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蕊珠如火一時開

  春光老去,花事闌珊,庭園中萬綠成陰,幾乎連一朵花都沒有,只有仗着那紅若火齊的石榴花來點綴風光,正如元代詩人馬祖常所謂“只待綠陰芳樹合,蕊珠如火一時開”了。

  石榴一名丹若,一名沃丹,一名金罌,又名安石榴。據說漢代張騫出使西域時,從塗林安石國得了種子帶回來的;所以唐代元稹詩,有“何年安石國,萬里貢榴花。迢遞河源道,因依漢使槎”之句。樹高一二丈不等,葉狹長,農曆五月間開花,作鮮紅色,也有黃白、淺紅諸色,也有紅花白邊和白花紅邊的,較爲名貴。花有單瓣、復瓣之別,單瓣結實,復瓣不結實;又有一種中心花瓣突起如樓臺的,叫做重臺石榴。有經常開花的,名四季石榴;另有一種小本細葉開花猩紅如火焰的,名火石榴,高只一尺許,栽在盆內,可作案頭清供。

  據舊籍中記載,石榴有兩個神話。其一,閩縣東山有榴花洞,唐代永泰年間,有樵夫藍超遇白鹿一頭,一路追趕,渡水進石門,先窄後寬,內有雞犬人家,一老叟對他說:“我是避秦人,您能不能留在這裏?”藍回說且回去訣別了家人再來,由老叟給了他一枝石榴花,興辭而出,好似夢境一樣;後來再去,竟不知所在。其二,唐代天寶年間,有處士崔元徽,春夜遇見女伴十餘人,一穿綠衣的自稱姓楊,又指一個穿紅衣的是石家阿措。當時又有封家十八姨來,諸女伴進酒歌唱;十八姨舉動輕佻,舉杯時潑翻了酒,污阿措衣,阿措作色而起,原來她就是安石榴,而十八姨就是風神。

  樑代以《別賦》著名的江淹,有《石榴頌》雲:“美木豔樹,誰望誰待。縹葉翠萼,紅華絳採。照烈泉石,芬披山海。奇麗不移,霜雪空改。”寫得與石榴花一般的華豔,更增高了它的身價。詞中詠石榴花的,我最愛元代劉鉉《烏夜啼》雲:“垂楊影裏殘紅。甚匆匆。只有榴花、全不怨東風。暮雨急,曉霞溼,綠玲瓏。比似茜裙初染、一般同。”清代陳其年《江城子》雲:“茜裙提出錦箱中。向花叢。鬥嬌容。裙影花光,都到十分濃。記得夜涼低壓鬢,偏愛把,綠雲籠。  如今朱實畫檐東。亂薰風。綴晴空。極望累累、高下綻房櫳。欲摘又憐多子甚,相對笑,瓠犀紅。”兩詞都以婦女的紅裙與石榴花相比,自是美妙。

  吾園弄月池畔,有石榴一大株,高丈餘。年年着花數百朵,真如火焰燒枝。此外盆栽多株,都是老幹,中有一本爲百餘年物,已岌岌欲危。另有一小株,高只三四寸,先後開花四朵,而一次只開一花,有一位詩友見了,微吟王荊公句雲:“萬綠叢中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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