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九月六日
何林兄:
大示及稿酬俱已接到,甚感!此间(重庆北碚)秋老虎厉害非常,日夕不能安睡者已近旬日;前日微雨施凉,即肆意昏睡,夜凉侵袭,头痛腰酸者已三日矣!昨夜出汗,烧退;今晨头仍昏昏,而友好赐函未便久置不复;文人命中,想系五行缺墨,虽拘疾苦,仍以写字为快!
关于援救贫病文人筹募基金的事,已在重庆和成都作起来。文艺界的朋友们和社会上对此事都很注意。由七月十五日起到今日,我们已收到了十来万元,将五万元汇到桂林去。圣陶先生由蓉(成都)来渝(重庆),他说:成都或许得到五十万元。昨天,以群兄由渝来此(北碚),告诉我:重庆或许也能得到二三十万元。在我们发动这个运动的时候,我们的期望就不十分大。我们只希望得到一些钱,教一位因没有一两万元的手术费而不敢入医院治病的朋友能够去及早的调治;能够教另一位非休息两个月不可而又因为没有三四万元不能休息这么两个月的朋友去得到休息。这样一两万元或三四万元,便也许不但救活一个朋友,而且或者救活一家子人。
(以上是九月二日写的,今天是六日了。原来我不是感冒,而是打摆子(疟疾)!我最怕它,它却偏偏又来了!秋天闹摆子,入冬必患头晕;我本贫血,摆子使血更贫也!)
除非我们真能得到很大的一笔款,我们暂不预备举办什么有益作家的福利事业,因为不论作点什么事业都需要有经验的有办事才能的人,而这样的人在文艺界是不易找到的;因此,我们并不大吹大擂地干,也不去和阔人们打躬作揖。我们只凭一些文字的宣传去打动社会上真正爱好文艺的人——他们未必有钱,但是他们所能给我们的那一元五角的才真有价值!
昆明本来有“文协”分会,不知今日还有人负责没有;假若你愿意,可否邀约闻一多、沈从文、罗膺中、游泽丞、章泯、凌鹤、光未然、魏孟克、王了一,诸先生谈一谈,有没有把分会重新调整一番的必要。假若你太忙,无暇及此,那么就在便中遇到章泯和凌鹤两先生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声,看他们有工夫出来跑跑没有。假若我不打摆子,我必会给他们写信的。
尊处为贫病文友募捐,好不好就近提出一万或两万元送给包鹭宾师母,包教授是“文协”会员,而且我想他的身后必定萧条。
还有许多话,因头昏,不往下写了,祈恕草草!此函倘蒙发表,稿酬祈拨入“贫病捐款”为感!
莘田(罗常培)已到渝,日内来碚。祝
吉!
弟舍上
九,六
原载1984年《新文学史料》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