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爲國爲家者,莫不以谷貨爲本。故《洪範》八政,以食爲首,其在《易》曰“聚人曰財”,《周禮》以九職任萬民,以九賦斂財賄。是以古先哲王莫不敬授民時,務農重谷,躬親千畝,貢賦九州。且一夫不耕,一女不織,或受其飢寒者。飢寒迫身,不能保其赤子,攘竊而犯法,以至於殺身。跡其所由,王政所陷也。夫百畝之內,勿奪其時,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既飽且富,而仁義禮節生焉,亦所謂衣食足,識榮辱也。晉末,天下大亂,生民道盡,或死於干戈,或斃於饑饉,其幸而自存者蓋十五焉。
太祖定中原,接喪亂之弊,兵革並起,民廢農業。方事雖殷,然經略之先,以食爲本,使東平公儀墾闢河北,自五原至於棝陽塞外爲屯田。初,登國六年破衛辰,收其珍寶、畜產,名馬三十餘萬、牛羊四百餘萬,漸增國用。既定中山,分徙吏民及徒何種人、工伎巧十萬餘家以充京都,各給耕牛,計口授田。天興初,制定京邑,東至代郡,西及善無,南極陰館,北盡參合,爲畿內之田;其外四方四維置八部帥以監之,勸課農耕,量校收入,以爲殿最。又躬耕籍田,率先百姓。自後比歲大熟,匹中八十餘斛。是時戎車不息,雖頻有年,猶未足以久贍矣。
太宗永興中,頻有水旱,詔簡宮人非所當御及非執作伎巧,自餘出賜鰥民。神瑞二年,又不熟,京畿之內,路有行饉。帝以飢將遷都於鄴,用博士崔浩計乃止。於是分簡尤貧者就食山東。敕有司勸課留農者曰:“前志有之,人生在勤,勤則不匱。凡庶民之不畜者祭無牲,不耕者祭無盛,不樹者死無?郭,不蠶者衣無帛,不績者喪無衰。教行三農,生殖九穀;教行園囿,毓長草木;教行虞衡,山澤作材;教行藪牧,養蕃鳥獸;教行百工,飭成器用;教行商賈,阜通貨賄;教行嬪婦,化治絲枲;教行臣妾,事勤力役。”自是民皆力勤,故歲數豐穰,畜牧滋息。
泰常六年,詔六部民羊滿百口,調戎馬一匹。
世祖即位,開拓四海,以五方之民各有其性,故修其教不改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納其方貢以充倉廩,收其貨物以實庫藏,又於歲時取鳥獸之登於俎用者以韌膳府。
先是,禁綱疏闊,民多逃隱。天興中,詔採諸漏戶,令輸綸綿。自後諸逃戶佔爲細繭羅谷者甚衆。於是雜營戶帥遍於天下,不隸守宰,賦役不周,戶口錯亂。始光三年詔一切罷之,以屬郡縣。
神?二年,帝親御六軍,略地廣漠。分命諸將,窮追蠕蠕,東至瀚海,西接張掖,北度燕然山,大破之,虜其種落及馬牛雜畜方物萬計。其後復遣成周公萬度歸西伐焉耆,其王鳩屍卑那單騎奔龜茲,舉國臣民負錢懷貨,一時降款,獲其奇寶異玩以鉅萬,駝馬雜畜不可勝數。度歸遂入龜茲,復獲其殊方瑰詭之物億萬已上。是時方隅未克,帝屢親戎駕,而委政於恭宗。真君中,恭宗下令修農職之教,事在《帝紀》。此後數年之中,軍國用足矣。
斑宗時,牧守之官,頗爲貨利。太安初,遣使者二十餘輩循行天下,觀風俗,視民所疾苦。詔使者察諸州郡墾殖田畝、飲食衣服、閭里虛實、盜賊劫掠、貧富強劣而罰之,自此牧守頗改前弊,民以安業。
自太祖定中原,世祖平方難,收穫珍寶,府藏盈積。和平二年秋,詔中尚方作黃金合盤十二具,徑二尺二寸,鏤以白銀,鈿以玫瑰,其銘曰:“九州致貢,殊域來賓,乃作茲器,錯用具珍。假以紫金,鏤以白銀,範圍擬載,吐耀含真。纖文麗質,若化若神,皇王御之,百福惟新。”其年冬,詔出內庫綾錦布帛二十萬匹,令內外百官分曹賭射。四年春,詔賜京師之民年七十已上太官廚食以終其身。
顯祖即位,親行儉素,率先公卿,思所以賑益黎庶。至天安、皇興間,歲頻大旱,絹匹千錢。言劉彧淮北青、冀、徐、兗、司五州告亂請降,命將率衆以援之。既臨其境,青冀懷貳,進軍圍之,數年乃拔。山東之民鹹勤於徵戍轉運,帝深以爲念。遂因民貧富,爲租輸三等九品之制。千里內納粟,千里外納米;上三器戶入京師,中三品入他州要倉,下三品入本州。
先是太安中,高宗以常賦之外雜調十五,頗爲煩重,將與除之。尚書毛法仁曰:“此是軍國資用,今頓罷之,臣愚以爲不可。”帝曰:“使地利無窮,民力不竭,百姓有餘,吾孰與不足。”遂免之。未幾,復調如前,至是乃終罷焉。於是賦斂稍輕,民復贍矣。
舊制,民間所織絹、布,皆幅廣二尺二寸,長四十尺爲一匹,六十尺爲一端,令任服用。後乃漸至濫惡,不依尺度。高祖延興三年秋七月,更立嚴制,令一準前式,違者罪各有差,有司不檢察與同罪。
太和八年,始準古班百官之祿,以品第各有差。先是,天下戶以九品混通,戶調帛二匹、絮二斤、絲一斤、粟二十石;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庫,以供調外之費。至是,戶增帛三匹,粟二石九鬥,以爲官司之祿。後增調外帛滿二匹。所謂各隨其土所出。其司、冀、雍、華、定、相、秦、洛、豫、懷、兗、陝、徐、青、齊、濟、南豫、東兗、東徐十九州,貢綿絹及絲;幽、平、並、肆、岐、涇、荊、涼、樑、汾、秦、安、營、豳、夏、光、郢、東秦,司州萬年、雁門、上谷、靈丘、廣寧、平涼郡,懷州邵郡上郡之長平、白水縣,青州北海郡之膠東縣、平昌郡之東武平昌縣、高密郡之昌安高密夷安黔陬縣,泰州河東之蒲阪、汾陰縣,東徐州東莞郡之莒、諸、東莞縣,雍州馮翊郡之蓮芍縣、咸陽郡之寧夷縣、北地郡之三原雲陽銅官宜君縣,華州華山郡之夏陽縣,徐州北濟郡之離狐豐縣、東海郡之贛榆襄賁縣,皆以麻布充稅。
九年,下詔均給天下民田:
諸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畝,婦人二十畝,奴婢依良。丁牛一頭受田三十畝,限四牛。所授之田率倍之,三易之田再倍之,以供耕作及還受之盈縮。
諸民年及課則受田,老免及身沒則還田。奴婢、牛隨有無以還受。
諸桑田不在還受之限,但通入倍田分。於分雖盈,沒則還田,不得以充露田之數。不足者以露田充倍。
諸初受田者,男夫一人給田二十畝,課蒔餘,種桑五十樹,棗五株,榆三根。非桑之土,夫給一畝,依法課蒔榆、棗。奴各依良。限三年種畢,不畢,奪其不畢之地。於桑榆地分雜蒔餘果及多種桑榆者不禁。
諸應還之田,不得種桑榆棗果,種者以違令論,地入還分。
諸桑田皆爲世業,身終不還,恆從見口。有盈者無受無還,不足者受種如法。盈者得賣其盈,不足者得買所不足。不得賣其分,亦不得買過所足。
諸麻布之土,男夫及課,別給麻田十畝,婦人五畝,奴婢依良。皆從還受之法。
諸有舉戶老小癃殘無授田者,年十一已上及癃者各授以半夫田,年逾七十者不還所受,寡婦守志者雖免課亦授婦田。
諸還受民田,恆以正月。若始受田而身亡,及賣買奴婢牛者,皆至明年正月乃得還受。
諸土廣民稀之處,隨力所及,官借民種蒔。役有土居者,依法封授。
諸地狹之處,有進丁受田而不樂遷者,則以其家桑田爲正田分,又不足不給倍田,又不足家內人別減分。無桑之鄉准此爲法。樂遷者聽逐空荒,不限異州他郡,唯不聽避勞就逸。其地足之處,不得無故而移。
諸民有新居者,三口給地一畝,以爲居室,奴婢五口給一畝。男女十五以上,因其地分,口課種菜五分畝之一。
諸一人之分,正從正,倍從倍,不得隔越他畔。進丁受田者恆從所近。若同時俱受,先貧後富。再倍之田,放此爲法。
諸遠流配謫、無子孫、及戶絕者,墟宅、桑榆盡爲公田,以供授受。授受之次,給其所親;未給之間,亦借其所親。
諸宰民之官,各隨地給公田,刺史十五頃,太守十頃,治中別駕各八頃,縣令、郡丞六頃。更代相付。賣者坐如律。
魏初不立三長,故民多廕附。廕附者皆無官役,豪強徵斂,倍於公賦。十年,給事中李衝上言:“宜準古,五家立一鄰長,五鄰立一里長,五里立一黨長,長取鄉人強謹者。鄰長復一夫,里長二,黨長三。所複復征戍,餘若民。三載亡愆則陟用,陟之一等。其民調,一夫一婦帛一匹,粟二石。民年十五以上未娶者,四人出一夫一婦之調;奴任耕,婢任績者,八口當未娶者四;耕牛二十頭當奴婢八。其麻布之鄉,一夫一婦布一匹,下至牛,以此爲降。大率十匹爲工調,二匹爲調外費,三匹爲內外百官俸,此外雜調。民年八十已上,聽一子不從役。孤獨癃老篤疾貧窮不能自存者,三長內迭養食之。”
書奏,諸官通議,稱善者衆。高祖從之,於是遣使者行其事。乃詔曰:“夫任土錯貢,所以通有無;井乘定賦,所以均勞逸。有無通則民財不匱,勞逸均則人樂其業。此自古之常道也。又鄰里鄉黨之制,所由來久。欲使風教易周,家至日見,以大督小,從近及遠,如身之使手,幹之總條,然後口算平均,義興訟息。是以三典所同,隨世洿隆;貳監之行,從時損益。故鄭僑復丘賦之術,鄒人獻盍徹之規。雖輕重不同,而當時俱適。自昔以來,諸州戶口,籍貫不實,包藏隱漏,廢公罔私。富強者併兼有餘,貧弱者餬口不足。賦稅齊等,無輕重之殊;力役同科,無衆寡之別。雖建九品之格,而豐埆之土未融;雖立均輸之楷,而蠶績之鄉無異。致使淳化未樹,民情偷薄。朕每思之,良懷深慨。今革舊從新,爲里黨之法,在所牧守,宜以喻民,使知去煩即簡之要。”初,百姓鹹以爲不若循常,豪富併兼者尤弗願也。事施行後,計省昔十有餘倍。於是海內安之。
十一年,大旱,京都民飢。加以牛疫,公私闕乏,時有以馬驢及橐駝供駕?免耕載。詔聽民就豐。行者十五六,道路給糧稟,至所在,三長贍養之。遣使者時省察焉。留業者,皆令主司審覈,開倉賑貸。其有特不自存者,悉檢集,爲粥於術衢,以救其困。然主者不明牧察,郊甸間甚多喂死者。時承平日久,府藏盈積,詔盡出御府衣服珍寶、太官雜器、太僕乘具、內庫弓矢刀鉾十分之八、外府衣物繒布絲纊諸所供國用者,以其大半班齎百司,下至工商皁隸,逮於六鎮邊戍,畿內鰥寡孤獨貧癃者,皆有差。
十二年,詔羣臣求安民之術。有司上言:“請析州郡常調九分之二,京都度支歲用之餘,各立官司,豐年糴貯於倉,時儉則加私之一,糴之於民。如此,民必力田以買絹,積財以取粟。官,年登則常積,歲凶則直給。又別立農官,取州郡戶十分之一,以爲屯民。相水陸之宜,斷頃畝之數,以贓贖雜物市牛科給,令其肆力。一夫之田,歲責六十斛,甄其正課並征戍雜役。行此二事,數年之中則谷積而民足矣。”帝覽而善之,尋施行焉。自此公私豐贍,雖時有水旱,不爲災也。
世祖之平統萬,定秦隴,以河西水草善,乃以爲牧地。畜產滋息,馬至二百餘萬匹,橐駝將半之,牛羊則無數。高祖即位之後,復以河陽爲牧場,恆置戎馬十萬匹,以擬京師軍警之備。每歲自河西徙牧於幷州,以漸南轉,欲其習水土而無死傷也,而河西之牧彌滋矣。正光以後,天下喪亂,遂爲羣寇所盜掠焉。
世宗延昌三年春,有司奏長安驪山有銀礦,二石得銀七兩,其年秋,恆州又上言,白登山有銀礦,八石得銀七兩,錫三百餘斤,其色潔白,有逾上品。詔並置銀官,常令採鑄。又漢中舊有金戶千餘家,常於漢水沙淘金,年終總輸。後臨淮王彧爲梁州刺史,奏罷之。其鑄鐵爲農器、兵刃,在所有之,然以相州牽口冶爲工,故常煉鍛爲刀,送於武庫。自魏德既廣,西域、東夷貢其珍物,充於王府。又於南垂立互市,以致南貨,羽毛齒革之屬無遠不至。神龜、正光之際,府藏盈溢。靈太后曾令公卿已下任力負物而取之,又數賚禁內左右,所費無貲,而不能一丐百姓也。
自徐楊內附之後,仍世經略江淮,於是轉運中州,以實邊鎮,百姓疲於道路。乃令番戍之兵,營起屯田,又收內郡兵資與民和糴,積爲邊備。有司又請於水運之次,隨便置倉,乃於小平、右門、白馬津、漳涯、黑水、濟州、陳郡、大梁凡八所,各立邸綁,每軍國有須,應機漕引。自此費役微省。
三門都將薛欽上言:“計京西水次汾華二州、恆農、河北、河東、正平、平陽五郡年常綿絹及貲麻皆折公物,僱車牛送京。道險人弊,費公損私。略計華州一車,官酬絹八匹三丈九尺,別有私民僱價布六十匹;河東一車,官酬絹五匹二丈,別有私民僱價布五十匹。自餘州郡,雖未練多少,推之遠近,應不減此。今求車取蓖絹三匹,市材造船,不勞採斫。計船一艘,舉十三車,車取三匹,合有三十九匹,僱作手並匠及船上雜具食直,足以成船。計一船剩絹七十八匹,布七百八十匹。又租車一乘,官格四十斛成載;私民僱價,遠者五斗布一匹,近者一石布一匹。準其私費,一車布遠者八十匹,近者四十匹。造船一艘,計舉七百石,準其僱價,應有一千四百匹。今取布三百匹,造船一艘並船上覆治雜事,計一船有剩布一千一百匹。又其造船之處,皆須鋸材人功,並削船茹,依功多少,即給當州郡門兵,不假更召。汾州有租調之處,去汾不過百里,華州去河不滿六十,並令計程依舊酬價,車送船所。船之所運,唯達雷陂。其陸路從雷陂至倉庫,調一車僱絹一匹,租一車布五匹,則於公私爲便。”
尚書度支郎中朱元旭計稱:“效立於公,濟民爲本;政列於朝,潤國是先。故大禹疏決,以通四載之宜;有漢穿引,受納百川之用。厥績顯於當時,嘉聲播於圖史。今校薛欽之說,雖跡驗未彰,而指況甚善。所云以船代車,是其策之長者。若以門兵造舟,便爲闕彼防禦,無容全依。宜令取蓖車之物,市材執作,及倉庫所須,悉以營辦。七月之始,十月初旬,令州郡綱典各受租調於將所,然後付之。十車之中,留車士四人佐其守護。粟帛上船之日,隨運至京,將共監慎,如有耗損,其倍徵。河中缺失,專歸運司。輸京之時,聽其即納,不得雜合,違失常體。必使量上數下,謹其受入,自餘一如其列。計底柱之難,號爲天險,迅驚千里,未易其功。然既陳便利,無容輒抑。若效充其說,則附例酬庸,如其不驗,徵填所損。今始開創,不可懸生減折,且依請營立。一年之後,須知贏費。歲遣御史校其虛實,脫有乖越,別更裁量。”尚書崔休以爲刳木爲舟,用興上代;鑿渠通運,利盡中古。是以漕輓河渭,留侯以爲偉談;方舟蜀漢,酈生稱爲口實。豈直張純之奏,見美東都;陳勰之功,事高晉世。其爲利益,所從來久矣。案欽所列,實允事宜;郎中之計,備盡鮑理。但舟楫所通,遠近必至,苟利公私,不宜止在前件。昔人乃遠通褒斜以利關中之漕,南達交廣以增京洛之饒。況乃漳洹夷路,河濟平流,而不均彼省煩,同茲巨益。且鴻溝之引宋衛,史牒具存;討虜之通幽冀,古蹟備在。舟車省益,理實相懸;水陸難易,力用不等。昔忝東州,親逕闕
驗,斯損益不可同年而語。請諸通水運之處,皆宜率同此式。縱復五百、三百里,車運水次,校計利饒,猶爲不少。其欽所列州郡,如請興造。東路諸州皆先通水運,今年租調,悉用舟楫。若船數有闕,且賃假充事,比之僦車,交成息耗。其先未通流,宜遣檢行,閒月修治,使理有可通,必無壅滯。如此,則發召匪多,爲益實廣,一爾暫勞,久安永逸。”錄尚書、高陽王雍,尚書僕射李崇等奏曰:“運漕之利,今古攸同,舟車息耗,實相殊絕。欽之所列,關西而已,若域內同行,足爲公私巨益。謹輒參量,備如前計,庶徵召有減,勞止小康。若此請蒙遂,必須溝洫通流,即求開興修築。或先以開治,或古蹟仍在,舊事可因,用功差易。此冬閒月,令疏通鹹訖,比春水之時,使運漕無滯。”詔從之,而未能盡行也。
正光後,四方多事,加以水旱,國用不足,預折天下六年租調而徵之。百姓怨苦,民不堪命。有司奏斷百官常給之酒,計一歲所省合米五萬三千五十四斛九升,孽谷六千九百六十斛,面三十萬五百九十九斤。其四時郊廟、百神羣祀依式供營,遠蕃使客不在斷限。爾後寇賊轉衆,諸將出徵,相繼奔敗,所亡器械資糧不可勝數,而關西喪失尤甚,帑藏益以空竭。有司又奏內外百官及諸蕃客稟食及肉悉二分減一,計終歲省肉百五十九萬九千八百五十六斤,米五萬三千九百三十二石。
孝昌二年冬,稅京師田租畝五升,借賃公田者畝一斗。又稅市,入者人一錢,其店舍又爲五等,收稅有差。
莊帝初,承喪亂之後,倉廩虛罄,遂班入粟之制。輸粟八千石,賞散侯;六千石,散伯;四千石,散子;三千石,散男。職人輸七百石,賞一大階,授以實官。白民輸五百石,聽依第出身,一千石,加一大階;無第者輸五百石,聽正九品出身,一千石,加一大階。諸沙門有輸粟四千石入京倉者,授本州統,若無本州者,授大州都;若不入京倉,入外州郡倉者,三千石,畿郡都統,依州格;若輸五百石入京倉者,授本郡維那,其無本郡者,授以外郡;粟入外州郡倉七百石者,京倉三百石者,授縣維那。
孝靜天平初,以遷民草創,資產未產,詔出粟一百三十萬石以賑之。三年夏,又賑遷民稟各四十日。其年秋,並、肆、汾、建、晉、泰、陝、東雍、南汾九州霜旱,民飢流散。四年春,詔所在開倉賑恤之,而死者甚衆。時諸州調絹不依舊式,齊獻武王以其害民,興和三年冬,請班海內,悉以四十尺爲度。天下利焉。
河東郡有鹽池,舊立官司以收稅利,是時罷之,而民有富強者專擅其用,貧弱者不得資益。延興末,復立監司,量其貴賤,節其賦入,於是公私兼利。世宗即位,政存寬簡,復罷其禁,與百姓共之。共國用所須,別爲條制,取足而已。自後豪貴之家復乘勢佔奪,近池之民,又輒障吝。強弱相陵,聞於遠近。神龜初,太師、高陽王雍,太傅、清河王懌等奏:“鹽池天藏,資育羣生。仰惟先朝限者,亦不苟與細民競茲贏利。但利起天池,取用無法,或豪貴封護,或近者吝守,卑賤遠來,超然絕望。是以因置主司,令其裁察,強弱相兼,務令得所。且十一之稅,自古及今,取輒以次,所濟爲廣。自爾沾洽,遠近齊平,公私兩宜,儲益不少。及鼓吹主簿王后興等詞稱請供百官食鹽二萬斛之外,歲求輸馬千匹、牛五百頭。以此而推,非可稍計。後中尉甄琛啓求罷禁,被敕付議。尚書執奏,稱琛啓坐談則理高,行之則事闕,請依常禁爲允。詔依琛計。乃爲繞池之民尉保光等擅自固護,語其障禁,倍於官司,取與自由,貴賤任口。若無大宥,罪合推斷。詳度二三,深乖王法。臣等商量,請依先朝之詔,禁之爲便。防奸息暴,斷遣輕重,亦準前旨。所置監司,一同往式。”於是復置監官以監檢焉。其後更罷更立,以至於永熙。
自遷鄴後,於滄、瀛、幽、青四州之境,傍海煮鹽。滄州置竈一千四百八十四,瀛州置竈四百五十二,幽州置竈一百八十,青州置竈五百四十六,又於邯鄲置竈四,計終歲合收鹽二十萬九千七百二斛四升。軍國所資,得以周贍矣。
魏初至於太和,錢貨無所周流,高祖始詔天下用錢焉。十九年,冶鑄粗備,文曰“太和五銖”,詔京師及諸州鎮皆通行之。內外百官祿皆準絹給錢,絹匹爲錢二百。在所遣錢工備爐冶,民有欲鑄,聽就鑄之,銅必精練,無所和雜。世宗永平三年冬,又鑄五銖錢。肅宗初,京師及諸州鎮或鑄或否,或有止用古錢,不行新鑄,致商貨不通,貿遷頗隔。
熙平初,尚書令、任城王澄上言:“臣聞《洪範》八政,貨居二焉。《易》稱:‘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財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成養羣生,奉順天德,治國安民之本也。夏殷之政,九州貢金,以定五品。周仍其舊。太公立九府之法,於是國貨始行,定銖兩之楷。齊桓循用,以霸諸侯。降及秦始、漢文,遂有輕重之異。吳濞、鄧通之錢,收利遍於天下,河南之地,猶甚多焉。逮於孝武,乃更造五銖,其中毀鑄,隨利改易,故使錢有小大之品。竊尋太和之錢,高祖留心創制,後與五銖並行,此乃不刊之式。但臣竊聞之,君子行禮,不求變俗,因其所宜,順而致用。‘太和五銖’雖利於京邑之肆,而不入徐揚之市。土貨既殊,貿鬻亦異,便於荊郢之邦者,則礙於兗豫之域。致使貧民有重困之切,王道貽隔化之訟。去永平三年,都座奏斷天下用錢不依準式者,時被敕雲:‘不行之錢,雖有常禁,其先用之處,權可聽行,至年末悉令斷之。’延昌二年,徐州民儉,刺史啓奏求行土錢,旨聽權依舊用。謹尋不行之錢,律有明式,指謂雞眼、鐶鑿,更無餘禁。計河南諸州,今所行者,悉非制限。昔來繩禁,愚竊惑焉。又河北州鎮,既無新造五銖,設有舊者,而復禁斷,並不得行,專以單絲之縑,疏縷之布,狹幅促度,不中常式,裂匹爲尺,以濟有無。至今徒成杼軸之勞,不免飢寒之苦,良由分截布帛,壅塞錢貨。實非救恤凍餒,子育黎元。謹惟自古以來,錢品不一,前後累代,易變無常。且錢之爲名,欲泉流不已。愚意謂今之太和與新鑄五銖,及諸古錢方俗所便用者,雖有大小之異,並得通行。貴賤之差,自依鄉價。庶貨環海內,公私無壅。其不行之錢,及盜鑄毀大爲小,巧僞不如法者,據律罪之。”詔曰:“錢行已久,今東尚有事,且依舊用。”
澄又奏:“臣猥屬樞衡,庶罄心力,常願貨物均通,書軌一範。謹詳《周禮》,外府掌邦布之入出。布猶泉也,其藏曰泉,其流曰布。然則錢之興也始於一品,欲今世匠均同,圜流無極。爰暨周景,降逮亡新,易鑄相尋,參差百品,遂令接境乖商,連邦隔貿。臣比奏求宣下海內,依式行錢。登被旨敕,‘錢行已久,且何依舊’。謹重參量,以爲‘太和五銖’乃大魏之通貨,不朽之恆模,寧可專貿於京邑,不行於天下!但今戎馬在郊,江疆未一,東南之州,依舊爲便。至於京西、京北域內州鎮未用錢處,行之則不足爲難,塞之則有乖通典。何者?布帛不可尺寸而裂,五穀則有負擔之難,錢之爲用,貫繦相屬,不假鬥斛之器,不勞秤尺之平,濟世之宜,謂爲深允。請並下諸方州鎮,其太和及新鑄五銖並古錢內外全好者,不限大小,悉聽行之。雞眼、鐶鑿,依律而禁。河南州鎮先用錢者,既聽依舊,不在斷限。唯太和、五銖二錢得用公造新者,其餘雜種,一用古錢,生新之類,普同禁約。諸方之錢,通用京師,其聽依舊之處,與太和錢及新造五銖並行,若盜鑄者罪重常憲。既欲均齊物品,廛井斯和,若不繩以嚴法,無以肅茲違犯。符旨一宣,仍不遵用者,刺史守令依律治罪。”詔從之。而河北諸州,舊少錢貨,猶以他物交易,錢略不入市也。
二年冬,尚書崔亮奏:“恆農郡銅青谷有銅礦,計一斗得銅五兩四銖,葦池谷礦,計一斗,得銅五兩;鸞帳山礦,計一斗得銅四兩;河內郡王屋山礦,計一斗得銅八兩;南青州苑燭山、齊州商山並是往昔銅官,舊跡見在。謹按鑄錢方興,用銅處廣,既有治利,並宜開鑄。”詔從之。自後所行之錢,民多私鑄,稍就小薄,價用彌賤。
建義初,重盜鑄之禁,開糾賞之格。至永安二年秋,詔更改鑄,文曰“永安五銖”,官自立爐,起自九月至三年正月而止。官欲貴錢,乃出藏絹,分遣使人於二市賞之,絹匹止錢二百,而私市者猶三百。利之所在,盜鑄彌衆,巧僞既多,輕重非一,四方州鎮,用各不同。
遷鄴之後,輕濫尤多。武定初,齊文襄王奏革其弊。於是詔遣使人詣諸州鎮,收銅及錢,悉更改鑄,其文仍舊。然奸僥之徒,越法趨利,未幾之間,漸復細薄。六年,文襄王以錢文五銖,名須稱實,宜稱錢一文重五銖者,聽入市用。計百錢重一斤四兩二十銖,自餘皆準此爲數。其京邑二市、天下州鎮郡縣之市,各置二稱,懸於市門,私民所用之稱,皆準市稱以定輕重。凡有私鑄,悉不禁斷,但重五銖,然後聽用。若入市之錢,重不五銖,或雖重五銖而多雜鉛鑞,並不聽用。若有輒以小薄雜錢入市,有人糾獲,其錢悉入告者。其小薄之錢,若即禁斷,恐人交乏絕。畿內五十日,外州百日爲限。羣官參議,鹹以時谷頗貴,請待有年。上從之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