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廖廷貴帶領着數十個匪徒,各持刀槍器械,來到豆腐店,把周家父子拉出來,按倒就打。幸虧街坊各鋪戶出來勸解,廖廷貴叫衆人把豆腐店全都摔了,連磨盤也都摔碎了,水桶也劈了,一概的傢伙全摔淨了。廖廷貴帶着人走’了,周得山父子渾身是傷,周得山見把屋中東西都拆了,自己買賣也不能做了,周得山一想說:“兒呀,咱們活不成了,打架咱們不得人,打官司咱們也沒人情勢利。我這大的年歲,從沒受過人這樣欺負,咱們活着惹不起他,我揣上一張陰狀;我一死到陰間告他。周茂你到錢塘縣去喊冤,給我報仇,叫你娘到寧安府去告他,我這條老命不要了。”周茂也是想着要報仇,也不能攔他父親。父子兩個正說着話,外面進來一個人,周茂一看,這個人認識,也是這本地的泥腳,素常無所不爲,敬光棍,怕財主,欺負老人,此人姓毛,外號叫毛嚷嚷。他就在這門口住,起先廖廷貴帶着人來,他也不出來,這等人家都走了,他跑出來到豆腐店,說;“誰敢上這裏來拆豆腐店?好呀,在我眼皮底下,真如抓了我的臉一樣,不知道我姓毛的在這住嗎?方纔我是沒在家,要是我在家,得把他們砍了。”他正指手畫腳,大嚷大叫,自稱人物,和尚由外面進來,照定毛嚷嚷就是一個嘴巴。毛嚷嚷一瞧,說:“好和尚,你敢打我?”和尚說:“打還是好的,誰叫你在這裏放肆?”毛嚷嚷說:“好和尚,咱們倆是一場官司。”和尚說:“你出來。”毛嚷嚷出來被和尚揪倒就打,打了三下。毛嚷嚷說:“該我打你了。”掄起拳頭就打和尚。和尚數着一來,二來,三來,和尚說:“該我打你了。”一擰柺子,把毛嚷嚷翻下去。和尚打了他三下,和尚也不多打,說:“你該打我了。”和尚自己就躺下。毛嚷嚷又打了三下,還想多打,和尚又把他翻下去。大衆瞧着,也沒人勸解,都說和尚公道,打毛嚷嚷三下,和尚就叫他打,毛嚷嚷打三下,非得和尚把他擰躺下。衆人正瞧着和尚跟他一對打三下,就聽旁邊有人說:“別打,我來也。”衆人一看,來者這人好樣子,身高九尺以外,膀闊三停,頭戴皁緞色六瓣壯士帽巾,上按六顆明珠,身穿皁緞色箭袖飽,腰繫絲鸞帶,薄底靴子,閃披一件皁繡色英雄大蹩,上繡三藍色富貴花,面似烏金紙,粗眉大眼,海下一部鋼髯灑滿前胸,來者乃是鐵面天王鄭雄。書中交代:鄭雄前者由常山縣馬家湖,跟濟公分手,自己回到家中,沒事也不上錢塘關來。只因鄭雄有一個朋友,姓陳叫陳聲遠,乃是東路保鏢的鏢頭,也在這臨安城住家,人也極其厚道。這天陳聲遠沒事,帶着家人出來閒遊,走在錢塘關外,見着有一個賣藝的在那裏練把式,圍着許多瞧熱鬧的人。陳聲遠一看,這個賣藝的,練的拳腳精通,受過名人指教,大概不是久慣走江湖的,他也不會說江湖話,也沒人把錢。在外面做生意的,算命打卦,全憑說話,應該是,未從要練先交代交代說:“衆位,在下是遠方人,不是久慣賣藝的,因爲貴方寶地,投親不遇,訪友不着,把盤資花完了。在下在家中練過幾踢鄉拳。我也不知子弟老師在哪裹住家,未能登門遞帖,前去拜望。衆位有錢幫把錢,沒錢幫站腳助威,幫個人緣。”應當得有一套江湖話,交代明白。陳聲遠一看,這個賣藝的,也不會說話,練了好幾趟也沒有幾個給捺錢的。陳聲遠一想:“君子到處有成人之美,我下去幫他練一趟,給他幾吊錢墊勢場子,賙濟賙濟他。”想罷叫家人陳順:“去到錢塘關裏恆源館錢鋪,給我拿五吊錢來,回頭我幫他練完了,你把錢串揪斷了,給往場子裏捺。把廠有規矩,不準帶串捺。”陳順就答應,到錢鋪取了五吊錢來,陳聲遠進了場子說;“朋友,我幫你練一回。”賣藝的趕緊作揖說:“子弟太爺貴姓?”陳聲遠說:“我姓陳,我看你不是久慣江湖賣藝的樣子。”賣藝人說:“可不是,我也無法,我的朋友沒找着,困在這裏。子弟爺,你幫我,我給你接接拳,還是站在旁邊給你報報名?”陳聲遠說:“你也不用接拳,你旁邊看着罷。”說着剛要練,只見由外面跳進一個人來,說:“朋友先等等練,我也幫個場子。咱們兩個人揸揸拳。’遊聲遠說:“可以。”一看這人身高八尺,頭帶粉綾緞軟帕包巾,身穿粉綾緞箭袍,腰繫絲鸞帶,單襯祆,薄底靴子,閃披一件粉綾緞英雄大氅,上繡藍牡丹花,面似油粉,一面的麻子斑點,長的透着奸詐的樣子。陳聲遠剛跟這人一揸拳,偏巧陳聲遠胸前岔了氣了,陳聲遠趕緊往外路圈子一跳,說:“朋友慢動手,我岔了氣了。”焉想到這小子不懂得場面,這小子哈哈一笑說:“就憑你這樣的能爲,也要下來幫場子?”陳聲遠一聽,氣往上衝,說:“你是什麼東西?膽敢羞辱我?怎麼我岔了氣,你這樣不懂事務?”這人說:“本來你無能爲,還要遮蓋麼?”大衆一看,二人要打起來,大衆趕緊勸解,有人把那人拖走了。陳聲遠叫家人把五吊錢給了賣藝的,陳聲遠說:“衆位,哪位知道方纔這人是哪的?姓什麼,我必要去找他,這廝太不懂事務。”大衆勸解說:“大爺請回去罷,不必跟他一般見識,也不知道他是哪的。”大衆都不敢告訴他。陳聲遠無法,岔氣岔的很厲害,自己只得回家。再找家人陳順,找不着了,自己僱了一輛車回到家中。這口氣實在出不出,少時家人陳順也回來了,陳聲遠說:“陳顧你上哪去了?我跟人家打起來,你伯人家打了你,你躲了?”陳順說:“老爺不要錯怪,小人見那粉白瞼的根徒一走,我想老爺又不知他的名姓,我暗中跟他去了。”陳聲遠一聽,說:“好,你可曾打聽明白?”陳順說:“小人打聽明白,這廝是萬珍樓的東家,叫孫泰來,外號叫麻面虎。乃是本地的匪棍,結交官長,走動衙門,欺壓良善,無所不爲,在本地很出名的,無人敢惹。”陳聲遠說:“好,等我把病養好了,我必要前去找他。”自己氣的了不得,請人給瞧,吃了幾劑藥,也不見好。這天鐵面天王朔推來瞧他,兩個人是知己拜兄弟,陳聲遠說:“兄長來了,好,你給我捏捏罷,我岔了氣了。”鄭雄說:“怎麼會岔了氣?”陳聲遠說:“別提了。”就把幫場子之事,從頭至尾一說。鄭雄說:“賢弟,你只管養病,愚兄必要替你報仇去。孫泰來憑他一個泥腿,也敢欺負你我兄弟?”陳聲遠說:“兄長,不便跟他爲仇做對,兄長的身價重,跟他犯不着。等我好了,我自己去找他。”鄭雄說:“兄弟你不用管,我是不知道你岔了氣,我要知道,把靈隱寺濟公活佛請來,給你一點靈丹妙藥,準吃了就好,我孃親多年二目失明,濟公都給治好,何況你這點小症?”家人陳順說:“鄭大官人,你提的不是靈隱寺那位瘋窮和尚?”鄭雄說:“是呀。”陳順說:“我方纔在錢塘關去買東西,瞧見那位窮和尚跟毛嚷嚷打起來了,在周老兒豆腐店門首,打一對三下呢。”鄭雄說:“我去看看,賢弟你在家裏聽信罷。我必要到萬珍樓找出個樣子來。”鄭雄說着話,就往外走,聲遠叫家人拉沒拉住,鄭雄就一直來到錢塘關。正瞧見濟公跟毛嚷嚷廝打,鄭雄說:“別打!師父,你老人家爲什麼跟他來打?”毛嚷嚷一聽,鄭雄向窮和尚叫師父,他就嚇的急流勇退。本來鄭雄在臨安城威名遠震,今見鄭雄給濟公一行禮說:“師父爲什麼跟他一個無名小輩打起來?”和尚說:“我打算把這碎鐵鍋片,撿點賣了打酒吃。”鄭雄說:“師父要喝酒,弟子這裏有錢。”和尚說:“我一個人不去喝酒。”鄭雄說:“師父上哪去?弟子陪你去。”和尚說:“我上萬珍樓。”鄭雄說:“我正要上萬珍樓。”和尚說:“好。”這纔要上萬珍樓找孫泰來。大概一場惡戰,不知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