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得来函,不胜怅怅,“太太”尤为难过,我们颇有“我虽不杀伯仁”之感,因为我们觉得这么一走,刘妈不是失业了?所以把她荐给老朱,想不到反使她蒙了大祸。弟思必定因为刘妈在朱森家里时常去访问1014号(弄)内同事,如家姐之乳媪等,所以犯了嫌疑,但是我们相信刘妈绝不是引盗之人,彼性情和蔼,的确是个老实的乡下人,现在这事情如何结果?老朱有办法没有?请你告诉我们吧!
北大近来也多“故”得很,德国教授卫礼贤死了,这个人弟不知道,所以也无感于衷,单不庵先生也于最近死了,而且身后萧条,人们都说他是好人,我也看他是个很诚恳的人,不过太不讲卫生一点,他为人很有幽默情调,这点上,他是强过梁漱溟的,虽然他们都是宋学家。刘子庚(毓盘)先生也死了,他是弟所爱听讲的教授,他教词,总说句句话有影射,拿了许多史实来引证,这自然是无聊的,但是他那种风流倜傥的神情,虽然年届花甲了,总深印在弟心中,弟觉得他颇具有中国式名士之风,总胜过假诚恳的疑古君及朱胡子等多矣。还有诲人不倦之关老夫子也于前日作古了,你听着也会觉得惋惜吗!这几天里,弟心中只摆了一个“死”字,觉得世事真太无谓了,一切事情几乎都是同弟现在所办的“工”一样无味的。
谈些好听话吧,马裕藻之女马珏(你认得这个字吗?)在北大预科念书,有枯零 Queen 之称,弟尚未曾识荆。
日来忙于替友人做媒,恐怕不能成功,自己几乎染上失恋,不如说不得恋的悲哀,这真未免太 Sentimental 了。
诗注于下星期内准可寄与老板,劳你代为招呼一下,有重复的删去,与原文意思有冲突的改去,这自然是要说谢谢的。
弟近来替人教四小时作文,每次上课,如临死刑,昔 Cowper 因友人荐彼为议院中书记,但须试验一下,彼一面怕考试,一面又觉友人盛意难却,想到没有法子,顿萌短见,拿根绳子上吊去了,后来被女房东救活。弟现常有 Cowper 同类之心情,做教员是现在中国知识阶级唯一路子,弟又这样畏讲台如猛虎,既无 Poetical halo 围在四旁,像精神的悲哀那样,还可慰情,只是死板板地压在心上,真是无话可说。
近来想写一篇《无梦的人》,但是写了一个多月,还写不上五百字,大概是已经涸了。
这封信请拿给老朱看,若使他还在上海的话。
你近况如何?喝酒没有?别的话下回再说吧!
弟 遇春 顿首
三、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