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八年秋七月丁丑朔,京師雨水深三尺。辛巳,許州節度使李從溫來朝,進封楚國公。壬午,以前河陽節度使皇甫遇爲右龍武統軍。丁亥,以宣徽南院使李承福爲同州節度使。癸巳,改陝州甘棠驛爲通津驛,避廟諱也。甲午,正衙命冊皇太后,以宰臣李崧充使,右散騎常侍李慎儀爲副。丁酉,幸南莊,召從駕臣僚習射,路左農人各賜布衫麻屨。
八月戊申,右衛上將軍楊思權卒,贈太傅。辛亥,分命朝臣一十三人分檢諸州旱苗。涇、青、磁、鄴都共奏逃戶凡五千八百九十。諸縣令佐以天災民餓,攜牌印納者五。癸酉,以前昭義節度使李從敏爲左龍武統軍。
九月戊寅,尊秦國夫人安氏爲皇太妃,帝所生母也。丁亥,追冊故魏國夫人張氏爲皇后,帝之元妃也。丙子,以金部郎中、知制誥馮玉爲檢校尚書右僕射,充潁州團練使。戊子,前潁州團練使田令方追奪在身官爵,勒歸私第,坐前任耀州日,額外配民麴錢納歸私室故也。延州奏,綏州刺史李彝敏拋棄城郡,與弟彝俊等五人將骨肉二百七十口來投,當州押送赴闕,稱與兄夏州節度使彝殷偶起猜嫌,互相攻伐故也。辛卯,夏州奏,差宥州刺史李仁立權知綏州。癸巳,故絳州刺史張從訓贈太尉,追冊皇后之父也。甲午,夏州李彝殷奏:“衙內都指揮使拓拔崇斌等五人作亂,當時收擒處斬訖。相次綏州刺史李彝敏擅將兵士,直抵城門,尋差人掩殺,彝敏知事不濟,與弟五人將家南走。”詔:“李彝敏潛結兇黨,顯恣逆謀。骨肉之間,尚興屠害;照臨之內,難以含容。送夏州處斬。”丙申,幸大年莊,遂幸侍衛使景延廣第。延廣進金玉器玩,賜延廣玉帶名馬,母妻、賓佐、部曲、僮僕錫齎鹹及之。庚子,以右諫議大夫邊光範爲給事中,以吏部郎中劉知新爲右諫議大夫。是月,諸州郡括借到軍食,以籍來上,吏民有隱落者,並處極法。州郡二十七蝗,餓死者數十萬。
冬十月戊申,制以吳國夫人馮氏爲皇后,仍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庚戌,封皇第十一妹爲嘉興長公主,第十二妹爲永泰長公主。是夕五更,有彗見於東方,在角,旬日而滅。壬子,以權知延州軍州事、前鳳州防禦使杜威爲延州留後。甲寅,以國子祭酒兼戶部侍郎田敏充宏文館學士,判館事;以吏部侍郎張昭遠充史館修撰,判館事;以給事中司徒詡充集賢殿學士,判院事。西京奏,百姓馬知饒殺男吳九不死,以其侵母食也。詔赦之。甲子,以前延州節度使何健爲涇州節度使。丙寅,以涇州節度使王周爲陝府節度使。己巳,以左散騎常侍、權知開封府事邊蔚爲工部侍郎,依前知府事。壬申,以前兵部侍郎李?爲吏部侍郎。癸酉,命使攝太尉、右僕射平章事和凝,使副攝司徒、給事中邊光範追冊故魏國夫人張氏爲皇后,奉寶冊至西莊影殿行禮,鹵簿儀仗如式。
十一月丁丑,以鄧州節度使宋彥筠爲晉州節度使,以涇州節度使何建爲鄧州節度使。己卯,以前鄴都留守、廣晉尹李德珫爲涇州節度使。丙申,所司奏議,故天下兵馬都元帥、吳越國王錢元瓘諡曰莊穆,詔改爲文穆。戊戌,遣前復州防禦使吳巒權知貝州軍事,詔節度使王令溫赴闕。庚戌,單州軍事判官趙嶽奏,刺史楊承祚初夜開門出城,稱爲母病,往青州寧親,於孔目官齊琪處留下牌印,臣已行用權知州事。辛丑,高麗遣使朝貢。昭化軍節度使、瑞慎等州觀察等使杜建徽進封鄖國公。遣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郭謹領兵赴鄆州。
十二月乙巳朔,遣左領軍衛將軍蔡行遇押兵士屯於鄆州,仍遣供奉官殿直二十六人,自河陰至海口,分擘地分巡檢,以青州節度使楊光遠謀叛故也。庚戌,前左御正齊國夫人吳氏巳降二十一人,並封郡國夫人,太后宮、皇后宮知客夫人等亦如之。太子太保致仕樑文矩卒,贈太子太傅。癸丑,詔河陽節度使符彥卿、宋州節度使高行周、貝州節度使王令溫、同州節度使李承福、陳州樑漢璋、亳州李萼、懷州薛懷讓並赴闕,分命使臣諸州郡巡檢,以契丹入寇故也。遣給事中邊光範、前登州刺史郭彥威使於契丹,行至恆州,敵已犯境,不能進,留於公館數月,不達其命而回。 《遼史》:天福八年二月乙卯,晉遣使進先帝遺物。辛酉,晉遣使請居汴,從之。三月丁未,晉主至汴,遣使來謝。五月己亥,遣使如晉,致生辰禮。六月辛酉,晉遣使貢金。秋八月丁未朔,晉復貢金。己未,如奉聖州,晉遣其子延煦來朝。 甲寅,以單州刺史楊承祚爲登州刺史,從其便也。華州陝府奏,逃戶凡一萬二千三百。乙丑,臘,車駕不出。詔前陝州節度使石贇率諸節度使畋於郡郊。太子賓客聶延祚卒。丁卯,詔宣徽使劉繼勳就杜威園亭會節度使統軍等習射。淄州奏,青州節度使楊光遠反,遣兵士取淄州,劫刺史翟進宗入青州。是冬大飢,河南諸州餓死者二萬六千餘口。
開運元年春正月甲戌朔,是夕陣雲掩北斗之魁星。乙亥,滄、恆、貝、鄴馳告,契丹前鋒趙延壽、趙延昭引五萬騎入寇,將及甘陵,青州楊光遠召之也。己卯,契丹陷貝州,知州吳巒死之。庚辰,以宋州節度使高行周爲北面行營都部署,以河陽節度使符彥卿爲馬軍左廂排陣使,以右神武統軍皇甫遇爲馬軍右廂排陣使,以陝州節度使王周爲步軍左廂排陣使,以左羽林統軍潘環爲步軍右廂排陣使。太原奏,契丹入雁門,圍忻、代二州。恆、滄、邢三州上言,契丹大至。是歲,天下餓死者數十萬人,詔逐處長吏瘞之。壬午,詔取此月十三日車駕北征,以前邠州節度使李周爲權東京留守。乙酉,車駕發東京。丁亥,敵騎至黎陽。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李守貞爲前軍都虞候。河北危蹙,諸州求救者人使相望。戊子,車駕至澶州。以貝州節度使王令溫爲鄧州節度使,時令溫弟令崇自契丹至,訴以舉族陷於甘陵,故有是命。辛卯,鄴都留守張從恩遣人夜縋城間行,奏契丹主以鐵騎三四萬建牙帳於元城,以趙延壽爲魏博節度使,改封魏王,延壽日率騎軍摩壘而退。甲午,以北京留守劉知遠爲幽州道行營招討使,以恆州節度使杜威副之,定州節度使馬全節爲都虞候,其職員將校委招討使便宜署置。乙未,大霧中有白虹相偶,佔者曰:“斯爲海淫,其下必將有戰。”詔率天下公私之馬以資騎軍。丙申,契丹攻黎陽。遣右武衛上將軍張彥澤等率勁騎三千以御之。己亥,遣譯詔官孟守忠致書於契丹主,求修舊好。守忠自敵帳回,契丹主復書曰:“已成之勢,不可改也。”辛丑,太原奏,與契丹戰於秀谷,斬首三千級,生擒五百人,獲敵將一十七人,賊軍散入鴉鳴谷,已進軍追襲。
二月甲辰朔,遣石贇守麻家口,何建守楊劉鎮,白再榮守馬家渡,安彥威守河陽。鄆州奏,博州刺史周儒以城降契丹,又與楊光遠潛約,引契丹於馬家渡濟河。時郭謹在汶陽,遣左武衛將軍蔡行遇率數百騎赴之。遇伏兵於葭葦中,突然而出,轉斗數合,部下皆遁,行遇爲賊所執,鋒鏑重傷,不能乘馬,坐畚中舁至幕帳。遣李守貞等水陸進兵而下,以救汶陽。丙午,先鋒指揮使石公霸與契丹遇於戚城之北,爲契丹所圍。高行周、符彥卿方息於林下,聞賊至駭愕,督軍而進。契丹衆甚盛,被圍數重,遣人馳告景延廣,請益師。延廣遲留,候帝進止。行周等大噪,瞋目奮擊賊衆,傷死者甚多,帝自御親兵救之方解。 《宋史·符彥卿傳》:契丹騎兵數萬,圍高行周於鐵丘,諸將莫敢當其鋒,彥卿獨引數百騎擊之,遼人遁去,行周得免。《高懷德傳》:至戚城,被圍數重,援兵不至,危甚,懷德左右射,縱橫馳突,衆皆披靡,挾父而出。 登戚城古臺,置酒以勞三將,鹹咎延廣不遣兵赴難,相對泣下。戊申,契丹築壘於馬家渡東岸,以騎軍列於外,以御王師。李守貞以師搏之,遂破其衆。敵騎散走,赴河溺死者數千,遂拔其壘。初,西岸敵軍數萬,鼓譟揚旗以助其勢,及見東岸兵敗,號哭而去。獲馬八百匹,生擒賊將七十八人,部衆五百人,送行在,悉斬之。辛亥,夏州節度使李彝殷合蕃漢之兵四萬抵麟州,濟河,侵契丹之境,以牽脅之。壬子,以彝殷爲契丹西南面招討使。易州刺史安審約奏,戰契丹於北平,賊退保祁溝關,斷其橋樑而還。癸丑,博州殘兵至自敵中。周儒之降也,敵執其軍士,將獻於幕帳,行次中途,守者夜寢,其中軍士一人自解桎梏,爲諸兵釋縛,取敵戈矛,盡殺援者二百餘人,南走而歸,至河無舟,浮水而過,溺死之餘,所存者六十七人。是日,日有黃白暈,二白虹夾日而行。己未,滄州奏,賊衆三千人援送所掠人口寶貨等,由長蘆入蕃,以輕騎邀之,斬獲千餘人,人口輜重悉委之而走。庚申,宰臣馮道等再上表請聽樂,皆不允。時帝自期年之後,於宮中間舉細聲女樂,及親征以來,日於左右召淺蕃軍校,奏三絃胡琴,和以羌笛,擊節鳴鼓,更舞迭歌,以爲娛樂。常謂侍臣曰:“此非音樂也。”故馮道等奏請舉樂,詔旨未允而止。壬戌,楊光遠率兵圍棣州,刺史李瓊以州兵擊之,棄營而遁。冀州奏,敗賊軍於城下,見舁棺者,訊其降者,曰“戚城之戰,上將金頭王中流矢而死,此其櫬也。”癸亥,以前鄧州節度使何建爲東南面馬步軍都部署,率師屯汶陽。甲子,蜀人寇我階州。
三月癸酉朔,契丹主領兵十餘萬來戰。時契丹僞棄元城寨已旬日矣,伏精騎於頓丘故城,以待王師。 《通鑑》:鄴都留守張從恩屢奏敵已遁去,大軍欲進追之,會霖雨而止。 設伏累日,人馬飢頓,趙延壽謀曰:“晉軍悉在河上,畏我鋒銳,不敢前進,不如徑造城下,四面而進,攻奪其橋樑,天下定矣。”契丹主然之。是日,前軍高行周在戚城之南,賊將趙延壽、趙延昭以數萬騎出王師之西,契丹主自擁精騎出王師之東,兩軍接戰,交相勝負。至晡時,契丹主以勁兵中央出而來,帝御親軍列爲後陣,東西濟河,爲偃月之勢,旗幟鮮盛,士馬嚴整。契丹主望之,謂左右曰:“楊光遠言晉朝兵馬半已餓死,今日觀之,何其壯耶!”敵騎往來馳突,王師植立不動,萬弩齊彀,飛矢蔽空,賊軍稍卻。會有亡者告契丹主曰:“南軍東面人少,沿河城柵不固,可以攻之。”契丹乃率精騎以攻東邊,王師敗走,敵騎追之。時有夾馬軍士千餘人在堤間治水寨,旗幟之末出於堰埭,敵望見之,以爲伏兵所起,追騎乃止。久之復戰,王師又退,李守超以數百騎短兵直起擊之,敵稍卻。戰場之地,人馬死者無算,斷箭殘鏃,橫厚數寸。遇夜,賊擊鉦抽軍而退,夜行三十里而舍焉。護聖指揮使協霸 協霸”二字上疑有脫文。 亡入賊中,夷其族。護聖第二軍都指揮使安重懷、指揮使烏韓七、監軍何彥超等臨陣畏怯,手失兵仗,悉斬之。乙亥,契丹主帳內小校竊其主所乘馬來奔,雲:“契丹已傳木書,收軍北去。” 《契丹國志》雲:景延廣疑有詐,閉壁不敢追。遼帝北歸,所過焚掠民物殆盡。 齊州奏,青州賊軍寇明水鎮。壬午,禮部尚書盧詹卒,贈太子太保。甲申,契丹車帳已過貝州,以趙延昭守貝州。 《遼史》:三月壬午,留趙延昭守貝州,徙所俘戶於內地。 辛卯,定州馬全節攻泰州,拔之,俘其兵士二千人,雜畜戎仗稱是。癸巳,北京留守、兼中書令劉知遠封太原王,餘如故。是日,詔天下抽點鄉兵,凡七戶出一士,六戶資之,仍自具兵仗,以“武定”爲軍號。太常丞王緒棄市。緒家於青州,常致書於楊光遠,緒有妾之兄慊緒不爲賙給,遂告與光遠連謀,密書述朝廷機事,遂收捕斬之。
夏四月,車駕在澶州。滄州奏,契丹陷德州,刺史尹居璠爲敵所執。甲辰,鄴都留守張從恩來朝。丁未,加從恩平章事,還鄴。己酉,詔取今月八日車駕還京,令高行周、王周留鎮澶淵,近地兵馬委便宜制置。甲寅,至自澶州,曲赦京城大辟以下罪人。丁巳,升冀州爲防禦使額。同、華奏,人民相食。己未,以右武衛上將軍張彥澤爲右神武統軍。辛酉,以鄆州節度使、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景延廣爲西京留守;以宋州節度使高行周爲侍衛親軍都指揮使;以侍衛親軍都虞候、義成軍節度使李守貞爲兗州節度使,典軍如故。是日,分命文武臣僚三十六人往諸道州府括率錢帛,以資軍用。癸亥,以西京留守安彥威爲晉昌軍節度使,以晉昌軍節度使趙瑩爲華州節度使,以左龍武統軍皇甫遇爲滑州節度使。是日,置酒宮中,召景延廣謂之曰:“卿有佐命之功,命保釐伊、洛,非酬勳之地也。”因解御衣、寶帶以賜之。丙寅,隴州奏,餓死者五萬六千口。
五月壬申朔,太原劉知遠奏,邊境未寧,軍用甚廣,所封王爵,乞未行冊命。戊寅,遣侍衛親軍都虞候李守貞率步騎二萬,討楊光遠於青州。丁亥,以鄴都留守張從恩爲貝州行營都部署, 《通鑑》:張從恩上言:“趙延昭雖據貝州,麾下將士久客思歸,宜速進軍攻。”詔以從恩爲貝州行營都部署。 以滑州節度使皇甫遇爲行營都虞候,以左神武統軍潘環掌騎兵,右神武統軍張彥澤掌步兵。辛卯,張從恩奏,貝州賊將趙延昭縱火大掠,棄城而遁。 《通鑑》:延昭屯於瀛、莫,阻水自固。 以李守貞爲青州行營都部署,以河陽節度使符彥卿副之。戊戌,以鄧州節度使何建爲貝州永清軍節度使。是月,澤潞上言,餓死者凡五千餘人。
六月辛丑朔,王師拔淄州,斬楊光遠僞署刺史劉翰。癸卯,以太尉、兼侍中馮道爲檢校太師、兼侍中,充同州節度使。丙午,詔復置樞密院。丁未,以侍中桑維翰爲中書令,充樞密使。權開封府尹李周卒,輟朝,贈太師。辛亥,以邢州節度使安叔千爲晉州節度使,加同平章事;以晉州節度使宋彥筠爲陝州節度使;以吏部郎中李穀充樞密直學士。丙辰,滑州河決,漂注曹、單、濮、鄆等州之境,環梁山合於汶、濟。 《宋史·楊昭儉傳》:河決數郡,大發丁夫,以本部帥董其役,既而塞之。晉少主喜,詔立碑紀其事。昭儉表諫曰:“陛下刻石紀功,不若降哀痛之詔;摛翰頌美,不若頒罪己之文。”言甚切至,少主嗟賞之,卒罷其事。 戊午,升府州爲團練使額。庚申,襄州獻白鵲。甲子,復置翰林學士。乙丑,宰臣等三上表請聽樂,詔允之。戊辰,以門下侍郎王鬆爲左丞;以右丞王易簡爲吏部侍郎;以右散騎常侍蕭願爲祕書監;以右諫議大夫王仁裕爲給事中;以給事中李式爲左散騎常侍;以金部郎中、知制誥徐臺符爲翰林學士;以禮部郎中李浣本官知制誥,充翰林學士;以刑部郎中劉溫叟改都官郎中,充翰林學士;以主客員外郎範質充翰林學士;御史張宜改倉部員外郎、知制誥。庚午,以前晉州節度使周密爲左龍武統軍,以同州節度使李懷忠爲左羽林統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