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重視上元,夜必張燈,以唐代開元年間爲最盛,舊籍中曾說:“上元日天人圍繞,步步燃燈十二里。”其盛況可以想見。詩人崔液曾有《上元詩》六首記其事,茲錄其二雲:“今年春色勝常年,此夜風光最可憐。𫛛鵲樓前新月滿,鳳凰臺上寶燈燃。”“神燈佛火百輪張,刻像圖容七寶裝。影裏如聞金口說,空中似散玉毫光。”
所謂燈市,宋代初期,也稱極盛,《石湖樂府》序中曾記蘇州燈市盛況,據說元夕前後,各採松枝竹葉,結棚於通衢,晝則懸彩,雜引流蘇;夜則燃燈,輝煌火樹,朱門宴賞,衍魚虎,列燭膏,金鼓達旦,名曰燈市。凡閶門以內,大街通路,燈綵遍張,不見天日。曾鞏曾有詩云:“金鞍馳騁屬兒曹,夜半喧闐意氣豪。明月滿街流水遠,華燈入望衆星高。風吹玉漏穿花急,人近朱闌送目勞。自笑低心逐年少,只尋前事捻霜毛。”到了後來,卻漸漸衰落了。明初,燈市又極熱鬧,南都搭了綵樓,招徠天下富商,放燈十天。北都燈市在東華門,東亙二里,自初八起,到十三就盛起來,到十七才止;白天各處的珍異骨董,以及服用之物,都來參加,好像開展覽會一樣,入夜便張燈放煙火,還有鼓吹雜耍絃樂,通宵達旦。據劉侗所記稱:“絲竹肉聲,不辨拍煞,光影五色,照人無妍媸,煙骨塵籠,月不得明,露不得下。”那時明太祖剛建了都,大概就借這元宵來慶祝一下吧?
清初,燈市也盛極一時,上元不可無燈,已成了牢不可破的風俗。如康熙年間,詞人彭孫通有《洞仙歌》詠元夕雲:“千門萬戶,聽踏歌聲遍,一派笙簫暗塵遠。有麝蘭通氣,羅綺如雲,香過處、隱隱紅簾盡卷。 閒行南北曲,玉醉花嫣,爭簇天街鬧蛾轉。更誰家豔質,燈火闌干,驀地裏、夜深重見。向皓月、光中費疑猜,不道是、今宵廣寒人現。”又嘉慶年間,王錫振有《思佳客》詞《元夕出遊》雲:“油壁香車騕嫋輕。天街風撲暗塵生。市樓一簇金盤焰,便礙紗籠側帽行。 前墮珥,後遺簪。燭圍燈樹幾家屏。魚龍雜沓街如墨,不覺當頭有月明。”讀了這兩闋詞,便可知道那時看燈的興高采烈了。
明代張大復《梅花草堂筆談》,是小品文中的代表作,文筆雋永,讀之如啖諫果,很有回味。他曾有《上元》一篇雲:“東坡夜人延祥寺,爲觀燈也。僧舍蕭然無燈,大敗人意。坡乃作詩云:‘門前歌舞鬧分明,一室清風冷欲冰。不把琉璃閒照佛,始知無燼亦無燈。’此老胸次灑落,機穎圓通,聊作此志笑耳。崔液雲:‘玉漏銅壺且莫催,鐵關金鎖輒明開。誰家見月能閒坐,何處聞燈不看來。’方是真實語。老盲不能夜遊,晚來月色如銀,意欲隨逐行輩,稍穿城市,而瘧鬼惱人,裹足高臥,幼女提一蓮燈戲視,亦自燦然。”他老人家不能出去看燈,而對於幼女的蓮花燈表示好感;我愛蓮花,也愛蓮花燈,今年元宵,就買了個蓮花燈聊以自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