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三月二十一日

编辑同志：

　　近来极忙，又往往患头晕，寄来的两本小书还没能读阅，甚歉！此函不能写的很长，也请原谅！

　　对李家馨同志所问。简复如下，未必正确：

　　往往有这样的事：一个期间，写作不能进步，可是继续用功，多读多写，又会有所领悟，写得较好了。因此，一时停滞，并不要紧，更勿灰心。一时的停滞不前，未必不是眼睛高了，这是一种进步；慢慢地，手能赶上眼睛，得心应手，一齐高了，便是真进步。文学修养应是长期的，勿斤斤于一日一时之得失。

　　在有了一定写作成绩之后，总是如饥如渴地要再进一步。可是，越急越乱就越写不好。不用着急，一次写不好，暂且放下，去看些好作品，然后再写。第一次由这个角度写起，没写好；第二次换个角度试试，也许就能写好。第二次仍失败，放下这个故事，写另一个。这就叫作勤学苦练。不要想一写就成功，就必能发表！

　　越写不好，越须多写。先练习记录真人真事。能把真人真事依实地记录下来，就是本事。多练习记录，观察力也就越强。对一人一事写不好，正因为没有多练习。见人就描绘，见事就记录，经验多了，才能把一人一事写好，才会概括、提炼。只选定一人一事去写，而不随时积累经验，是不易写好的。

　　眩晕，不能再多写，至祈原谅！致敬！

老舍

3.21

原载1958年《草地》六月号

〔附〕李家馨致老舍 一九五八年二月十日

亲爱的老舍同志：

　　我是个爱好文艺的车工，也常常练习写作，所写的题材，也就是自己周围的人物和事件。可是，由于一些问题没有得到解决，致使我的写作水平，长期以来未能提高，感到非常苦闷。

　　首先，我把许多熟知的人和事，集中不起来。本来这些人物事件是深深感动了我的，而且对他们产生过强烈的爱憎，觉得非写不可。但提笔之后，这些人物的生活和全部事迹都在我脑子里活动起来了，可就不知道该写哪些才对；或者是写了一点，就写不下去了。……（例略——编者）

　　老舍同志，我下定决心，要作一个先进的车工；同时也要作一个业余文学写作者，我将终身不懈地向这方向奋斗。因此，盼能得到你的指引和帮助。我相信，在党的领导和前辈作家的指导下，加上自己的努力，我的愿望是可以达到的。

　　致以

革命敬礼

成都铜线厂工人李家馨

1958.2.10

　　附拙作：评书《水擒活阎罗》 花鼓《夫妻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