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來書雲:“下手功夫,覺此心無時寧靜,妄心固動也,照心亦動也。心既恆動,則無刻暫停也。”
是有意於求寧靜,是以愈不寧靜耳。夫妄心則動也,照心非動也。恆照則恆動恆靜,天地之所以恆久而不已也。照心固照也,妄心亦照也。“其爲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息。”有刻暫停,則息矣,非至誠無息之學矣。
二
來書雲:“良知亦有起處。”云云。
此或聽之末審。良知者心之本體,即前所謂恆照者也。心之本體無起無不起。雖妄念之發,而良知未嘗不在,但人不知存,則有時而或放耳。雖昏塞之極,而良知未嘗不明,但人不知察,則有時而或蔽耳。雖有時而或放,其體實未嘗不在也,存之而已耳。雖有時而或蔽,其體實未嘗不明也,察之而已耳。若謂良知亦有起處,則是有時而不在也,非其本體之謂矣。
三
來書雲:“前日‘精一’之論,即作聖之功否?”
“精一”之“精”以理言,“精神”之“精”以氣言。理者氣之條理,氣者理之運用。無條理則不能運用,無運用則亦無以見其所謂條理者矣。精則精,精則明,精則一,精則神,精則誠;一則精,一則明,一則神,一則誠,原非有二事也。但後世儒者之說與養生之說各滯於一偏,是以不相爲用。前日“精一”之論,雖爲原靜愛養精神而發,然而作聖之功,實亦不外是矣。
四
來書雲:“元神、元氣、元精, 必各有寄藏發生之處。又有真陰之精,真陽之氣。”云云。
夫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謂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謂之氣,以其凝聚而言謂之精,安可以形象方所求哉?真陰之精,即真陽之氣之母;真陽之氣,即真陰之精之父。陰根陽,陽桹陰,亦非有二也。苟吾良知之說明,即凡若此類,皆可以不言而喻。不然,則如來書所云三關、七返、九還之屬,尚有無窮可疑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