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周汝昌一九四二年五月二十六日

玉言兄史席:

  前得手書並《水調歌頭》《鶯啼序》各一章,尚未復,頃又奉來札,敬悉一是。連日仍忙,輔大四年級生已開始畢業考試,日內須閱卷及看論文,恐暇時益少也。腰膂又時時作楚。昨得家六吉弟書雲,教書生涯等於討飯,然更有人慾討飯而不得云云。念元代有九儒十丐之說,蓋讀書人之與討飯相去不過一間由來已久,不禁失笑。

  兄論《讀詞偶得》與餘見多合。餘與平伯先生有同學之誼,又相識已久,然總覺彼此不能融洽,“吾友之一”云云者,乃是沈啓無之言,而非苦水之言也。

  《鶯啼序》極見功力,然澀調大篇,除走南宋一路外,更無他途。韻文一唱三嘆之美遂不復可尋。苦水平生未敢輕試者以是故耳。若就詞論詞,大作可謂完璧。《水調歌頭》結二語悠然不盡,深得宕字訣,惜“莫非來時”四字於律不合,須另擬耳。前寄拙詞二章,俱不佳。《鷓鴣天》結句誠如尊評,俟心情稍平靜當改作。“未藉”之“未”字或當改“不”字,然“不”字犯復,又“未”字語氣音節上俱較和調,故終用之。胸中有書可,作詞時卻不可賣弄他。胸中書來奔赴腕下可,若搜尋他卻又不可。苦水《鷓鴣天》結句是搜尋來地,所以不佳。

  假中赴津之行恐終難現實,多病之軀飲食起居俱需人照料,又每值伏日常常生病,五年以來年年如此,內子亦極泥餘行也。生活費恐仍當舉債耳。草草。此頌

吟祺

顧隨再拜 五月廿六日燈下


  近來覺得作詞人須多讀唐人詩,不知兄亦同此感想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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