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花雨繽紛春去了

  春光好時,百花齊放,經過了二十四番花信,那麼花事已了,春也去了。據說每年從小寒到穀雨,合八氣,得四個月,每氣管十五天,每五天一候,八氣計共二十四候,每候以一花的風信應之。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大寒一候瑞香,二候菊花,三候山礬。立春一候迎春,二候櫻桃,三候望春。雨水一候菜花,二候杏花,三候李花。驚蟄一候桃花,二候棣棠,三候薔薇。春分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蘭。清明一候桐花,二候麥花,三候柳花。穀雨一候牡丹,二候酴醾,三候棟花。這二十四番花信,很爲準確,你只要一見棟樹上開滿了花,那就知道春要向你告別了。

  每逢梅花爛漫地開放的時節,春就悄悄地到了人間,使人頓覺周身有了生氣。可是春很無賴,來去飄忽,活像是偷兒的行徑,不上幾時,就在我們不知不覺間偷偷地走了。我曾胡謅了一闋《蝶戀花》詞譴責它:“正是緗梅初綻候,駘蕩春光,便向人間透。十雨五風頻挑逗,江城處處花如繡。  恨殺春光留不久,來也偷來,走也偷偷走。綠漸肥時紅漸瘦,防它一去難追究。”但是盡你恨恨地譴責它,或苦苦地挽留它,它還是悄沒聲兒地溜走了。

  古人對於春之去,也有不勝其依戀而含着怨恨的。詞中的代表作,如宋代黃山谷《清平樂》雲:“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辛稼軒《祝英臺近》雲:“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斷腸片片飛紅,都無人管,便誰勸啼鶯聲住。  鬢邊覷,試把花卜歸期,才簪又重數。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愁去。”又釋子如晦句雲:“有意送春歸,無計留春住。畢竟年年用着來,何似休歸去。”連這心無掛礙的和尚,也想留住春光,勸它不要歸去了。然而想得開的人也未嘗沒有,如秦觀雲:“節物相催各自新,癡心兒女挽留春。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陰陰正可人。”楊萬里雲:“只餘三日便清和,盡放春歸莫恨他。落盡千花飛盡絮,留春肯住欲如何。”末一語問得好,怕誰也回不出話來。清代俞曲園曾以“花落春長在”一句擅名,因以“春在”名其堂,花落了,春去了,只當它長在,這倒也是一種阿Q式的自慰。

  春既挽留不住,那麼還是送它走吧。明代唐伯虎與社友們攜酒桃花塢園中送春,酒酣賦詩,曾有“三月盡頭剛立夏,一杯新酒送殘春”“夜與琴心爭密燭,酒和香篆送花神”等句。此外清代騷人墨客,也有柬約知友作送春之會的,如李鍈柬雲:“春色三分,一分流水,二分塵土矣。零落如許,可不至郊外一遊乎?縱不能留春,亦當送春,春未必不待我於枝頭葉底也。”又徐菊如柬雲:“洛陽事了,花雨繽紛,欲攜斗酒,爲春作祖餞,公有意聽黃鸝乎?長幹一片綠,是我兩人醉錦裀矣。”這二人以樂觀的態度去送春,是合理的。好在今年送去了春,明年此時,春還是要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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