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劉文通一說樑官屯這件事,段山峯立刻酒往上一撞。自己一想:“這件事沒人知道,聽說劉喜把笑話劉三告下來,也沒把劉三怎麼樣辦,我這事承認不得。”想笑說:“劉賢弟,我樑官屯做什麼?”劉文通說:“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爲,你在樑官屯殺死劉喜之妻.你打算我不知道?”段山峯說:“你滿嘴胡說,知道你便怎麼樣?”劉文通說:“現在有人要拿你,我給你送信,盡其朋友之道。”段山峯說:“除非你勾人拿我。”和尚那邊說:“對,要打起來。”和尚“叭嚓”把酒盅摔了。立時樓下王雄、李豹衆官兵喊嚷:“拿!”王雄、李豹剛一上樓,和尚用定神法給定住。段山峯一瞧不好,一腳把桌子踢翻了,扳下桌腿照劉文通就打,劉文通甩了大氅,拉出單鞭就交了手。夥計嚇的一跑,忘了樓梯,滾下去了。和尚直嚷:“了不得了。”頂起八仙桌亂跑,段山峯拿桌腿一打劉文通,和尚須着八仙桌一截,就打在八仙桌上,劉文通拿鞭打段山峯,和尚不管。段山峯一聽四面聲音,喊喚:“拿段山峯,別叫他跑了!”段山峯一想:“三十六着,走爲上策。”擰身由樓窗往外一躥,劉文通不會飛檐走壁,說:“要跑了!”和尚說:“跑不了。”段山峯剛躥下樓去,和尚也往下一躥,正砸在段山峯縣上,把段山峯砸倒,官兵圍上就把段山峯鎖上。和尚說:“你摔了我的腰,碰了我的腿。”說着話,和尚竟自去了。段山峯心中暗恨和尚,要不是和尚就走脫了,這也無法。王雄、李豹也能動了,同劉文通下了樓,帶着段山峯夠奔衙門。來到蕭山縣,老爺立刻升堂,王雄、李豹一回話;“把段山峯拿到。”老爺問:“怎麼拿的?”王雄也不隱瞞,回說如何請劉文通幫拿,如何通有一個窮和尚幫着,照實說一回,老書又風“窮和尚怎麼樣?”王雄一說,老爺心中明白,立刻把段山峯帶上來。老爺說:“段山峯,樑官屯劉喜之妻楊氏,你爲什麼殺的?”段山峯說:“小人不知道。”老爺勃然大怒,說:“大概抄手問事,萬不肯應,看夾根伺候!”立時把夾根拿過來,三棍棒爲五刑之祖,往大堂一扔,段山峯一看,說;“老爺不必動刑,我招就是了。劉喜之妻,因奸不允,故被我殺的,求老爺思典。”老爺點了點頭,叫人先把段山峯釘鐐入獄。又把劉文通叫上,看了一看,吩咐李豹、王雄拿一百銀子,賞給劉文通。劉文通不要,王雄說:“兄長別不要,老爺賞的。”劉文通說:“這麼辦罷,給官兵衆人分二十兩銀子,他們辛苦一趟,給衙門夥計大衆分二十兩,你們哥倆個每人分二十兩,剩二十兩給段山峯獄裏託置託置,別叫他受罪,盡其我交友之道。”王雄說:“就是罷。”正說着話,老爺傳王雄、李豹二人上去,老爺說:“你二人趕緊把那幫忙的窮和尚給我找來,我賞你們每人十兩銀子,找不來我重責你二人每人四十大板。”王雄、李豹下來,一想:“哪找去?”趕緊派夥計出去找窮和尚。少時夥計給領了三四個窮和尚來,都是化小緣的,也有拿着木魚的,也有拿着鼓的。王雄一瞧說:“不對,都放了罷。”這才同李豹出來,兩個人出來尋找和尚。書中交代,和尚哪去了?原來和尚幫着拿了段山峯,正往前走,只見眼前一乘花轎擡着往西走。和尚一看,按靈光連擊三掌,和尚口唸“阿彌陀佛”,說:“這個事,我和尚焉有不管之理?”書中節目,叫巧斷垂金扇。和尚正走,見眼前有一位文生公子,懷抱着一個嬰兒,看這位文生公子瞼上帶着憂愁之像,頭上的文生巾燒下窟窿一個,繡帶剩了半根,身上文生氅斜釘着七條,看那個樣子,步步必搖,似乎胸藏二酉,學富五車。書中交代,此人姓李名李文龍,原本是蕭山縣的神童,十四歲進的學,家中很有豪富,父母早喪,娶妻鄭氏,也是宦門之女,也因父母雙亡,舅母家給聘的,自幼在家中曾讀過書,頗識文字,賢惠無比。自過門以後,李文龍只知道唸書,不懂得營運,坐吃山空,家業蕭條,一年不如一年,直過的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足之地,日無隔宿之糧,鄭氏並無半點的埋怨。實在無法,李文龍出去賣字,多少進兩個錢,夫妻買點米,日食稀粥,就黃薤爲食,苦難盡述。生了一個孩兒,今年三歲。方會叨叨學語,也不能吃飯。這天李文龍出去了半天,也沒賣出一文錢來,家中米無一粒,柴無一束,等錢吃飯。李文龍一想:“大街上糧食店新開張,我可以送副對聯,要兩個錢可以充飢。”自己這纔來到糧食店,李文龍說:“辛苦!掌櫃的,今天新張之喜,我來送一幅對聯。”掌櫃的趕緊說:“先生別寫,給你一文錢帶着喝茶罷。”李文龍說:“掌櫃的,給我一文錢,我怎麼拿?”掌櫃的說:“先生你別看不起一文錢,賣一斤糧食也未必找出一文錢來。”李文龍聽了,臊紅了瞼,錢也沒要。回到家中,李文龍說:“今天沒有錢,娘子,你可到隔壁王大娘家借二三百錢,你我好吃飯,明天我進了錢再還她。”鄭氏娘子到隔壁說:“大娘,有錢暫借給我二三百文,今天你侄兒沒賺錢來,等明天進了錢,再還你老人家。”王大娘一聽,說:“孩子,你從沒有跟我張過嘴,今天可巧家裏一個錢主沒有,回頭等我兒要給我送錢來,我給拿過去。”鄭氏回來說:“官人,王大娘沒錢。”李文龍嘆了一聲,說:“英雄志捧日,擎天難解餓。大將軍手中搶翻江攪海,不能抵擋飢、寒、窮,人生在世上,皆害這三宗病,英雄到此,也未必英雄。”自己正在嘆息,忽聽外面打門,李文龍出來一看,是個買賣人的打扮。這人說:“我是大街德茂綢緞店的,我們東家要給一個朋友寫信,是做官人的書信,要有文理。我們鋪子人都寫不了,知道先生高才,特來請先生大筆一揮,大概我們東家必要送給先生三兩二兩的筆資,不知道先生有工夫沒有?”李文龍連連說:“有工夫,尊駕在此少候,我帶上筆袋。”立刻來到裏面說:“娘子你在家中等候,綢緞店找我寫信,我去去就來,給了我筆資,你我再吃飯。”鄭氏跟着關門。李文龍同這人來到德茂綢緞店,剛一進鋪子,衆人都嚷:“先生來了,請坐!我們東家少時就來。”李文龍坐下,人家給倒過茶來,李文龍瞧瞧菜太濃豔,自己肚內無食,不敢喝。怕把虛火打下去,更餓得難受。等來等去,等到日色西斜,東家還沒來,李文龍等的心中焦急,問人道:“怎麼貴東家還不來?”衆人說:“少時就來。”又等了半天,天黑了,鋪子大家吃晚飯,讓先生一同吃飯,李文龍:“請罷。”眼看着人家吃上了。好容易等着東家來了,同着朋友,先應酬朋友,好容易朋友走了,東家出來,說:“枉先生駕。本要給人家寫信,方纔這位朋友給帶了信來,可不寫信了。給先生點個燈籠,請先生回去罷,改日再謝。”李文龍餓了一天,信又不寫,自己也不能訛住人家,無法,打着一個燈籠,垂頭喪氣回家來了,一叫門,鄭氏一開門說:“官人回來了,我等你吃飯。”李文龍一愣,說:“方纔米無半粒,哪裏來的飯?”鄭氏說:“你走後,王大娘送給我三百錢來,我熬了~鍋粥。”文龍說:“好!好!好!”這纔來到屋中吃飯。鄭氏說:“官人去寫信怎麼樣了?”李文龍說:“我的運氣倒到家了,我等到掌燈,人家信不寫了。”說着話,吃完了飯,自己到後院去出恭。剛帶下,就聽後門有人拍門說:“娘子,我來了。你不是說你丈夫給人家寫信?我學生特意來探望娘子,快開門來!”李文龍一聽這話,氣得站起來就開門說:“好賊。”那人拔頭就跑,一把沒揪着。那人由袖口掉下一宗物件。李文龍撿到屋中一看,氣得顏色更變。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