的菊花、月季花等參加,因爲我已好似藥方中的甘草,凡是展覽會,幾乎都有我的份兒了。而最可紀念的:有一次爲了歡迎朝鮮人民軍和中國人民志願軍代表,在人民文化宮中舉行了一個文物展覽會,邀我把各種梅花的盆栽盆景拿去參加,佈置了三個桌子、兩個花幾,那位五十多歲的朝鮮代表見了大爲歎賞,問長問短之後,都在手冊上記了下去。一九五三年春節,蘇州市文物保管委員會展覽歷代書畫文物於人民文化宮,在大會堂的四壁掛滿了書畫,而主席臺上由我佈置了好多盆栽盆景與瓶供石供等,在毛主席造像前供着三大盆的松竹梅,吸住了好多觀衆,在我歷次參加的展覽會中,以這一次的位置居高臨下,最爲滿意,擡頭望去,極莊嚴華貴之致;甚至有幾位愛好花木的解放軍戰士,竟找到我家裏來了。最近的一次,就是一九五四年春節,民間藝術展覽會舉行於拙政園,蒐羅了許多蘇州市的民間藝術品,蔚爲大觀,那展覽書畫的部分,又邀我將梅花的盆栽盆景去點綴一下,中如已故名畫家顧鶴逸先生手植的那株綠萼老梅,由我培養了三年,着花很多,樹形彷彿一頭起舞的仙鶴,我給題上了“鶴舞”二字,觀衆嘖嘖稱美;此外,盆景如“孤山一角”“梅花林”等,也是我煞費苦心的創作,這一個展覽會舉行了半個月,真有萬人空巷的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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