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延光,字子環,鄴郡臨漳人也。少隸於郡牙,唐明宗牧相州,收爲親校。同光中,明宗下鄆州,樑兵屯楊劉口以扼之,先鋒將康延孝潛使人送款於明宗。明宗欲使人達機事於莊宗,方難其選,延光請行,遂以蠟書授之。延光既至,奏莊宗曰:“楊劉渡控扼已定,未可圖也。請築壘馬家口,以通汶陽之路。”莊宗從之,復遣歸鄆州。俄而樑將王彥章攻馬家口所築新壘,明宗恐城中不備,又遣間行告莊宗,請益兵。中夜至河上,爲樑兵所獲,送夷門下獄,榜笞數百,威以白刃,終不泄其事。復爲獄吏所護,在獄半年,不復理問。及莊宗將至汴城,獄吏即去其桎梏,拜謝而出之,乃見於路側。莊宗喜,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明宗登極,擢爲宣徽使。與霍彥威平青州王公儼,遷檢校司徒。明宗之幸夷門也,至滎陽,聞硃守殷拒命,延光曰:“若不急攻,賊堅矣。請騎兵五百,臣先赴之,則人心必駭。”明宗從其請。延光自酉時至夜央,馳二百餘里,奄至城下,與賊交鬥。翌日,守陴者望見乘輿,乃相率開門,延光先入,與賊巷戰,至厚載門,盡殲其黨,明宗喜之。明年,遷樞密使,權知鎮州軍府事,尋正授節旄,加檢校太保。長興中,以安重誨得罪,再入爲樞密使,加同平章事。既而以秦王從榮不軌,恐及其禍,屢請外任,明宗久之方許,遂出鎮常山。清泰中,復詔爲樞密使,未幾,出爲汴州節度使。會魏府屯將張令昭逐其帥劉延皓,據城以叛,唐末帝命延光討而平之,遂授鄴都留守,加檢校太師、兼中書令。門下有術士張生者,自雲妙通術數,當延光微時,言將來必爲將相,延光既貴,酷信其言。歷數鎮,嘗館於上舍,延光謂之曰:“餘夢大蛇,自臍入腹,半而掣去之,是何祥也?”張生曰:“蛇者龍也,入腹爲帝王之兆明矣。”延光自是稍萌僭竊之意。
及高祖建義於太原,唐末帝遣延光以本部二萬屯遼州,與趙延壽掎角合勢,及延壽兵敗,延光促還,故心不自安。高祖入洛,尋封臨清王,以寬其反側。後延光擅殺齊州防禦使祕瓊,而聚兵部下,復收部內刺史入城,高祖甚疑之,乃東幸夷門。時延光有牙校孫銳者,與延光有鄉曲之舊,軍機民政,一以委焉。故魏博六州之賦,無半錢上供,符奏之間,有不如意者,銳即對延光毀之,其兇戾也如此。初,朝廷遣使封延光爲臨清王,因會僚屬,延光暴得疾,伏枕經旬,銳乃密惑羣小,召澶州刺史馮暉等,以不臣之謀逼於延光,延光亦惑於術者,因而聽之。天福二年夏六月,遣銳與暉將步騎二萬,南抵黎陽。 《通鑑》雲:延光以馮暉爲都部署,以孫銳爲兵馬都監。 時銳以女妓十餘輩從之,擁蓋操扇,必歌吹而後食,將士煩熱,睹之解體,尋爲王師所敗,賊衆退還鄴城。高祖繼遣楊光遠討之,延光知事不濟,乃殺孫銳以歸其罪,發人齎表待罪,且邀姑息,高祖不許。及經歲受圍,城中飢窘,高祖以師老民勞,思解其役,遣謁者入謂之曰:“卿既危蹙,破在旦夕。能返掌轉規,改節歸我,我當以大籓處之。如降而殺之,則何以享國?明明白日,可質是言。”因賜鐵券,改封高平郡王,移鎮太平。延光謂門人李式曰:“主上敦信明義,言無不踐,許以不死,則不死矣。”因撤去守備, 《通鑑》:延光猶遷延未決,宣徽南院使劉處讓復入諭之,延光意乃決。 素服請降。及赴汶上,逾月入覲。尋表請罷免,高祖再三答諭方允,制以延光爲太子太師致仕。居闕下期歲,高祖每召賜飲宴,待之與羣臣無間。一日,從容上奏,願就河陽私邸,以便頤養,高祖許之。延光攜妻子輦奇貨從焉,每過郡邑,多爲關吏所糾。時楊光遠居守洛下,兼領孟、懷,既利其財,復漸測朝廷密旨,遂奏雲:“延光國之奸臣,若不羈縻,必北出塞,南入吳,請召令西都居止。”高祖允之。光遠使其子承勳以兵環其第,逼令自裁。延光曰:“明天子在上,賜金書許我不死,爾之父子何得脅制如此?”明旦,則以白刃驅之,令上馬之浮橋,排於水中。光遠紿奏雲:“延光投河自溺而死。”水運軍使曹千獲其屍於郡東繆家灘。高祖聞之,輟朝二日,詔許歸葬於鄴,仍贈太師。
延光初爲近臣,及領重鎮,禮賢接士,動皆由禮,故甚獲當時之譽。洎鎮常山日,以部將樑漢塘獲王都名馬,入罪而取之;在魏州日,以齊州防禦使祕瓊獲董溫琪珠金妓妾,及經其境,復害而奪之。物議由是減之。及懼罪以謀叛,復忍恥以偷生,不能引決,遂至強死,何非夫之甚也!
張從賓,未詳何許人也。始事唐莊宗爲小校,從戰有功。唐天成中,自捧聖指揮使領澄州刺史,遷左右羽林都校。從藥彥稠討楊彥溫於河中,平之。長興中,領壽州忠正軍節度使,加檢校太保、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從賓素便佞,每進言,明宗多納之。有供奉官丁延徽者,性貪狡,時奉詔監廩,以犯贓下獄,權貴多爲救解,明宗怒,不許。從賓因奏他事,言及延徽,明宗曰:“非但爾言,蘇秦說予,亦不得也。”延徽竟就戮。長興末,從賓出鎮靈武,加檢校太傅。高祖即位,受代入覲,會駕東幸,留從賓警巡洛下。一日,逢留司御史於天津橋,從兵百人,不分路而過,排御史於水中,從賓紿奏其酒醉,其兇傲如此。及範延光據鄴城叛,詔從賓爲副部署使,從楊光遠同討延光。會延光使人誘從賓,從賓時在河陽,乃起兵以應之。先害皇子重信,及入洛,又害皇子重乂,取內庫金帛以給部伍,因東據汜水關,且欲觀望軍勢。高祖命杜重威、侯益分兵討之,從賓大敗,乘馬入河,溺水而死焉。
張延播者,汶陽人也。始爲郡之牙將,唐同光初,明宗下其城,因收隸左右。天成中,累授檢校司空、兩河發運營田使、柳州刺史。長興元年,出牧蔡州,加檢校司徒,入爲左領軍衛大將軍,充客省使。伐蜀之役,命爲馬軍都監。三年,遷鳳州防禦使、西面水陸轉運使。高祖即位,除東都副留守。車駕幸汴,遣兼洛京巡檢使。張從賓作亂,令延播知河南府事。從賓敗,伏誅。
楊光遠,小字阿檀,及長,止名檀,唐天成中,以明宗改御名爲亶,以偏傍字犯之,始改名光遠,字德明,其先沙陀部人也。父阿噔啜,後改名瑊,事唐武皇爲隊長。光遠事莊宗爲騎將,唐天祐中,莊宗遣振武節度使周德威討劉守光於幽州,因令光遠隸於德威麾下。後與德威拒契丹於新州,一軍以深入致敗,因傷其臂,遂廢,罷於家。莊宗即位,思其戰功,命爲幽州馬步軍都指揮使、檢校尚書右僕射,戍瓦橋關久之。明宗朝,歷嬀、瀛、易、冀四州刺史。光遠雖不識字,然有口辯,通於吏理,在郡有政聲,明宗頗重之。長興中,契丹有中山之敗,生擒其將扎拉等數十人,送於闕下,其後契丹既通和,遣使乞歸之,明宗與大臣謀議,特放還蕃。一日,召光遠於便殿言其事,光遠曰:“扎拉等北土之善戰者,彼失之如喪手足;又在此累年,備諳中國事,若放還非便。”明宗曰:“蕃人重盟誓,既通歡好,必不相負。”光遠曰:“臣恐後悔不及也。”明宗遂止,深嘉其抗直。後自振武節度使移鎮中山,累加檢校太傅,將兵戍蔚州。
高祖舉義於太原,唐末帝遣光遠與張敬達屯兵於城下,俄而契丹大至,爲其所敗,圍其寨久之,軍中糧絕,光遠乃與次將安審琦等殺敬達,擁衆歸命。從高祖入洛,加檢校太尉,充宣武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六軍諸衛事。是時,光遠每對高祖,常悒然不樂,高祖慮有不足,密遣近臣訊之。光遠附奏曰:“臣貴爲將相,非有不足,但以張生鐵死得其所,臣弗如也,衷心內愧,是以不樂。”生鐵,蓋敬達之小字也。高祖聞其言,以光遠爲忠純之最者也。其實光遠故爲其言,以邀高祖之重信也。明年,範延光據鄴城叛,高祖命光遠率師討之。將濟河,會滑州軍亂,時軍衆欲推光遠爲主。光遠曰:“自古有折臂天子乎?且天子豈公輩販弄之物?晉陽之降,乃勢所窮迫,今若爲之,直反賊也。”由是其下惕然,無復言者。高祖聞之,尤加寵重。光遠既圍延光,尋授魏博行府節度使。兵柄在手,以爲高祖懼己,稍干預朝政,或抗有所奏,高祖亦曲從之。復下詔以其子承祚尚長安公主,次子承信皆授美官。恩渥殊等,爲當時之冠。桑維翰爲樞密使,往往彈射其事,光遠心銜之。及延光降,光遠入朝,面奏維翰擅權。高祖以光遠方有功於國,乃出維翰鎮相州,光遠爲西京留守,兼鎮河陽,因罷其兵權。光遠由此怨望,潛貯異志,多以珍玩奉契丹,訴己之屈,又私養部曲千餘人,撓法犯禁,河、洛之人,恆如備盜。尋冊拜太尉、兼中書令。
時範延光致仕,輦囊裝妓妾,居於河陽。光遠利其奇貨,且慮爲子孫之讎,因奏延光不家汴、洛,出舍外籓,非南走淮夷,則北走契丹,宜早除之。高祖以許之不死,鐵券在焉,持疑未允。光遠乃遣子承勳以甲士圍其第,逼令自裁。延光曰:“天子在上,安得如此!”乃遣使者乞移居洛下,行及河橋,擯於流而溺殺之,矯奏雲延光自投河,朝廷以適會其意,弗之理。後逾歲入覲,高祖爲置曲宴,教坊伶人以光遠暴斂重賦,因陳戲譏之,光遠殊無慚色。高祖謂光遠曰:“元城之役,卿左右皆立功,未曾旌賞,今各與一郡,俾釐任以榮之。”因命爲刺史者凡數人。
時王建立自青州移鎮上黨,乃以光遠爲平盧軍節度使,封東平王。光遠面奏,請與長子同行,尋授承勳萊州防禦使。及赴任,僕從妓妾至千餘騎,滿盈僭侈,爲方岳之最。下車之後,惟以刻剝爲事。少帝嗣位,冊拜太師,封壽王。 《宋史·馬仁鎬傳》:晉天福中,青州楊光遠將圖不軌,以仁鎬爲節度副使,伺其動靜。歷二年,或譖仁鎬於朝,改護國軍行軍司馬。仁鎬至河中數月,光遠反書聞。 後因景延廣上言,請取光遠麾下所借官馬二百匹,光遠怒曰:“此馬先帝賜我,何以復取?是疑我也。”遂遣人潛召取子承祚自單州奔歸,朝廷乃就除淄州刺史,以從其便。光遠益驕,因此構契丹,述少帝違好之短,且言大飢之後,國用空虛,此時一舉可以平定。
開運元年正月,契丹南牧,陷我博陵,少帝幸澶淵。三月,契丹退,命李守貞、符彥卿率師東討。光遠素無兵衆,惟嬰城自守,守貞以長連城圍之。冬十一月,承勳與弟承信、承祚見城中人民相食將盡,知事不濟,勸光遠乞降,冀免於赤族。光遠不納,曰:“我在代北時,嘗以紙錢駝馬祭天池,皆沉沒,人言合有天子分,宜且待時,勿輕言降也。”承勳慮禍在朝夕,與諸弟同謀,殺節度判官邱濤,親校杜延壽、楊瞻、白延祚等,梟其首,乃遣承祚送於守貞。因縱火大噪,劫其父幽於私第,以城納款,遣即墨縣令王德柔貢表待罪,光遠亦上章自首。少帝以頃歲太原歸命,欲曲全之,執政曰:“豈有逆狀滔天而赦之也?”乃命守貞便宜處置。守貞遣人拉殺之,以病卒聞。 《歐陽史》:守貞遣客省副使何延祚殺之於其家。 漢高祖即位,詔贈尚書令,追封齊王,仍令立碑。未幾,其碑石無故自折,可知其陰責也。 《五代史補》:楊光遠滅範延光之後,朝廷以其功高,授青州節度,封東平王,奄有登、萊、沂、密數郡。既而自負強盛,舉兵反,朝廷以宋州節度李守貞嘗與光遠有隙,乃命李討之。李受詔欣然,志在必取,莫不身先矢石。光遠見而懼之,度不能御,遂降。初,光遠反書至,中外大震,時百官起居次,忽有朝士揚言於衆曰:“楊光遠欲謀大事,吾不信也。光遠素患禿瘡,其妻又跛,自古豈有禿頭天子、跛腳皇后耶?”於是人心頓安,未幾,光遠果降。
承勳,光遠之長子也。始名承貴,避少帝名改焉。以父廕歷光、濮州刺史,光遠兼鎮河陽,命制置三城事。光遠移鎮青州,授萊州防禦使。在郡亦頗理,嘗憤父側之奸黨,欲殺之,每省父,父爲匿焉。及光遠構釁,嬰城以叛,承勳赴之,敵退,爲王師所圍。逾歲糧盡,與其弟承祚背父之命,出降王師,朝廷授汝州防禦使,尋改鄭州。 《宋史·楊承信傳》:光遠死,承信與弟承祚詣闕請死。詔釋之,以承信爲右羽林將軍,承祚爲右驍衛將軍,放歸,服喪私第,尋安置鄭州。 及契丹入汴,遣騎士自圃田召至,責其害父背己,使臠其肉而殺之。以其弟承信爲青州節度使。
盧文進,字國用,范陽人也。身長七尺,飲啖過人,望之偉如也。少事劉守光爲騎將,唐莊宗攻燕,以文進首降,遙授壽州刺史。初,莊宗得山後八軍,以愛弟存矩爲新州圍練使以總領之。莊宗與劉鄩對壘於莘縣,命存矩于山後召募勁兵,又命山北居民出戰馬器仗,每鬻牛十頭易馬一匹,人心怨諮。時存矩團結五百騎,令文進將之,與存矩俱行。至祁溝關,軍士聚謀曰:“我輩邊人,棄父母妻子,爲他血戰,千里送死,固不能也。”衆曰:“擁盧將軍卻還新州,據城自守,奈我何!”因大呼揮戈,趣傳舍,害存矩於榻下。文進撫膺曰:“奴輩累我矣。”因環屍而泣曰:“此輩既害郎君,我何面目見王!” 《契丹國志》雲:存矩取文進女爲側室,文進心常內愧,因與亂軍殺存矩。 因爲亂軍所擁。反攻新州,不克; 馬令《南唐書》:文進攻新州,不克,夜走墜塹,一躍而出,明日視之,乃郡之黑龍潭也,絕岸數丈,深不可測。又嘗有大蛇,徑至座間,引首及膝,文進取食飼之而去。由是自負。 又攻武州,又不利。周德威命將追討,文進遂奔契丹,命爲幽州兵馬留後,部分漢軍,常別爲營寨。未幾,文進引契丹寇新州。自是北師數至,驅擄數州士女,教其織糹任工作,中國所爲者悉備,契丹所以強盛者,得文進之故也。 《契丹國志》雲:文進引契丹軍攻新州,刺史安金全不能守,棄城去。周德威援之,進攻新州,契丹衆數萬,德威不勝,大敗奔歸。文進與契丹攻幽州,且二百日,城中圍困,晉王親將兵救之,方始解去。契丹以文進爲幽州節度使,又以爲盧龍節度使。 同光之世,爲患尤深。文進在平州,率奚族勁騎,鳥擊獸搏,倏來忽往,燕、趙諸州,荊榛滿目。軍屯涿州,每歲運糧,自瓦橋至幽州,勁兵猛將,援遞糧車,然猶爲契丹所鈔,奔命不暇,皆文進導之也。
及明宗即位之明年,文進自平州率所部十餘萬衆來奔。行及幽州,先遣使上表曰:“頃以新州團練使李存矩,提衡郡邑,掌握恩威,虐黎庶則毒甚於豺狼,聚賦斂則貪盈於溝壑,人不堪命,士各離心,臣即拋父母之邦,入朔漠之地。幾年雁塞,徒向日以傾心;一望家山,每銷魂而斷目。李子卿之河畔,空有怨辭;石季倫之樂中,莫陳歸引。近聞皇帝陛下,皇天眷命,清明在躬,握紀乘乾,鼎新革故,始知大幸,有路朝宗,便貯歸心,祗伺良會。臣十月十日,決計殺在城契丹,取十一日離州,押七八千車乘,領十五萬生靈,十四日已達幽州”雲。洎至洛陽,明宗寵待彌厚,授滑州節度使、檢校太尉。歲餘,移鎮鄧州,累加同平章事,入爲上將軍。長興中,復出鎮潞州,擒奸恤隱,甚獲當時之譽。清泰中,改安州節度使。及高祖即位,與契丹敦好,文進以嘗背契丹,居不自安。 馬令《南唐書》:文進居數鎮,頗有善政,兵民愛之。其將行也,從數騎至營中,別其裨將李藏機,告以避契丹之意,將士皆拜爲訣。 天福元年十二月,乃殺行軍司馬馮知兆、節度副使杜重貴等,率其部衆渡淮奔於金陵。李棨待之尤重, 馬令《南唐書》雲:烈祖以文進爲天雄統軍。 僞命爲宣州節度使,後卒於江南。 《金陵志》:文進自潤州召還,以左衛上將軍、兼中書令、范陽郡王奉朝請。
李金全,本唐明宗之小豎也。其先出於吐谷渾。金全驍勇,善騎射,少從明宗征伐,以力戰有功,明宗即位,連典大郡。天成中,授涇州節度使,在鎮數年,以掊斂爲務。長興中,受代歸闕,始進馬數十匹,不數日又進之。明宗召而謂之曰:“卿患馬多耶,何進貢之數也?”又謂曰:“卿在涇州日,爲理如何,無乃以馬爲事否?”金全慚謝而退。四年夏,授滄州節度使,累官至檢校太傅。清泰中,罷鎮歸闕,久留於京師。高祖即位之明年,安州屯將王暉殺節度使周瑰,詔遣金全以騎兵千人鎮撫其地。未及境,而暉爲部下所殺。金全至,亂軍數百人皆不安,金全說遣赴闕,密伏兵於野,盡殺之,又擒其軍校武彥和等數十人,斬之。初,金全之將行也,高祖戒之曰:“王暉之亂,罪莫大焉,但慮封守不寧,則民受其弊。”因折矢飛詔,約以不戮一人,仍許以暉爲唐州刺史。又謂金全曰:“卿之此行,無失吾信。”及金全至,聞彥和等當爲亂之日,劫掠郡城,所獲財貨,悉在其第,遂殺而奪之。 《通鑑》:彥和且死,呼曰:“王暉首惡,天子猶赦之;我輩脅從,何罪乎!” 高祖聞之,以姑息金全故,不究其事,尋授以旄節。
金全有親吏胡漢筠者,勇譎嗇褊,貪詐殘忍,軍府之政,一以委之。高祖聞其事,遣吏賈仁紹往代其職,且召漢筠。漢筠內疚惶怖,金全乃列狀稱疾以聞。及仁紹至,漢筠鴆而殺之。 馬令《南唐書》:胡漢榮所爲多不法,晉高祖患之,不欲因漢榮以累功臣,爲選廉吏賈仁沼代之,且召漢榮。漢榮教金全留己而不遣。金全客龐令圖諫曰:“仁沼昔事王晏球,有大功,晏球欲厚賞之,仁沼退而不言,此天下之忠臣也。及頒賜所俘物,仁沼悉以分故人親戚之貧者,此天下之廉士也。宜納仁沼而遣漢榮。”漢榮聞之,夜使人殺令圖而鴆仁沼。 天福五年夏,高祖命馬全節爲安州節度使,以代金全。漢筠自以昔嘗拒命,復聞仁紹二子將訴置毒之事,居不自安,乃紿謂金全曰:“邸吏劉珂使健步倍道兼行,密傳其意,雲受代之後,朝廷將以仁紹之事詰公之罪。”金全大駭,命從事張緯函表送款於淮夷。淮人遣僞將李承裕以代金全,金全即日南竄,其妓樂、車馬、珍奇、帑藏,皆爲承裕所奪。與其黨數百人束身夜出,曉至氵義州,引領北望,泣下而去。及至金陵,李棨授以節鎮。 馬令《南唐書》雲:烈祖以金全爲天威統軍,遷潤州節度使。 後卒於江南。
史臣曰:延光昔爲唐臣,綽有令譽,洎逢晉祚,顯恣狂謀,既力屈以來降,尚靦顏而惜死,孟津之歿,乃取笑於千載也。從賓而下,俱怙亂以滅身,亦何足與議也。文進懼強敵之威,金全爲輿臺所賣,事雖弗類,叛則攸同,鹹附島夷,皆可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