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綽約婪尾春

  婪尾春,是芍藥的別名,創始於唐宋兩代的文人,婪尾是最後之杯,芍藥殿春而放,因有此稱。《本草》說芍藥諧音綽約,是美好的意思,但看芍藥的花容,確是美好可愛的。此外,又有將離、餘容、沒骨花諸名稱,都富有詩意。芍藥是草本花,種下之後,宿根留在土中,每年農曆十月生芽,春初叢叢挺出,作嫩紅色,很爲鮮豔。長成後高達二尺許,每莖一枝三葉,葉與牡丹很相像,可是狹長一些;春末開花,有紫色的、紅色的、白色的、淺紅色的,而以黃色爲最名貴。據說揚州芍藥,冠於天下,多至三十餘種,紫色的有寶妝成、疊香英、宿妝殷諸品,紅色的有冠羣芳、醉嬌紅、點妝紅、試濃妝諸品,白色的有曉妝新、玉逍遙、試梅妝諸品,淺紅色的有醉西施、怨春紅、淺妝勻諸品,黃色的有金帶圍、道妝成、御衣黃諸品。顧名思義,可見芍藥之美好,不亞於牡丹,昔人稱爲嬌客,自可當之無愧。

  芍藥以揚州爲最,宋人詩詞中都曾加以歌頌,如蘇東坡《題趙昌芍藥》雲:“倚竹佳人翠袖長,天寒猶著薄羅裳。揚州近日紅千葉,自是風流時世妝。”黃山谷《廣陵早春》雲:“春風十里珠簾卷,彷彿三生杜牧之。紅藥梢頭初繭栗,揚州風物鬢成絲。”韓元吉《浪淘沙》雲:“鶗鴂怨花殘。誰道春闌。多情紅藥待君看。濃淡曉妝新意態,獨佔西園。  風葉萬枝繁。猶記平山。五雲樓映玉成盤。二十四橋明月下,誰憑朱闌?”東坡曾說:“揚州芍費爲天下冠。”蔡繁卿守揚州時,舉行萬花會,蒐集芍藥千萬枝,人家園圃中都被搜一空,手下吏役,又趁火打劫,無惡不作,人民敢怒不敢言。東坡一到,問起民間疾苦,都說以此事擾民爲最,從此萬花會就不再舉行了。慶曆年間,韓魏公以資政殿學士帥淮南,有一天見後園中有芍藥一本,分作四歧,每歧各出一花,上下都作紅色,而中間卻間以黃蕊,那時揚州並無此種,原來這是異種金纏腰。韓欣賞之下,特地置酒高會。

  蘇州城內網師園中,有堂名“殿春簃”,庭前全種芍藥,竟如種菜一般。舊友張善子、張大千二畫師寄寓園中時,我曾往觀賞,真有美不勝收之感;不知今尚無恙否?今年吾園芍藥大開,有紅、白、淺紅三色,色香不讓牡丹,剪了幾枝插膽瓶中,供之愛蓮堂中,香滿一堂。白色的五枝,用雍正黃瓷瓶插供,更覺娟淨可喜,因憶清代滿族詩人塞爾赫有詠《白芍藥》詩云:“珠簾入夜卷瓊鉤,謝女懷香倚玉樓。風暖月明嬌欲墮,依稀殘夢在揚州。”在花前三複誦之,覺此花此詩,堪稱雙絕,真的是花不負詩、詩不負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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