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詩正義卷十八 十八之二

《桑柔》,芮伯刺厲王也。芮伯,畿內諸侯,王卿士也,字良夫。○芮,如銳反,國名。

[疏]《桑柔》十六章,上八章章八句,下八章章六句。○箋“芮伯”至“良夫”。○正義曰:《書序》雲:“巢伯來朝,芮伯作《旅巢命》。”武王時也。《顧命》“同召六卿,芮伯在焉”,成王時也。桓九年“王使虢仲、芮伯伐曲沃”,桓王時也。此又厲王之時。世在王朝,常爲卿士,故知是畿內諸侯,爲王卿士也。《書敘》注云:“芮伯,周同姓國,在畿內。”則芮伯姬姓也。杜預雲:“芮國在馮翊臨晉縣。”則在西都之畿內也。《顧命》注“芮伯入爲宗伯”。畿內而言入者,入有二義:若對畿內,則畿外爲入,衛武公入相於周是也;若對在朝無封爵者,則有國者亦爲入。畢國亦在畿內,《顧命》注亦云“畢公入爲司馬”,是也。文元年《左傳》引此雲:“周芮良夫之詩曰:‘大風有隧。’”且《周書》有芮良夫之篇,知字良夫也。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民。興也。菀,茂貌。旬,言陰均也。劉,爆爍而希也。瘼,病也。箋雲:桑之柔濡,其葉菀然茂盛,謂蠶始生時也。人庇陰其下者,均得其所。及已捋采之,則葉爆爍而疏,人息其下,則病於爆爍。興者,喻民當被王之恩惠,羣臣恣放,損王之德。○菀音鬱。注同。又於阮反。旬如字,又音荀。捋,力活反。注同。瘼音莫。陰,於鴆反,本亦作“蔭”。下同。爆,本又作“暴”,同,音剝。下同。爍,本又作“樂”,或作“落”,同,音洛,郭盧角反。濡,而轉反。庇,必寐反,又音祕,本亦作“芘”,同。被,皮寄反。不殄心憂,倉兄填兮。倉,喪也。兄,滋也。填,久也。箋雲:殄,絕也。民心之憂無絕已,喪亡之道滋久長。○倉,初亮反。注同。兄音況。注同。本亦作況。填音塵。

倬彼昊天,寧不我矜!昊天,斥王者也。箋雲:倬,明大貌。昊天乃倬然明大,而不矜哀下民怨愬之言。○倬,陟角反。

[疏]“菀彼”至“我矜”。○毛以爲,菀然而茂者,彼桑也。其葉稚而柔濡,故菀然茂盛。於此之時,人息其下,維均得蔭,皆無暑熱之患。及其捋而採之,其枝之葉劉然爆爍而稀疏,不復能蔽蔭,炎日則病此其下所息之民矣。以興王有明德,天下之民均得其恩。若有羣臣放恣,損王之德,則困苦天下之民矣。今厲王之臣,皆以放恣損王,侵害下民,故使天下之民不能絕已其心中之憂。民所以不絕者,以民之喪亡之道滋益久長耳。言上行虐政不已,是民之亡道益長,所以心憂不復絕。又告王而訴之,倬然而尊大,譬彼昊天之王者,汝居民上,爲民之父母,寧不於我而矜哀之?何爲忍之而行此喪亡之政乎?○鄭唯“倬彼昊天”爲訴之上天爲異。餘同。○傳“旬言”至“瘼脖。○正義曰:《釋言》雲:“洵,均也。”某氏引此詩,李巡曰:“洵,遍之均也。”則旬是均之義,故云“言蔭均也”。《釋詁》雲:“毗、劉、爆,爍也。”舍人曰:“毗、劉、爆,爍之意也。木枝葉稀疏不均爲爆爍。”郭璞曰:“謂樹木葉缺落蔭疏爆爍也。”劉者,葉之稀疏爆爍之意,故云“爆爍而稀也”。“瘼,脖,《釋詁》文。○箋“桑之”至“之德”。○正義曰:箋以菀彼捋采爲異時之事,故以柔濡謂蠶始生時,爆爍謂過蠶之後。均得其所,謂俱蒙蔭覆。病於爆爍,謂苦於炎熱也。捋采是其人採之,非蔭先薄,故以喻羣臣恣損王,非王本惡也。然厲王之惡,實出本心,非必臣能損之,初時亦無所善。作者以君臣一體,助君爲惡,故歸咎於臣,以刺君耳。○傳“倉喪”至“填久”。○正義曰:倉之爲喪,其義未聞。況訓賜也,賜人之物則益滋多,故況爲滋也。《釋言》雲:“烝,塵也。”孫炎曰:“烝物久之塵。”則塵爲久義。古者塵、填字同,故填得爲久。○箋“殄絕”至“久長”。○正義曰:“殄,絕”,《釋詁》文。民心之憂,憂此喪亡之道有時而遇,則民憂可與絕已之期。今滋益久長,故憂不絕已。此喪亡之道,正謂君之虐政。虐政方行不止,是喪亡之道滋益久長也。○傳“昊天,斥王者”。○正義曰:傳以蕩蕩上帝皆斥君王,故以此亦斥王者。○箋“倬明”至“之言”。○正義曰:箋以倬爲明大之貌。此厲王闇亂,不得稱倬然彼昊天,故易傳以天爲上天。此是下民怨訴上天之言。

四牡騤騤,旟旐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泯。騤騤,不息也。鳥隼曰旟,龜蛇曰旐。翩翩,在路不息也。夷,平。泯,滅也。箋雲:軍旅久出征伐,而亂日生不平,無國而不見殘滅也。言王之用兵,不得其所,適長寇虐。○騤,求龜反。旟音輿。旐音兆。偏音篇,本亦作“翩”。泯,面忍反,又名賓反,徐又音民。隼,荀允反。適長,上丁歷反,下丁丈反。

民靡有黎,具禍以燼。黎,齊也。箋雲:黎,不齊也。具,猶俱也。災餘曰燼。言時民無有不齊被兵寇之害者,俱遇此禍,以爲燼者,言害所及廣。○黎,力奚反。藎,才刃反,本亦作“燼”,同。

於乎有哀,國步斯頻!步,行。頻,急也。箋雲:頻,猶比也。哀哉,國家之政,行此禍害比比然。○比,毗志反,又如字。下同。《廣雅》雲:“頻,比也。”

[疏]“四牡”至“斯頻”。○毛以爲,上文以喪亂憂心,此言可憂之事。厲王無道,妄行征伐,乘四牡之馬騤騤然,建旟旐之旂有翩翩然,在於道路,常不息止。王本用兵,欲以除亂,但伐不得罪,而亂日生,不復能平之。王既不能平之,諸侯自相攻伐,無有一國而不見殘滅,民悉被兵。今民或死或生,無有能齊一平安者。假有存者,俱是遭禍災以爲餘滅燼耳。言其時民衆死多於生,以此故嘆而傷之。於乎,有是可哀痛哉!國家行此困急於民之道,是可哀痛也。○鄭唯以黎爲不齊,言其時之民,無有不齊被兵寇者。又以頻爲比,言國家行此禍害比比然,言其行之不已也。餘同。○傳“騤騤”至“泯滅”。○正義曰:騤騤,馬行之貌。言其常行,則是不息也。“鳥隼曰旟,龜蛇曰旐”,《春官·司常》文。翩是旌旂行而舒張之貌,故重言翩翩也。旌旂止則納之弢中,言其行而翩翩,是在路不息。以旂、馬事異,故再言不息。《曲禮》雲:“在醜夷不爭。”夷是齊等之言,故爲平也。《釋詁》雲:“泯、滅,盡也。”俱訓爲盡,故泯得爲滅。○箋“軍旅”至“寇虐”。○正義曰:四牡、旟旐是軍行之物,亂生國滅是加兵之辭,故知此言軍旅久出征伐也。王既不能平亂,則遍殘諸國。諸侯強弱相陵,小者滅亡,大者殘破,無國而不見殘滅也。言王之用兵,不得其所,適所以益長寇虐也。○傳“黎,齊”。○正義曰:黎,衆也。衆民皆然,是齊一之義。○箋“黎不齊”至“及廣”。○正義曰:箋以黎爲不齊,但義勢當然,言無有不齊被兵寇加者耳。燼是燋燭既然之餘,以比兵寇災害民之餘,故云“災餘曰燼”,言其時之民得存性命者,皆死亡之餘。天下之民齊皆如此,言其害之所及者廣也。○傳“步,行。頻,急”。○正義曰:步者,人舉足,故爲行也。事有頻頻而爲者,皆急速,故爲急也。○箋“頻猶”至“比比然”。○正義曰:頻頻正是次比之義,故云“猶比”。上言喪亡之道滋益久長,此“斯頻”副成上文,故爲行此禍害比比然。

國步滅資,天不我將。靡所止疑,雲徂何往?疑,定也。箋雲:蔑,猶輕也。將,猶養也。徂,行也。國家爲政,行此輕蔑民之資用,是天不養我也。我從兵役,無有止息時。今復雲行,當何之往也?○傳“疑,定”。○正義曰:疑音凝。凝者,安靖之義,故爲定也。○蔑音滅。疑,魚陟反。復,扶又反。下”不復考慎“同。

君子實維,秉心無競。誰生厲階?至今爲梗。競,強。厲,惡。梗,病也。箋雲:君子,謂諸侯及卿大夫也。其執心不強於善,而好以力爭。誰始生此禍者,乃至今日相梗不止。○梗,古杏反。好,呼報反。爭,爭鬥之爭。下同。

[疏]傳“梗,脖。○正義曰:言其誰生厲階,明是病於此惡,故以梗爲玻箋雲“相梗不止”,亦謂爲病不已耳。

憂心{殷心}々,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東,靡所定處。宇,居。僤,厚也。箋雲:辰,時也。此士卒從軍久,勞苦自傷之言。○{殷心},於巾反,樊光於謹反,《爾雅》雲:“憂也。”僤,都但反,本亦作“亶”,同。卒,尊忽反。

多我覯<疒昬>,孔棘我圉。圉,垂也。箋雲:<疒昬>,病也。圉當作“御”。多矣,我之遇困玻甚急矣,我之禦寇之事。○<疒昬>,武巾反,一音昏。注同。圉,魚呂反。

[疏]“憂心”至“我圉”。○毛以爲,上言不知所往,此言在役而憂。我既不得還歸,故皆懷憂,其心殷殷然顧念我之鄉土居宅也。既不得歸,故自傷我之生也不得時節,正逢天之厚怒,使我從西而往於東,無所安定而居處。是逢天怒時,故遭此勞役也。又自嘆傷,多矣,我之所遇之玻言遇貧困之病多也。甚急矣,我之在於邊垂。言己守邊之勞甚也。○鄭唯“圉”爲“禦寇”爲異。餘同。○傳“宇,居。僤,厚”。○正義曰:屋宇所以居人,故宇爲居。僤、亶音相近,義亦同。《釋詁》雲:“亶,厚也。”某氏曰:“《詩》雲:‘俾爾亶厚。’是僤、亶同也。○箋“此士”至“之言”。○正義曰:既是士卒自傷,則念土宇者,自念己之鄉土居宅也。王肅雲:“乃念天下居土之不安。”其意以爲,詩人廣念天下。傳既無說,箋意不然。○傳“圉,垂”。○正義曰:《釋詁》文。舍人曰:“圉,拒邊垂也。”孫炎曰:“圉,國之四垂也。”此是行役所傷,自傷在邊垂也。○箋“<疒昬>脖至“之事”。○正義曰:<疒昬>字從病,而以昏爲聲,是昏忽之玻箋讀圉爲御者,若守邊垂,不得爲無所定處,且雲“我垂”,於文不足,故以爲禦寇之事。

爲謀爲毖,亂兄斯削。毖,慎也。箋雲:女爲軍旅之謀,爲重慎兵事也。而亂滋甚於此,日見侵削,言其所任非賢。○毖音祕。削,相略反。告爾憂恤,誨爾序爵。誰能執熱,逝不以濯?濯,所以救熱也。禮,亦所以救亂也。箋雲:恤,亦憂也。逝,猶去也。我語女以憂天下之憂,教女以次序賢能之爵,其爲之當如手持熱物之用濯,謂治國之道,當用賢者。○濯,直角反。語,魚據反。

其何能淑,載胥及溺。箋雲:淑,善。胥,相。及,與也。女若雲:此於政事,何能善乎?則女君臣皆相與陷溺於禍難。○難,乃旦反。下“患難”同。

[疏]“爲謀”至“及溺”。○正義曰:此以王無賢輔,欲教之用賢。言觀汝王爲軍旅之謀,爲重慎兵事,雖心欲重慎,而謀慮不長,更使亂亡滋甚於此,日見侵削,皆由所任非賢,行之失理故也。故今告汝以憂天下之憂,誨汝次序賢能之爵,但能用賢人則無憂,可矣。所以然者,誰能執火熱之物而去之不以水濯手者乎?言以水濯手,則可以止熱以興。誰能處危亂之國而治之不用賢人行禮者乎?以禮任賢則可以止亂。汝若謂我此言其於政事何能善乎?則汝君臣皆相與陷溺於禍難矣。以其拒諫無謀,故當至於滅亡。○傳“毖,慎”。○正義曰:《釋詁》文。○箋“女爲”至“非賢”。○正義曰:以承上軍旅之事,故知謀爲軍旅之謀,慎爲重慎兵事也。厲王謀則失機,師出多敗,爲人所陵,故爲亂滋甚,日見侵削。言其所任非賢也。○傳“濯所”至“救亂”。○正義曰:襄三十一年《左傳》引此詩乃雲:“禮之於政,如熱之有濯也。濯以救熱,何患之有?”是以濯救熱,喻以禮救亂也。必賢人乃能行禮,故箋雲“治國之道當用賢”,以申足傳意也。○箋“女若”至“禍難”。○正義曰:王肅以爲,如今之政,其何能善,但君臣相與陷溺而已。如此,理亦可通。箋不然者,以此文承上告教之言,宜爲不受之勢,故以爲假設拒已之辭,示之不可之狀,以相者非一人之言,故以爲君臣俱陷於禍難。

如彼溯風,亦孔之僾。民有肅心,荓雲不逮。好是稼穡,力民代食溯,鄉。僾,唈。荓,使也。“力民代食”,代無功者食天祿也。箋雲:肅,進。逮,及也。今王之爲政,見之使人唈然,如鄉疾風,不能息也。王爲政,民有進於善道之心,當任用之,反卻退之,使不及門。但好任用是居家吝嗇,於聚斂作力之人,令代賢者處位食祿。明王之法,能治人者食於人,不能治人者食人。《禮記》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聚斂之臣害民,盜臣害財。”○溯音素。僾音愛。荓,字又作“迸”,音普耕反,徐補耕反,本或作“拼”,同。逮音代,一音大計反。好,呼報反。注“但好”同。家,王申毛音駕,謂耕稼也。鄭作“家”,謂居家也。下句“家穡惟寶”同。穡,本亦作“嗇”,音色。王申毛謂收穡也。鄭雲:“吝嗇也。”尋鄭“家嗇”二字本皆無“禾”者,下“稼穡卒癢”始從“禾”。鄉,本又作“向”,同,許亮反。下同。唈,烏合反。令,力呈反。食,“不能治人者食人”,音嗣。

稼穡維寶,代食維好。箋雲:此言王不尚賢,但貴吝嗇之人,與愛代食者而已。

[疏]“如彼”至“維好”。○毛以爲,王不任賢,政教暴虐,此傷而戒之。言王之爲政,使人見之如彼向於疾風之時,亦甚可爲之唈然,使人傷氣而不能息。言王政之虐,逆於人心之甚也。此由王不任賢,故又陳而戒之。民有進於善道之心,王當任用,反卻退之使去,不得及門,而維任小人,甚可傷也。又教王用人之法,當愛好是知稼穡艱難之人。有功於民者,使之代無功者食天祿,如此則王政善矣,民心樂之。所以然者,此知稼穡之事者,維爲國之寶也。使能者代不能者食祿,維使政之好也,王何不擇任之乎?○鄭唯下四句爲異。王既退賢者,使不及門,但好任是居家吝嗇及聚斂作力之人,令代賢者處位食祿。又言王愛小人之甚。王見此居家吝嗇之人,維以爲寶,使此作力之人代賢者食祿,維以爲好,以此故使政亂而民憂。○傳“僾唈”至“天祿”。○正義曰:“僾,唈”,《釋言》文。孫炎曰:“心唈也。”郭璞曰:“嗚唈,短氣也。”“荓,使”,《釋詁》文。《夏官·司勳》雲:“治功曰力。”則“力民”謂善人有力功加於民者也,故知“力民代食”,謂使代無功者食天祿也。祿是君之所授,而謂之天者,以上天不自治人,立官以治之,居官乃得食祿,是祿亦天之所與,故謂之天祿矣。“力民代食”,傳既如此,則“好是稼穡”亦異於鄭,當謂好是知稼穡艱難之人也。《論語》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無逸》雲:“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是君上之美事,故勸王好之也。王肅雲:“當好知稼穡之艱難,有功力於民,代無功者食天祿。”是也。○箋“肅進”至“害財”。○正義曰:“肅,進。逮,及”,皆《釋詁》文。唈者,風唈人氣,故云“使人不能息”。息謂喘息。《論語》雲“屏氣似不息者”,是也。民有肅心,是民之善者,責王不能用善,故知“荓雲不逮”者,是使之不得及門也。以仕進者得入君門,故謂不居位者爲不得及門。《論語》雲“從我於陳、蔡,皆不及門者”,是其事也。鄭以文勢“荓雲不逮”是退賢,則“好是家嗇”爲進惡,故以家嗇爲居家吝嗇。箋不言稼當爲家,則所授之本先作家字也。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居家吝嗇,爲人之惡行,不宜好之也。聚斂作力之人而用心作力也,直言力民,不言作力之事,而知於聚斂之事作力者,《論語》曰:“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爲之聚斂而附益之,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是孔子大疾聚斂之臣也。《禮記》雲:“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是聚斂之臣,臣之惡行者也。以厲王貪而重賦斂,故知所愛力民,其爲已作力於民。爲君作力於人,唯聚斂耳,故知“力民代食”是使聚斂作力之人代賢者食祿也。明王之法,能治人者食於人,謂居官受祿,取食於人也。不能治人者食人,謂出其賦稅,養食賢人也。此文《孟子》有其事。言此者,解惡人不宜代賢人食祿之意也。所引《禮記》者,《大學》文也。盜者避忌主人,有時而竊。聚斂則恃公作威,徵責不已,故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何者?聚斂之臣則害民,盜臣則止害財。財輕於民,斂甚於盜,然則聚斂之臣,王政之大害。而《樂記》雲:“君子聽笙竽簫管之聲,則思畜聚之臣,復思得之”者,彼謂在官主掌畜積受納輸稅,若載師、倉人之類,非冉求之輩橫斂下民。且《樂記》雲“畜聚”,不言“聚斂”,與此異也。○箋“此言”至“而已”。○正義曰:重舉此文,明是責王之貴好之也。傳於上文既異於鄭,則此亦不同矣。王肅雲:“能知稼穡之事,唯國寶也。使能者代不能者食祿,則政唯好。”傳意當然。

天降喪亂,滅我立王。降此蟊賊,稼穡卒癢。箋雲:滅,盡也。蟲食苗根曰蟊,食節曰賊。耕種曰稼,收斂曰穡。卒,荊癢,病也。天下喪亂,國家之災,以窮盡我王所恃而立者,謂蟲孽爲害,五穀盡玻○蟊,莫侯反,《說文》作“蟊”。庠音羊。孽,魚列反,《說文》作“”,雲:“衣服歌謠:草木之怪謂之妖,禽獸蟲蝗之怪謂之。”

哀恫中國,具贅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蒼。贅,屬。荒,虛也。穹蒼,蒼天。箋雲:恫,痛也。哀痛乎,中國之人,皆見系屬於兵役,家家空虛,朝廷曾無有同力諫諍,念天所爲下此災。○侗音通,本又作“恫”。贅,之芮反,又拙稅反。穹,起弓反。朝,直遙反。下皆同。與音餘。下“所行者惡與”同。

[疏]“天降”至“穹蒼”。○正義曰:言天以王貪酷之政,故下此死喪亂國之災,以滅盡我所恃立以爲王者之物,謂災害五穀也。又說災害之事,降此蟊賊殘食苗稼之蟲,食民所斂種之稼穡,莫不盡被病害,是滅我立王也。既天災如此,以致兵亂。可哀痛哉,今中國之人,俱見系屬於兵役,家家盡皆空虛,是深可哀矣。何謂汝之朝廷羣臣,無有欲衆力一心,共諫爭王,以念止此穹蒼上天所下之災者乎p箋“滅頸至“盡脖。○正義曰:“滅,頸,《釋詁》文。“蟲食根曰蟊,食節曰賊。”《釋蟲》文。“卒,荊癢,脖,亦《釋詁》文。以此經文勢相接於“滅我立王”之下,即言蟲災病穀,則知滅我立王者,是滅穀也。故箋辨之,窮盡我王所恃而立者,正謂蟲災爲害五穀。盡病以言盡,故知總五穀也。○傳“贅屬”至“蒼天”。○正義曰:贅,猶綴也,謂系綴而屬之。《長髮》雲:“爲下國綴旒。”襄十六年《公羊傳》曰:“君若綴旒。”然是贅、綴同也。《孟子》曰:“太王屬其耆老。”《書傳》雲:“贅其耆老。”是贅爲屬。《漢書》謂男子在婦家爲贅婿,亦此義也。“穹蒼,蒼天”,《釋天》文。李巡曰:“古時人質,仰視天形穹隆而高,色蒼蒼然,故曰穹蒼。”是也。○箋“恫痛”至“此災”。○正義曰:“恫,痛”,《釋言》文。以贅是系屬,民所繫屬唯兵耳,故知系於兵役。家家盡空虛矣,言悉從行也。旅訓衆也,故知“靡有旅力”,責朝廷曾無衆同力諫爭,念天所爲下此災也。衆力則非一人所能,故總之而云“靡有”者,責其無有發此心者。

維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猶,考慎其相。相,質也。箋雲:惠,順。宣,徧。猶,謀。慎,誠。相,助也。維至德順民之君,爲百姓所瞻仰者,乃執正心,舉事徧謀於衆,又考誠其輔相之行,然後用之。言擇賢之審。○相,毛如字,鄭息亮反。徧音遍。下同。行,下孟反。下“荼毒之行”、“悖逆之行”、“民之行”皆同。

維彼不順,自獨俾臧,自有肺腸,俾民卒狂。箋雲:臧,善也。彼不施順道之君,自多足獨謂賢,言其所任之臣皆善人也。不復考慎,自有肺腸行其心中之所欲,乃使民盡迷惑如狂,是又不宣猶。○肺,本又作“胇”,芳廢反。

[疏]“維此”至“卒狂”。○毛以爲,上責王不任賢,此言不能任意。維此至德順民之君,爲百姓民人之所瞻仰者,乃執正其心,遍謀於衆,又稽考誠信,用其賢明之有美質者以爲臣。維彼不施順道於民之君,自獨用己心,謂己所任使之臣皆爲善人,不復詳考善惡,更求賢人,自以己有肺腸,行心所欲,不謀於衆人,任用惡人,乃使下民化之,盡皆迷惑如狂人,是不謀於衆,無可瞻仰也。○鄭唯考誠其輔相之行爲異。餘同。○傳“相,質”。○正義曰:傳讀“相”如金玉其相,故以爲質,謂大賢之人有美質者。其考慎之義亦當與箋同。○箋“惠順”至“之審”。○正義曰:“惠,順。宣,徧”,《釋言》文。“慎,誠”,《釋詁》文。以相爲相導之相,故爲助也。秉訓爲執,猶訓爲謀。君之用臣,必謀之朝廷,故云“執正心舉事必謀於衆”。假使衆雖同舉,或言非誠信,又當考察誠信其輔相之行,知其實善,然後用之。言其擇賢之審,謂順民之君能如此也。○箋“臧善”至“宣猶”。○正義曰:“臧,善”,《釋詁》文。此經之“順”猶上“惠”也。上言惠君,知此不順者,不施順道之君也。獨者,自以巳身獨有才智,謂衆人之所不及,故云“自多足獨謂賢”。言此人自多其事,以己爲足,無所假人,獨自謂己賢,若皇父、孔聖是也。身實不賢,專己自任,則迷於是非,不知善惡。所使實非善人,信其諂諛之語,即言所任使之人皆爲善人,不如惠君考慎也。肺腸,五臟之物,言之以表其心,故云“自有肺腸,行其心之所欲”。但所欲不得於道,以之行化,使之迷惑如狂,是又不如惠君宣猶之也。言“又”者,對不考慎爲文也。上先宣猶,而後考慎,此反上文而倒者,以此二者經文大小不類。上雲“民人所瞻”,此當有民人不瞻之意。此雲“俾民卒狂”,上應有使民得理之意。文既不同,故互相先後。臣實不善而謂之爲善,是不考慎。自行所欲,不謀於衆,是不宣猶。故箋隨文所反而引以譬之,故與上文倒也。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譖,不胥以穀。甡甡,衆多也。箋雲:譖,不信也。胥,相也。以,猶與也。穀,善也。視彼林中,其鹿相輩耦行,甡甡然衆多。今朝廷羣臣皆相欺背,皆不相與以善道,言其鹿之不如。○甡,所巾反,《聲類》雲:“聚貌。”譖,子念反,本亦作“僣”。“相輩”,一本作“相配”。背音佩。卒章同。

人亦有言:“進退維谷。”谷,窮也。箋雲:前無明君,卻迫罪役,故窮也。○罪役,一本作“罷役”。罷音皮。

[疏]“瞻彼”至“維谷”。○正義曰:此責臣不相信,令百姓困窮。言視彼中林之處,乃見甡甡然衆多者,是其羣鹿。鹿乃走獸,猶以其類相善,輩偶而行,以喻朝廷羣臣,亦當以善相與,共處官位。何爲今汝羣臣朋友,皆以此僣差,情不相信,不肯相告以善道者?是乃鹿之不如也。既政惡如此,上下有害。古之賢人亦有言曰:無道之世,其民前無明君,卻迫罪役。其進與退,維皆困窮。此即今時是也。○傳“甡甡,衆多”。○正義曰:甡即詵字。詵詵,羣聚之貌,故爲衆多也。○箋“譖不”至“不如”。○正義曰:讒僣是僞妄之言,故爲不信也。“胥,相”,《釋詁》文。“以,猶與”者,解“以穀”之義也。“穀,善”,亦《釋詁》文。事有相對,勢有相反。言朋友不信,不相與善道,則鹿之甡甡者爲相親善矣,故言鹿相輩類偶匹,爲相親善之意。羣臣皆相欺背,不相與善,是則不能甡甡,故言鹿之不如。○傳“谷,窮”。○正義曰:谷謂山谷,墜谷是窮困之義,故云谷,窮。○箋“前無”至“故窮”。○正義曰:人君是施政之本,民心所向,故以爲前。罪役是既施之後,民心所畏,故以爲卻。以此,故進退有窮也。王肅雲:“進不遇明君,退不遇良臣,維以窮。”箋不然者,以臣之佐君,共成其惡,不宜分之爲二,故以施政本末爲進退。

維此聖人,瞻言百里。維彼愚人,覆狂以喜。瞻言百里,遠慮也。箋雲:聖人所視而言者百里,言見事遠而王不用。有愚闇之人,爲王言其事,淺且近耳,王反迷惑信用之而喜。○覆,芳服反。下及注除“覆蔭”字皆同。狂,王居況反,鄭求方反。爲,於僞反。

匪言不能,胡斯畏忌?箋雲:胡之言何也。賢者見此事之是非,非不能分別皁白言之於王也。然不言之,何也?此畏懼犯顏得罪罰。○別,彼列反。皁,在早反。

[疏]“維此”至“畏忌”。○正義曰:此又言王親愚遠聖,而賢者不敢言之。維此聖而通知之人,其所觀視而言者,乃遠知於百里之事,而王不寵用之。維彼愚而蔽闇之人,其所觀視而言者,乃遠不過知於分寸之理,今王反迷惑以歡喜用之。賢者見王如是,實能辯其善惡,非是言之不能,其實能辯言之,而不肯言之者,何乎?此乃畏懼犯顏得罪,故不敢言之。刺王寵愛愚人,虐而拒諫。

維此良人,弗求弗迪。維彼忍心,是顧是復。迪,進也。箋雲:良,善也。國有善人,王不求索,不進用之。有忍爲惡之心者,王反顧念而重複之,言其忽賢者而愛小人。○迪,徐徒歷反。索音色。

[疏]傳“迪,進”。○正義曰:《釋詁》文。○箋“國有”至“小人”。○正義曰:王不求索者,謂不肯求訪搜索而覓之,假得,又不肯進用之,故分爲二也。顧念,謂初即見顧眷而念愛之,既用爲官,又復重而升進之,故亦分爲二。維顧小人,不求進賢者,言其忽賢者而愛小人。

民之貪亂,寧爲荼毒。箋雲:貪,猶欲也。天下之民,苦王之政,欲其亂亡,故安爲苦毒之行,相侵暴慍恚使之然。○荼音徒。慍,紆運反。

[疏]箋“貪猶”至“之然”。○正義曰:貪慾皆是意之所思,故云貪猶欲也。民性本好安寧,今所以貪慾亂亡者,以疾苦王者之政,欲使天下之亂,得喪滅此王也。荼,苦,葉毒者。螫蟲、荼毒皆惡物,故比惡行。天下之民苦王之政,民欲其亂亡,故安然而爲此惡行,以相侵暴,謂強陵弱,衆暴寡也。此非民之本性,乃由慍恚王者使之然也。

大風有隧,有空大谷。隧,道也。箋雲:西風謂之大風。大風之行,有所從而來,必從大空谷之中。喻賢愚之所行,各由其性。○大,毛如字,鄭音泰。隧音遂。

維此良人,作爲式穀。維彼不順,徵以中垢。中垢,言闇冥也。箋雲:作,起。式,用。徵,行也。賢者在朝則用其善道,不順之人則行闇冥,受性於天,不可變也。○垢,古口反。

[疏]“大風”至“中垢”。○正義曰:上言王用惡人,此又云惡有本性,不可變改。言大風所從之來,自有其道,乃從彼有空大谷而來也。以喻賢愚所爲之行,亦自有其本,乃由彼有稟天性而然。由善惡自有本性,所行各依其本。維此善德順道之人,其所起爲之事,皆用其善道,行昭明之德。維彼反道不順之人,其所行作之事,皆不以其善,用闇冥之行。是各受天性,不可改移。刺王用此不移之惡,使行政亂民。○傳“隧,道”。○正義曰:隧者,道之別名。襄二十五年《左傳》曰:“當陳隧者,井堙木刊。”謂當陳道也。○箋“西風”至“其性”。○正義曰:“西風謂之大風”,《釋天》文。彼大作泰。孫炎曰:“西風成物,物豐泰也。”以下文說良人與不順之人性行,故知喻賢愚各由其性。○傳“中垢,言闇冥”。○正義曰:垢者,土處地中而有垢,故以中垢言闇冥也。

大風有隧,貪人敗類。聽言則對,誦言如醉。類,善也。箋雲:類,等夷也。對,答也。貪惡之人,見道聽之言則應答之,見誦《詩》、《》之言則冥臥如醉。居上位而行此,人或效之。○敗,伯邁反。注同。應,應對之應。

匪用其良,覆俾我悖。覆,反也。箋雲:居上位而不用善,反使我爲悖逆之行,是形其敗類之驗。○悖,蒲對反。

[疏]“大風”至“我悖”。○毛以爲,大風之來也有道,以喻貪人之所爲也有性。貪人有此惡行,敗於善道,又言其敗善之事。見彼道聽之言則應答之,見誦《詩》、《》之言則眠臥如醉。居上而爲此行,令使下民效之,非能聽用其言,反使我下民效之爲悖逆之行,是以惡行敗善也。○鄭唯類爲等夷爲異。餘同。○傳“類,善也”。○正義曰:《釋詁》文。○箋“類等”至“效之”。○正義曰:箋以貪者惡行,自然反善,不宜言敗善也。類者比類,故爲等夷,謂尊卑齊平朝廷之人。《禮記》注引四皓曰:“陛下之等夷。”亦謂尊卑等也。聽言與誦言相對,誦言是誦習《詩》、《》之言,則聽言非典法之言,故以爲道聽之言,即《論語》所謂“道聽塗說”者也。貪人之識,不能鑑遠聞。淺近之言,合其志意,則應答之。見誦《詩》、《》之言,非心所解,則眠臥如醉。《樂記》魏文侯自言端冕而聽古樂,唯恐臥。《史記》稱商鞅說秦孝公以帝道,孝公睡而弗應。皆是心所不悟,如醉然也。民之所爲,皆效君上,故云“居上位而行此,人或效之”。言或者,容其不必盡然。○箋“居上”至“之驗”。○正義曰:居上位而不用善,即上“誦言如醉”,是也。由其不能用善,並皆用惡,此惡行以教下民,令民效之,是使我爲悖逆之行。詩人言此事者,是以形見其敗類之驗也。敗類者,謂敗其朝廷等類。此使民爲惡行,則非其等類,而以此爲敗類驗者,以善人與惡人爲類,善人慾教人爲善,今惡人教人爲惡,是善者敗也,故爲敗驗。

嗟爾朋友,予豈不知而作。如彼飛蟲,時亦弋獲。箋雲:嗟爾朋友者,親而切瑳之也。而猶女也。我豈不知女所行者,惡與直知之。女所行如是,猶鳥飛行自恣東西南北時,亦爲弋射者所得。言放縱久無所拘制,則將遇伺女之間者,得誅女也。○間如字,又音閒。

既之陰女,反予來赫。赫,炙也。箋雲:之,往也。口距人謂之赫。我恐女見弋獲,既往覆陰女,謂啓告之以患難也,女反赫我,出言悖怒,不受忠告。○陰,鄭音蔭,覆蔭也。王如字,謂陰知之。赫,毛許白反,光也。與“王赫斯怒”同義。本亦作“嚇”,鄭許稼反。《莊子》雲:“以樑國嚇我。”是也。難,乃旦反。

[疏]“嗟爾”至“來赫”。○正義曰:上既言貪人敗善,故又責此貪人。嗟乎!汝朋友謂朝廷臣等,我豈不知汝之所行者爲惡與?言已知其惡也。爲惡不已,如彼翻飛之蟲,恃其羽翮之力,自恣東西南北,有時亦爲弋者所獲。言貪人恃此詐僞之智,自恣侵害良善,有時亦將爲所誅。恐汝見誅之,故既以善言往覆蔭汝,謂告之患難,使之改行。汝何爲反於我來嚇然而拒我也?言其不受忠告,必將誅滅。○箋“嗟爾”至“誅女”。○正義曰:此言朋友還是上之貪人,貪人非詩人所親,而謂之朋友者,意欲親而切瑳之,故以朋友言之。經言飛蟲,箋言飛鳥者,爲弋所獲,明是飛鳥。蟲是鳥之大名,故羽蟲三百六十,鳳皇爲之長,是鳥之稱蟲者也。放縱久無所拘制,謂侵害善人,作惡不已,則將有人伺汝之閒暇誅汝。謂知其間隙,發揚其罪,告王使誅之也。○傳“赫,炙”。○正義曰:來赫者,言其拒己之意,故轉爲嚇,與“王赫斯怒”義同,是張口瞋怒之貌,故箋以爲口拒人謂之嚇。定本、《集註》毛傳雲:“赫,炙也。”王肅雲:“我陰知汝行矣,乃反來嚇炙我,欲有以退止我言者也。傳意或然。俗本誤也。

民之罔極,職涼善背。涼,薄也。箋雲:職,主。涼,信也。民之行失其中者,主由爲政者信用小人,工相欺違。○涼,毛音良,鄭音亮。下同。爲民不利,如雲不克。箋雲:克,勝也。爲政者害民,如恐不得其勝,言至酷也。○酷,口毒反。

民之回遹,職競用力。箋雲:競,逐也。言民之行維邪者,主由爲政者逐用強力相尚故也。言民愁困,用生多端。○邪,似嗟反。

[疏]“民之”至“用力”。○毛以爲,上既爲不善政,使民俗亦敗。言下民之爲此,無中和之行,主爲偷薄之俗,唯善於相欺背之事,是由上行惡政,故使之然。在上行政,爲民所不利者,如雲恐畏不勝其人者然。言其盡力爲酷,唯恐不勝也。上以虐政臨下,下則奸巧避責。今下民之行皆邪僻矣,主爲競逐用力。言民皆以力相陵,由上化然也。○鄭以爲,民之無中正者,主由在上信用小人之工善於相欺背者。下二句言民之所以邪僻,主由爲政競逐用力,唯以強力相尚,務勝其民,故下民愁苦,皆爲邪僻也。餘同。○傳“涼,北。○正義曰:涼者,薄之別名。莊三十二年《左傳》曰:“虢多涼德。”謂虢君薄德,是涼爲薄也。王肅雲:“民之無中和,主爲薄俗,善相欺背。”傳意當然。此傳以涼爲薄,職謂民所主爲,則下雲“職競”、“職盜”,皆是民之所主,不得與鄭同。○箋“職主”至“欺違”。○正義曰:“職,主。諒,信”,皆《釋詁》文。箋以民之爲惡,由政不善,則所言職者,皆主由君政,不宜爲民意所主,故易傳以諒爲信。由爲政者信用小人之工相欺違者,以此故下民皆無中正,學相欺違也。善其事曰工,故以工解善。○箋“競逐”至“多端”。○正義曰:《釋言》雲:“競、逐,強也。”俱訓爲強,故競得爲逐。逐用強力相尚者,謂有強力,能威服下民者,則尊尚之。以此相尚,則在位者皆競爲強,故下民愁困。用此之故,各生多端。多端即邪僻是也。毛以職競用力爲民所主爲,則是民主相與競用力爲邪僻也,故王肅雲“今民之爲邪僻,乃主相與競用力爲之”,是也。

民之未戾,職盜爲寇。戾,定也。箋雲:爲政者主作盜賊爲寇害,令民心動搖不安定也。○令,力呈反。涼曰不可,覆背善詈。箋雲:善,猶大也。我諫止之以信,言女所行者不可。反揹我而大詈。言距已諫之甚。○詈,力智反。

雖曰匪予,既作爾歌。箋雲:予,我也。女雖牴距己言,此政非我所爲。我已作女所行之歌,女當受之而改悔。○牴距,都禮反。距或作拒。

[疏]“民之”至“爾歌”。○毛以爲,由上非理化民,故下民之心未能安定矣。今民心皆主作盜賊,相爲寇害,是未得安定矣。以民之不定,故我以信言諫王曰:汝所行者,於理不可。望王受而用之,反揹我而大罵詈,拒己作此惡事,雲非己所爲。汝雖言曰:此惡政非我所爲。我知汝實爲之,已作汝所爲之歌,歌汝之過。汝當受而改之。○鄭唯上一句爲異。餘同。○傳“戾,定”。○正義曰:《釋詁》雲:“戾、定,止也。”俱訓爲止,是戾得爲定。○毛以職盜爲寇,爲民所主行,則是民自作盜賊相寇害也。

《桑柔》十六章,八章章八句,八章章六句。

《雲漢》,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厲王之烈,內有撥亂之志,遇災而懼,側身修行,欲銷去之。天下喜於王化復行,百姓見憂,故作是詩也。仍叔,周大夫也。《春秋》魯桓公五年,“夏,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烈,餘也。○雲漢,天河也。自此至《常武》六篇,宣王之《變大雅》。仍,而升反。撥,半末反。行,下孟反。銷音消。去,起呂反。復,扶又反。下注“復重”並篇末注同。見憂,並如字。徐“憂,於救反”。

[疏]“《雲漢》八章,章十句”至“是詩”。○正義曰:《雲漢》詩者,周大夫仍叔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宣王承其父厲王衰亂之餘政,內有治亂之志,遇此旱災,而益憂懼,側己身以修德行,欲以善政而銷去之。天下之民見其如此,喜於王者之化復得施行。百姓見王所憂矜,故仍叔述民之情,作是《雲漢》之詩以美之也。必本之於厲王之烈者,爲撥亂張本,明宣王悼父之非,自力爲善,己有撥亂之心志,遇災而益憂懼,見其憂民之情深也。撥亂者,以前有衰亂,欲治理之。哀十四年《公羊傳》曰:“撥亂世,反諸正,莫近於《春秋》。”何休雲:“撥猶治也。其意言,《春秋》撥亂而作,欲治此亂世,使反諸正道。”是撥亂爲治亂也。遇災,謂旱災,即經“旱既太甚”,是也。側者,不正之言,謂反側也。憂不自安,故處身反側,欲行善政以消去此災也。喜於王化復行者,厲王之亂,王化不行,宣王施布王化,故喜其復行。經稱憂其旱災,爲之祈禱,即是王化行也。王之憂旱,正爲百姓,是天下百姓見被憂矜,非百官也。宣王遭旱早晚及旱年多少,經傳無文。皇甫謐以爲,宣王元年,不藉千畝,虢文公諫而不聽,天下大旱,二年不雨。至六年乃雨。以爲二年始旱,旱積五年。謐之此言,無所憑據,不可依信。經八章皆言王之憂旱,百姓喜之之事。○箋“仍叔”至“烈餘”。○正義曰:仍氏,叔字。《春秋》之例,天子公卿稱爵,大夫則稱字。此言仍叔,故知大夫也。桓五年夏,“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則《春秋》經也。引之者,證此仍叔是天子大夫也。以《史記》考之,桓之五年,上距宣王之崩七十六年,至其初則百餘年也,未審此詩何時而作。爲別人可也。何則?《春秋》之世,晉之知氏世稱伯,趙氏世稱孟,仍氏或亦世稱,字叔,爲別人可也。“烈,餘”,《釋詁》文。

倬彼雲漢,昭回於天。回,轉也。箋雲:雲漢,謂天河也。昭,光也。倬然天河水氣也,精光轉運於天。時旱渴雨,故宣王夜仰視天河,望其候焉。○倬,陟角反,王雲:“著也。”《說文》雲:“著,大也。”愒,苦蓋反,貪也,本又作“渴”,苦葛反。篇末同。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薦,重。臻,至也。箋雲:辜,罪也。王憂旱而嗟嘆雲:何罪與,今時天下之人!天仍下旱災,亡亂之道,饑饉之害,復重至也。○飢音飢,又音機。饉,其靳反。薦,在見反。臻,側巾反。重,直用反。下同。與音餘。下“所困與”、“精誠與”、“殺我與”同。

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箋雲:靡、莫,皆無也。言王爲旱之故,求於羣神,無不祭也。無所愛於三牲,禮神之圭璧又已盡矣,曾無聽聆我之精誠而興雲雨。○聽,依義吐定反,協句吐丁反。爲,於僞反。下“爲旱”同。聆音零。

[疏]“倬彼”至“我聽”。○正義曰:於時旱災已甚,王憂念下民,夜仰視天,瞻望雨候,見倬然而明大者,彼天之雲漢,其水氣精光轉運於天,未有雨徵。王乃言曰:於乎,可嗟嘆,我何罪乎!我今時之人何罪而爲天所罰?乃使上天下此喪亂之災,使饑饉之害頻頻重至也。無罪,故以訴之。又言己爲旱之故,祈禱明神,無有神不求而舉祭之者。言其遍祭羣神。又無愛於此三牲,言其不吝牲物。又禮神圭壁既已盡矣,言己牲玉不愛,精誠又甚。何爲諸神曾無於我而見聽聆、欲加祐助者,而使其旱災若此也p箋“雲漢”至“候焉”。○正義曰:此雲漢與《大東》天漢爲一,故云天河也。“昭,光”,《釋詁》文。《河圖括地象》雲:“河精上爲天漢。”是天河河水光之精氣也。望其候者,謂望天之星辰及風雲之氣,冀見雨之徵候也。惟言望雲漢者,以天河水氣與雨爲類,睹天之水氣,傷地之無雨。宣王意在天河,故作者持言焉。○傳“薦,重。臻,至”。○正義曰:《釋言》雲:“薦,再也。”僖十三年《左傳》曰:“晉荐饑。”《釋天》雲:“仍飢爲薦。”此薦與薦,字異義同,故爲重也。“臻,至”,《釋詁》文。○箋“辜罪”至“重至”。○正義曰:“辜,罪”,《釋詁》文。天仍下旱災亂亡之道,正謂旱是亂亡之道理也。定本、《集註》“仍”字皆作“乃”字。宣王遭旱,非止一年,故皇甫謐以爲旱積五年。五年之言,未知信否。要言饑饉薦臻,必是連年不熟,故云“饑饉之害,復重至也”。○箋“言王”至“雲雨”。○正義曰:求於羣神,無所不祭,即下經所陳上天下地,從郊至宮之類也。《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其有一曰索鬼神”。注云:“荒,凶年也。鄭司農雲:‘索鬼神者,求廢祀而修之。《雲漢》之詩所謂靡神不舉,靡愛斯牲,是也。’”下傳亦云:“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是遭遇天災,必當廣祭羣神。神皆用牲祭之,故言“靡愛斯牲”。遍祈羣神,所祭者廣。天地五帝,當用特牲。其餘諸神,或用太牢,或用少牢。三牲皆用,故言無所愛於三牲也。祭神又用玉器,《春官·大宗伯》“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典瑞》雲:“四圭有邸以祀天,兩圭有邸以祀地,祼圭有瓚以祀先王,圭璧以祀日月星辰,璋邸射以祀山川。”皆是祭神所用,故云“禮神之圭璧已盡矣”。禮神之圭器,自有多名,言圭璧爲其總稱。以三牲用不可盡,故言“無愛”。圭璧少而易竭,故言“既頸。莊二十五年《左傳》曰:“凡天災有幣無牲。”而此雲“靡愛斯牲”者,設文之意,各有所主。彼因日食大水而發。此言天之見異,所以譴告人君,只欲令改過修善,非爲求人飲食而降此災異。於時魯不罪己修政,謂天求飲食,而用牲祭之,望天不爲咎,故傳據正禮,諸侯當用幣於社以告請,上公伐鼓於朝退以自責,不宜用牲於社與之飲食,故云“有幣無牲”,謂救止天災,告社之法不當用牲也。至於水旱薦至,禱祀羣神,以祈福祥,遏止災沴者,則不得不用牲也。何則?司徒荒政索鬼神,謂祭祀之也。若不以牲祭,索之何也?《祭法》曰:“堙少牢於泰昭,祭時也。禳祈於坎壇,祭寒暑也。王宮,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禜,祭星也。雩禜,祭水旱也。”注云:“凡此以下,皆祭用少牢。寒暑不時,或禳之,或祈之。”是說祈禱之祭用牲也。又《春官·太祝》“掌六祈以同鬼神示,類、造、禬、禜、攻、說”。注云:“造、類、禬、禜皆有牲。攻、說用幣而已。”是天災祈禱有用牲也。歲或水旱,皆是上天之爲,假祭羣神,未必能已。聖王制此禮者,何哉?將以災旱不熟,必至於死。人君爲之父母,不可忍觀窮厄,固當責躬罪己,求天禱神,罄忠誠之心,爲百姓請命。聖人緣人之情,而作爲此禮,非言祈禱必能止災也。徒以民情可矜,不得不爲之禱。禱而無雨,不得不訴於神耳。

旱既大甚,蘊隆蟲蟲。蘊蘊而暑,隆隆而雷,蟲蟲而熱。箋雲:隆隆而雷,非雨雷也,雷聲尚殷殷然。○大音泰,徐他佐反。下“大甚”並同。蘊,紆粉反。本又作“熅”,紆文反。《韓詩》作“鬱”,同。蟲,直忠反,徐徒冬反,《爾雅》作“?蠱”,雲“薰也”。郭又徒冬反。《韓詩》作“烔”,音徒東反。殷,於謹反,或如字。然一本作“雨雷之聲當殷殷然”。不殄禋祀,自郊徂宮。上下奠瘞,靡神不宗。上祭天,下祭地,奠其禮,瘞其物。宗,尊也。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箋雲:宮,宗廟也。爲旱故絜祀不絕,從郊而至宗廟,奠瘞天地之神,無不齊肅而尊敬之。言徧至也。○奠,徒薦反。瘞,於例反,埋也。索,色白反。齊,側皆反,本亦作“齋”。徧音遍。

后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下土,寧丁我躬!丁,當也。箋雲:克當作刻。刻,識也。斁,敗也。奠瘞羣臣而不得雨,是我先祖后稷不識知我之所困與?天不視我之精誠與?猶以旱耗敗天下,爲害曾使當我之身有此乎?先後稷,後上帝,亦從宮之郊。○耗,呼報反,《韓詩》雲:“惡也。”斁,丁故反,《說文》、《字林》皆作“<歹睪>”。

[疏]“旱既”至“我躬”。○毛以爲,皆述宣王之辭。言天雨不降,旱勢已太甚矣。其暑氣蘊蘊然,雷聲隆隆然,熱氣爞々然。酷熱如此,無復雨意,故我勤於請禱,不絕其絜敬之祭。既祀天於郊,又從郊而往至宗廟之宮,以次而祭,未嘗絕已。其祭之禮,則上祭天,下祭地,而天則奠其禮,地則瘞其物。從此以至於百靈,無神而不齋肅尊敬之者。言皆尊敬之。我精誠如此,雨澤不降,是先祖后稷不能福祐我也,皇天上帝不能臨饗我也。若稷能祐我,天意臨我,則應助我以福,何故以此旱災,耗敗天下土地之國,曾使正當我身有此旱乎?○鄭唯不克、不臨爲異。餘同。○傳“蘊蘊”至“而熱”。○正義曰:蘊蘊,暑氣附人之氣,故云“而暑”。溫字定本作“蘊”。隆隆是雷聲不絕之狀,故云“而雷”。爞々是熱氣蒸人之貌,故云“而熱”。以蘊、隆貌狀宜重言,故復言之也。暑熱大同。蘊,平常之熱,爞々又甚熱,故暑熱異其文。《釋訓》雲:“爞々,薰也。”郭璞曰:“旱熱薰炙人也。”○箋“隆滷至“殷殷然”。○正義曰:以雷雨相將,嫌旱不得有雷,故辨之雲“非雨雷”,勸殷其雷”以證之,明雷同而事別也。○傳“上祭”至“祭之”。○正義曰:以郊爲祭天,即此上也。上既爲天,下與之對,故知是地也。奠謂置之於地,瘞謂堙之於土。禮與物皆謂爲禮事神之物,酒食牲玉之屬也。天言奠,其禮見燔其物。地言瘞,其物亦奠其禮也。天地各舉其一,互以相通。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即《司徒》荒政索鬼神是也。言此者,解“靡神不宗”之意。○箋“宮宗”至“徧至”。○正義曰:以言祭事而云宮,故知宮爲宗廟也。祭郊、祭廟,不以同日爲之,而云“自郊徂宮”,爲相因之勢者,明其不絕之意也。“靡神不宗”與“奠瘞”別句,則所宗者,天地之外,其餘百神。而箋連其文,雲“奠瘞天地之神,無不齊肅而尊敬之”,以奠瘞即是尊敬之事,明其餘羣臣亦奠瘞之。“無不”者,廣及之辭,言其祭祀遍至也。○傳“丁,當”。○正義曰:《釋詁》文。毛無破字之理,必不與鄭同。蓋以克爲能。王肅雲:“后稷不能福祐我邪?上帝不能臨饗我邪?天下耗敗,當我身邪?”傳意或然。則能與臨異文者,以後稷是己之先祖,心必助之,但苦其不能耳。天則非己之親,故云不臨。○箋“克當”至“之郊”。○正義曰:以“上帝不臨”者,上帝不視下。則“后稷不克”者,當謂后稷不知己,故轉克爲刻。刻削所以記識,故云“刻,識也”。《洪範》雲:“彝倫攸斁。”斁是毀敗之義,故爲敗也。不知困苦,不視精誠,其意亦同。正以困苦欲其知,精誠欲其見,故分屬之耳。上雲不絕禋祀,即雲從郊往宮。此先言后稷,後言上帝,與上郊至宮文倒,明又見從宮至郊,爲不絕之義也。

旱既太甚,則不可推。兢兢業業,如霆如雷。周餘黎民,靡有孑遺。推,去也。兢兢,恐也。業業,危也。孑然遺失也。箋雲:黎,衆也。旱既不可移去,天下困於饑饉,皆心動意懼,兢兢然,業業然,狀如有雷霆近發於上,周之衆民多有死亡者矣。今其餘無有孑遺者,言又餓病也。○推,吐雷反。注同。兢,本又作“矜”,居陵反。業如字,郭五答反。霆音庭,又音挺,一音徒佞反。孑,居熱反。去,起呂反。下同。恐,丘勇反。下同。

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於摧。摧,至也。箋雲:摧當作“嗺”。嗺,嗟也。天將遂旱,餓殺我與?先祖何不助我恐懼,使天雨也?先祖之神于嗟乎!告困之辭。○相,毛如字,鄭息亮反。摧,在雷反,又子雷反,鄭作“嗺”,子雷反。

[疏]“旱既”至“於摧”。○毛以爲,宣王言旱熱已太甚矣,不可令之移去矣。天下困於饑饉,心動意懼,皆兢兢然而恐怖,業業然而憂危。其危恐也,如有霆之鼓於天,如有雷之發於上。言其恐怖之甚也。以此故周之民多死亡矣。其餘不死之衆民,無有孑然得遺漏而不餓病者。言死亡之餘,又皆飢困也。昊天上帝如此酷旱,則不於我民使有遺留,其意將欲盡殺我民也。先祖之神,見天如此,何不助我畏此旱災,使天雨也?天若不雨,民將餓死,先祖之神,於何所歸而至乎?言民盡餓死,則神無所歸,欲令先祖助己憂也。此“胡不相畏”,責先祖不助己,則“先祖”之文,宜在“胡不”之上,但下之與“於摧”共句耳。○鄭唯以於摧爲嗟嘆告困苦之辭爲異。餘同。○傳“推去”至“遺失”。○正義曰:推是遠離之辭,故爲去也。《釋訓》雲:“兢兢,戒也。”以恐怖而後戒懼,故爲恐也。“業業,危”,《釋訓》文。孑然,孤獨之貌。言靡有孑遺,謂無有孑然得遺漏。定本及《集註》皆雲“孑然遺失也”。俗本有“無”字者,誤也。○箋“黎衆”至“餓脖。○正義曰:“黎,衆”,《釋詁》文。以旱災殺人,而言周餘衆民,故知餘是死亡之餘。既言有餘,則是有民存矣,而復言靡有孑遺。無有孑遺,乃是悉盡之言,故知無有孑遺謂餓病也。其意言死者已死,在者又餓,無有孑然不餓病者,非謂盡死無孑然也。○傳“摧,至”。○正義曰:《釋詁》文。孫毓雲:“我今死亡,先祖之神於何所至?”言將無所歸也。今以孫爲毛說。○箋“摧當”至“之辭”。○正義曰:箋以先祖於至,於辭不安,故轉“摧”爲“嗺”。嗺者,諮嗟告困之辭。以上言死亡者已死,遺餘者復病,是天意遂欲餓殺我也,解“則不我遺”之意。相訓助也,畏是懼也,故言“何爲不助我恐懼,使天雨也”。責其不助己者,責先祖也。先言所責之意乃呼之,既呼即吁嗟告困,故先祖與於嗺共句,爲文勢然。

旱既太甚,則不可沮。赫赫炎炎,雲我無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顧。沮,止也。赫赫,旱氣也。炎炎,熱氣也。大命近止,民近死亡也。箋雲:旱既不可卻止,熱氣大盛,人皆不堪言。我無所庇陰而處,衆民之命近將死亡,天曾無所視,無所顧,於此國中而哀閔之。○沮,在呂反。炎,於廉反,本或作“惔”,音同。近,附近之近。芘音祕,又必二反,本亦作“庇”。蔭,於鴆反,本亦作“<廣陰>”

羣公先正,則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寧忍予!先正,百辟卿士也。先祖文、武,爲民父母也。箋雲:百辟卿士雩祀所及者,今曾無肯助我憂旱。先祖文、武,又何爲施忍於我,不使天雨。○闢音璧。下同。雩音於,祭名。

[疏]“旱既”至“忍予”。○正義曰:宣王立,旱勢既已太甚,則不可止卻之矣。故使旱之爲勢赫赫然,氣盛炎炎然薰熱,其時之人不能堪之,皆雲:我欲避之,無庇陰處所。是旱熱之甚。以此之故,令多大衆民之命近將死亡。言其去死不遠。上天何曾無肯瞻察,無肯顧念而哀閔之也?既言怨天不顧念,又復廣訴明神。古者有德之羣公,及先世之長官百辟卿士之等,何曾不於我民助憂此旱,令天降雨也?其爲民之父母者,先祖文王、武王,如此聖德,應能動天,何曾施忍於我,不使天雨?是欲不爲民之父母,棄此民,故訴之。○傳“沮止”至“死亡”。○正義曰:沮者,止壞謀慮之言,故爲止也。赫赫,燥熱之狀,故爲旱氣。《釋訓》雲:“炎炎,薰也。”郭璞曰:“旱熱薰炙人。”是炎炎爲熱氣也。命者,人所稟受之度,死則謂之命荊今言“大命近止”,言期不遠將澌,故爲民近死亡。大者,多衆之辭,故箋以爲衆民之命。○傳“先正”至“父母”。○正義曰:正者,長也。先世爲官之長,又與羣公相配,故知是百辟卿士也。凡在民上,皆欲爲民父母,但他人稱之,唯謂受命安民者也。於民則爲父母,於周則爲先祖,故言先祖文、武。以其爲民父母,故稱父母,欲見先祖父母爲一,故先解先祖。必知先祖唯文、武者,以此詩所訴,皆所祭之神。周立七廟,親廟四,非受命立功,不足遍訴。上章已言后稷,明此唯文、武耳。○箋“百辟”至“天雨”。○正義曰:解其訴先正不助之意,由雩祀所及故也。《月令》“仲夏,乃命百官雩祀百辟卿士有益於民者”。注云:“百辟卿士,古之上公以下,若勾龍、后稷之類。”彼以經無羣公之文,故鄭注百辟之文兼羣公矣。此則羣公與先正別文,故以先正爲卿士以下。凡有采地,皆稱曰君。舉衆言之,故謂之百辟。鄭唯言百辟卿士雩祀所及,不言羣公。羣公亦是雩祀所及,即《月令》注云“上公”,是也。但乘傳而說,又據《月令》成文,故不言羣公耳。百辟卿士,訴其不助我憂旱;先祖文、武,言施忍於我,不使天雨,二文不同,互以相足。

旱既太甚,滌滌山川。旱魃爲虐,如惔如焚。我心憚暑,憂心如薰。滌滌,旱氣也。山無木,川無水。魃,旱神也。惔,燎之也。憚,勞。薰,灼也。箋雲:憚,猶畏也。旱既害於山川矣,其氣生魃而害益甚。草木燋枯,如見焚燎然。王心又畏難此熱氣如灼爛於火,言熱氣至極。○滌,徒歷反。魃,蒲末反。惔音談,《說文》雲:“炎燎也。”徐音炎。焚,本又作“樊”,同,扶雲反。憚,毛丁佐反,《韓詩》雲:“苦也。”鄭徒旦反。薰本又作“燻”,許雲反。燎,力皎反,又力照反。燋,子消反。難,乃旦反。

羣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寧俾我遯。箋雲:不我聞者,忽然不聽我之所言也。天曾將使我心遜遯慚愧於天下,以無德也。○遯,本亦作“<辶彖>”,徒困反。

[疏]“旱既”至“我遯”。○毛以爲,宣王言旱勢巳太甚矣,其旱氣乃滌滌然害及於山川,使山無木,川無水也。又熱氣積聚,生此旱魃之神,爲此虐害,旱更益甚也。今草木燋枯,如炎之惔燒,如火之焚燎然也。我王之心又勞於暑熱之氣,憂在於心,如爲火所薰灼於己。以旱熱之極,又告訴明神羣公先,正曾不於我有所聞察,而告知其精誠邪?而不使天雨。昊天上帝,何曾使我心遜遯慚媿於天下也?以無德不能致雨,故王心所以慚媿。○鄭唯以憚暑爲畏懼此暑爲異。餘同。○傳“滌滌”至“薰灼”。○正義曰:此皆爲旱而言,故知滌滌是旱氣也。旱氣之害於山川者,故爲山無木,川無水,蓋以少而不茂,非全無也。魃字從鬼,連旱言之,故知旱神。《神異經》曰:“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里。一名旱母。遇者得之,投溷中即死,旱災消。”此言旱神,蓋是鬼魅之物,不必生於南方,可以爲人所執獲也。焚燎皆火燒之名,下有“如焚”,故以惔爲燎也。定本經中作“如惔如焚”。“憚,勞”,《釋詁》文。毛讀爲憚丁佐反,故爲勞也。薰、灼俱焚炙之義,故爲灼也。○箋“憚猶”至“至極”。○正義曰:箋以暑熱人之所畏,故讀爲憚徒旦反。憚猶畏也。此與上章同言旱事,而先輕後重,使稍稍益甚,故至於此章,言害及山川,又生魃鬼,爲加增於前,故箋言“而害益甚”。上言云“我無所”,直是民無所庇,此言王心畏憚,似見其甚於前也。以天子之尊,寒暑有備,尚雲畏難,此言熱氣至極也。

旱既太甚,黽勉畏去。胡寧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箋雲:瘨,病也。黽勉,急禱請也。欲使所尤畏者去。所尤畏者,魃也。天何曾病我以旱,曾不知爲政所失而致此害。○黽,彌忍反,又音湎。瘨,都田反,沈又都薦反,《韓詩》作“疹”,恥吝反,雲:“重也。”憯,七感反,曾也。禱,丁老反,或都報反。

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則不我虞。敬恭明神,宜無悔怒。悔,恨也。箋雲:虞,度也。我祈豐年甚早,祭四方與社又不晚,天曾不度知我心,肅事明神如是,明神宜不恨怒於我,我何由當遭此旱也?○莫音暮,本亦作“暮”。“明祀”本或作“明神”。怒,協韻乃路反。度,待洛反。下同。

[疏]箋“瘨脖至“此害”。○正義曰:以瘨字從病類,故爲病也。黽勉者,勉力事神,是急於禱,請承上章旱魃之下,故知所尤畏者魃也。水旱之災,多由政失,故言曾不知爲政所失而致此害。○箋“我祈”至“不晚”。○正義曰:《月令》“孟春祈穀於上帝,孟冬祈來年於天宗”,是也。祭四方與社,即“以社以方”,是也。

旱既太甚,散無友紀。鞫哉庶正,疚哉冢宰。趣馬師氏,膳夫左右。歲凶,年穀不登,則趣馬不秣,師氏弛其兵,馳道不除,祭事不縣,膳夫徹膳,左右布而不修,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箋雲:人君以羣臣爲友,散無其紀者,凶年祿餼不足,又無賞賜也。鞫,窮也。庶正,衆官之長也。疚,病也。窮哉病哉者,念此諸臣!勤於事而困於食,以此言勞倦也。○鞫,居六反。疚音救,本或作“{宀久}”,又作“究”,同。趣,七口反。趣馬,官名。秣音末,穀馬也。《說文》作“飠末”。施,式氏反,本又作“弛”同。縣音玄。餼,許氣反。長,丁丈反。下“之長”同。勞,力報反。靡人不周,無不能止。周,救也。無不能止,言無止不能也。箋雲:周當作“賙”。王以諸臣困於食,人人賙給之,權救其急。後日乏無,不能豫止。○賙音周。

瞻卬昊天,雲如何裏!箋雲:裏,憂也。王愁悶於不雨,但仰天曰:當如我之憂何p卬音仰,本亦作“仰”。下同。裏如字,憂也,本亦作“<疒裏>”,《爾雅》作“悝”,並同。王曰:“<疒裏>,病也。”

[疏]“旱既”至“何裏”。○毛以爲,上言訴不得雨,此言殺禮救厄。宣王言,今旱既太甚矣,歲凶如此,汝羣臣宜且離散,無復羣臣朋友之綱紀。王者班爵賜祿,所以綱紀羣臣。今祿餼不足,是無綱紀也。祿既不足,故設辭閔之。窮困哉,汝衆官之長。飢病哉,汝冢宰及趣馬、師氏、膳夫、左右之官。所以令汝窮困者,汝等諸臣,無有一人而不賙救。其百姓困急者,謂諸臣之中,無有自言不能周救而止不爲者。以此分貧恤寡之故,使汝等益困也。王見羣臣之困如此。乃瞻望而仰視昊天,訴之雲:如之何使我如此憂也?欲令天知其憂愁得釋。○鄭唯靡人不周,言我王於汝衆臣,無人不且賙給之,以權救其急難,雖後日乏無,不能豫止,而不賙給。言王竭其所有,欲與羣臣俱困,不自留以爲餘糧也。餘同。○傳“歲凶”至“不樂”。○正義曰:《釋天》雲:“夏曰歲,周曰年。”孫炎曰:“四時一終曰歲,取歲星行一次也。年取穀一熟也。”然則歲之與年,異名而實同。歲凶,謂此歲凶也。年穀不登,登,成也。謂此年之穀不成熟也。此即凶年之實,故言歲凶爲之目。於此之時,則趣馬之官不以粟秣養其馬;師氏之官弛廢其兵,而不用所驅馳之大道,不使人除治之;祭祀之事,不懸其樂;膳夫之官,減徹王之膳食;左右之官,佈列於位,不令有所修造;大夫不得食穀米;士飲酒之時,不得作樂。此當先有成文,故傳引之,以明凶年之禮。雖經無其事,以類言之,其歲凶,年穀不登,馳道不除,祭事不縣,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下曲禮》有其事。其餘不知所出也。《曲禮》又有君膳不祭肺,馬不食穀,與此徹膳、不秣意同而文異耳。左右,君之左右,總謂諸臣不修者,無所修作。《穀樑傳》曰:“百官布而不制。”是也。歲凶者,總辭,而其兇有大小,故《穀樑傳》又曰:“一穀不升謂之嗛,二穀不升謂之飢,三穀不升謂之饉,四穀不升謂之康,五穀不升謂之大侵。”皆是歲凶也。趣馬主馬,故言不秣。師氏掌使其屬率四夷之隸,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門外,且蹕朝在野外則守列,是掌其近王之兵,故令弛其兵也。《大司徒》荒政,其十有二曰“除盜賊”。注云:“除之者,饑饉則盜賊多,不可不除,則當用兵。”此言弛之者,弛謂舍力不役之耳。其除盜賊之兵,不得廢也,故《春秋》僖二十一年旱,《左傳》稱臧文仲慮無道之國因兇加兵,勸僖公使修城郭。明凶年盜賊益預防之。彼以春秋之世,強弱相陵,文仲度時而言勸修城郭,不是凶荒之年必須修城也。馳道不除者,《曲禮》注云:“爲妨民取蔬食故也。”《穀樑傳》大侵之禮亦云“道不除”,四穀不升以上,道或仍除之。《地官·均人》注云:“人食二釜之歲,猶雲旬用一日。”是小兇之年,猶有道渠之役也。言祭事不懸,則有事但不懸樂耳。《穀樑傳》又曰:“大侵之禮,禱而不祀。”然則此雲祭者,正謂祈禱之祭,不用樂也。《司徒》荒政,“九曰蕃樂”。杜子春雲:“蕃謂藏樂器而不作。”是凶年吉事皆無樂也。徹膳者,天子日食太牢,今減損之也。《曲禮》雲:“君膳不祭肺。”注云:“不祭肺則不殺。”以人君之於凶年,令不殺矣。而《穀樑》大侵之禮又云:“君食不兼味。”《白虎通》雲:“五穀不熟,故王者爲之不盡味。”《大戴禮》雲:“不備牲。”言不兼、不勁不備,是猶有牲肉,但不備之耳。然則鄭雲“則不殺”者,謂不如常法曰日殺之耳,非是常不殺也。其非大侵者,《大戴禮》、《白虎通》皆雲:“一穀不升徹鶉鷃,二穀不升去鳧雁,三穀不升去雉兔,四穀不升去囿獸。”是兇有大小,所徹不等也。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亦明皆飲酒而不樂也。○箋“人君”至“勞倦”。○正義曰:《尚書》武王稱“我友邦冢君”,《抑》雲“視爾友君子”,是人君謂羣臣爲友也。君臣之義不可廢,而云“散無綱紀”者,由祿餼不足,又無賞賜,皆困於飢,不能如常相紀領,故謂之散。非即分散去朝也。衆官之長者,周官三百六十,每官各有其長。“疚,脖,《釋詁》文。經言“鞫哉庶正”,是總言羣臣。又言疚病哉,乃歷數其人。疚哉之文,通及於下。冢宰以下,亦是庶正,故箋總之雲:“窮哉病哉,念此諸臣!勤於事而困於食,故以此言勞倦之。”以旱則無食乃病,故先窮後病,重言爲深閔之辭。○傳“周故”至“不能”。○正義曰:以救而念之周備,故周爲救也。無不能止者,無爲不能救人而自止,故解其意言,朝廷之臣悉皆救人,無止而不能者。王肅雲:“靡人而不周其急也。無不能而止者,其發倉廩,散積聚,有分無,多分寡,無敢有不能而止者。言上下同也。”○箋“周當”至“豫止”。○正義曰:以周救於人,其字當從貝,故轉爲賙。以上言王之於臣祿餼不足,則此言當謂王救羣臣,不宜爲羣臣救人,故易傳以爲王雖不得如常豐年依法祿賜,以諸臣困於食,故人人亦賙給之,權時救其人急苦,言王盡恩於臣也。○箋“裏,憂”。○正義曰:《釋詁》文。彼“裏”作“悝”,音義同。

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無贏。大命近止,無棄爾成。嘒,衆星貌。假,至也。箋雲:假,升也。王仰天見衆星順天而行,嘒嘒然,意感,故謂其卿大夫曰:天之光耀,升行不休,無自贏緩之時。今衆民之命,近將死亡,勉之助我,無棄女之成功者,若其在職,復無幾何,以勸之也。○嘒,呼惠反。假音格,沈雲:“鄭古雅反。”贏音盈。幾,居豈反。何求爲我,以戾庶正。戾,定也。箋雲:使女無棄成功者何,但求爲我身乎?乃欲以安定衆官之長,憂其職事。○爲,於僞反。注同。

瞻卬昊天,曷惠其寧!箋雲:曷,何也。王仰天曰:當何時順我之求,令我心安乎?渴雨之至也,得雨則心安。○令,力呈反。

[疏]“瞻卬”至“其寧”。○毛以爲,上閔羣臣同恤此,又勸以終之。宣王以旱之故,遂瞻望仰視於昊天,唯見有嘒然光明之衆星。以天星炳耀,未有雨徵,遂感而言曰:汝卿大夫之君子所同恤者,當昭見其至誠於天下,無敢有私贏而不敷散。所以然者,多大衆人之命皆近於死亡止,汝當救以全之,無得贏而不救,以棄汝之成功。言能救而全之,則功成也。又云:令汝必救之者何?止求爲我欲存於民困乎?乃以安定汝之所居,爲此衆官之長。以其爲官之長,則與君同憂,故勸使救民,以自安定。王既勸羣臣仍憂民困,又瞻望仰視昊天,訴之雲:昊天何時當順我所求,其令我心得安寧?言求而得雨,則心安也。○鄭以爲,王既賙救羣臣,又勸其勉力助己。王瞻仰昊天,見有嘒嘒然其星順天而行,無時止息,因而意感,謂羣臣卿大夫之君子,此天之光耀升行至極,無自贏緩之時,今衆民之命近將死亡,汝等亦當去天無贏,助我求雨,無得解怠,棄汝成功。言天不應盡殺衆民,雨將不久。若其得雨,即是功成,故勸令勉力。餘同。○傳“嘒衆”至“假至”。○正義曰:以“嘒”文連“星”,故爲星貌。“假,至”,《釋詁》文。王肅雲:“大夫君子,公卿大夫也。昭其至誠於天下,無敢有私贏之而不敷散。大夫君子所以無私贏者,以民近死亡,當賑救之,以全汝之成功。”傳意或然。觀此文勢,上章或亦不同,令以毛無別訓,遂作同解。○箋“假升”至“勸之”。○正義曰:“假,升”,《釋詁》文。以承天星之下,宜爲天星光耀升行,故易傳也。仰天見星,即戒大夫君子,故知見衆星順天而行,意感也。以天星升行不休,謂人亦當然,因此而勸之。言無棄爾爲戒勸之辭,故知令勉之助我也。又解助己求雨,所以得爲成功者,以天之生民,終無盡殺之理。今民命近死,若其民當存生,復無幾何時,必應得雨,故以此言勸之。○箋“使女”至“職事”。○正義曰:此衆官之長,爵位已高,體國情深,助王憂雨,於己職事不能安定。今勸令助己亦所以安定其身,故云何但求爲我身乎?乃欲安定汝衆官之長,憂其職事。

《雲漢》八章,章十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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