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南山之什詁訓傳第十九
陸曰:從此至《何草不黃》,凡四十四篇,前儒申毛,皆以爲幽王之變小雅。鄭以《十月之交》以下四篇,是厲王之變小雅。漢興之初,師移其篇次,毛爲《詁訓》,因改其第焉。
《節南山》,家父刺幽王也。家父,字,周大夫也。○節,在切反,又如字,又音截,下及注同,高峻貌。《韓詩》雲:“視也。”父音甫。注及下同。
[疏]“《節南山》十章,上六章章八句,下四章章四句”至“幽王”。○正義曰:家父吉甫,詩辭自有名字。其餘有名者,他《書傳》記有之。《左傳》引《桑柔》,謂之周芮良夫之詩,是也,故敘得據之。而言其不言者,皆不知也。或雲大夫者,止知是大夫所作,不得姓名,故不言也。頌及風、頌正經,唯《公劉》等三篇言召康公以外,皆不言作者姓名。《外傳》謂《棠棣》爲周文公之詩,《思文》爲周文公之頌,則二篇周公作也。《外傳》尚得言之,敘者不容不知,蓋以正詩天下同心歌詠,故例不言耳。《公劉》三篇言戒成王,戒須有主,不得天下共戒,故特見召康公耳。又諸言姓名爵諡者,皆是王朝公卿大夫。《綿蠻》謂士爲微臣,不言姓名,蓋以士位卑微,名不足錄也。推此則太子之傅及寺人譚大夫不言姓名,亦爲微也。又變風唯《七月》、《鴟鴞》言周公所作,其餘皆無作者姓名,亦以諸侯之大夫位比天子之士官位亦微,故皆無見姓名者也。唯魯人作頌非常,特詳其事,言行父請周史克作頌耳。不然,豈變風十有二國,其詩百有餘篇,作者不知一人也?○箋“家父,字,周大夫”。○正義曰:卒章傳已雲:“家父,周大夫。”但不言家父是字。此辨其字,因言其官,所以箋、傳重也。知字是大夫者,以《春秋》之例,天子大夫則稱字。桓十五年“天王使家父來求車”,以字見經,文與此同,故知此字亦是大夫也。桓十五年上距幽王之卒七十五歲,此詩不知作之早晚。若幽王之初,則八十五年矣。韋昭以爲平王時作。此言不廢作在平、桓之世,而上刺幽王。但古人以父爲字,或累世同之。宋大夫有孔父者,其父正考父,其子木金父,此家氏或父子同字,父未必是一人也。《雲漢序》雲“仍叔”,箋引桓五年“仍叔之子來聘”。春秋時,趙氏世稱孟,智氏世稱伯,仍氏或亦世字叔也。自桓五年,上距宣王之卒七十六歲,若當初年,則百二十年矣。引之以證仍叔是周大夫耳,未必是一人也。《瞻仰》箋亦引隱七年“天王使凡伯來聘”。自隱七年,上距幽王之卒五十六歲。凡國伯爵爲君皆然,亦不知其人之同異也。但知《板》與《瞻仰》俱是凡伯所作,二者必是別人。何則?《板》已言“老夫灌灌,匪我言耄”,則不得下及幽王時矣。《瞻仰》之箋引《春秋》,亦證凡伯爲天子大夫耳。此三文皆年月長遠,並應別人,故箋不言,是也。其意不以爲一人矣。故《板》不引《春秋》,至《瞻仰》而引之,及此不引《春秋》,皆注有詳略,無義例也。
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興也。節,高峻貌。巖巖,積石貌。箋雲:興者,喻三公之位,人所尊嚴。○巖如字,本或作“嚴”,音同。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憂心如惔,不敢戲談。赫赫,顯盛貌。師,大師,周之三公也。尹,尹氏,爲大師。具,俱。瞻,視。惔,燔也。箋雲:此言尹氏,女居三公之位,天下之民俱視女之所爲,皆憂心如火灼爛之矣。又畏女之威,不敢相戲而言語。疾其貪暴,脅下以形闢也。○赫,許百反。惔,徒藍反,又音炎,《韓詩》作“炎”,字書作“焱”,《說文》作“{幹火}”字,才廉反,小熱也。大音泰。下皆同。燔音煩。脅,許業反,本又作“脅”。
國既卒斬,何用不監!卒,荊斬,斷。監,視也。箋雲:天下之諸侯日相侵伐,其國已盡絕滅,女何用爲職不監察之?○卒,子律反。監,古銜反,注同,《韓詩》雲:“領也。”斷,都緩反。
[疏]“節彼”至“不監”。○正義曰:節然高峻者,彼南山也。山既高峻,維石巖巖然,故四方皆遠望而見之。以興赫赫然顯盛者,彼太師之尹氏也。尹氏爲太師既顯盛,處位尊貴,故下民俱仰汝而瞻之。汝既爲天下所瞻,宜當行德以副之。今天下見汝之所爲,皆憂心如被火之燔灼然,畏汝之威,不敢相戲而談語,是失於具瞻矣。又天下諸侯之國日相侵伐,其國巳盡絕滅矣,汝何用爲職而不監察之?國見絕滅,罪汝之由也。然節與巖巖一也,言節先舉形之高大,乃言“維石巖巖”,見其視之貌狀。言“民具爾瞻”,雖與“維石巖巖”相對,而巖巖無視汝之文,具瞻少尊嚴之狀,互相發見,故箋雲“喻三公之位,人所尊嚴”,則巖巖然有瞻之狀,因赫赫已有尊之義,而具瞻爲下視,所以便而互。《集註》及定本皆作“高嚴”。○傳“師,太師”。○正義曰:《尚書·周官》雲“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故知太師,周之三公也。下雲“尹氏太師”,是尹氏爲太師也。《孝經》注以爲冢宰之屬者,以此刺其專恣,是三公用事者,明兼冢宰以統羣職。○箋“此言”至“刑辟”。○正義曰:此“民具爾瞻”一句,上與“維石巖巖”相對爲興,又與“憂心如惔”爲發端,由瞻見其惡,所以憂心,故知視汝之所爲皆憂心也。“如惔”之字,《說文》作“{幹火}”,訓爲“小爇”也。灼,炙燒也。爛,火熟也。皆火燒之事,故云“如火灼爛之矣”。不敢者,畏辭。既憂復畏,故言“又畏汝之威,不敢相戲而談語”也。“疾其貪暴,脅下以刑辟”者,言其有二事也。疾其貪暴,所以憂心。脅下以刑辟,故不敢戲談。所以不敢者,畏其威耳。故知不敢,明是“脅下以刑辟”之罪也。不敢戲爲刑罪,明所憂者刑罰之威,貪暴可知。○箋“天下”至“察之”。○正義曰:國者,諸侯之辭。卒斬,盡滅之稱。故云“天下諸侯日相侵伐,其國已盡絕滅矣”。汝何用爲職者,責之言。汝爲三公,更何所主?唯諸侯耳。何以不監察之,而令相伐也?如是,則尹氏又爲王官之伯,分主東西,得專征專殺,故言“何用爲職”也。《雨無正》雲:“斬伐四國。”箋雲:“天下諸侯於是更相侵伐,謂厲王時也。”《沔水》箋雲:“諸侯出兵,妄相侵伐,謂宣王時也。”則諸侯征伐久矣。而《論語》注以爲,“平王東遷,諸侯始專征伐”者,幽、厲雖殘虐無道,尚能治諸侯,但明不燭下,致使擅相伐滅,故詩人舉以爲刺。至於平王微弱,不能禁制,諸侯專行征伐,無所顧忌,故《論語》之注以征伐自諸侯出,從平王爲始也。言“卒斬”者,甚言之耳。若實盡滅,則誰滅之乎?
節彼南山,有實其猗。實,滿。猗,長也。箋雲:猗,倚也。言南山既能高峻,又以草木平滿其旁倚之畎谷,使之齊均也。○猗,於宜反。倚,於綺反。下同。畎,本亦作“甽”,古犬反。赫赫師尹,不平謂何!箋雲:責三公之不均平,不如山之爲也。謂何,猶“云何”也。天方薦瘥,喪亂弘多。薦,重。瘥,玻弘,大也。箋雲:天氣方今又重以疫病,長幼相亂,而死喪甚大多也。○薦,徂殿反。注及下篇注同。瘥,才何反。重,直用反。下同。疫音役,本又作“疢”,敕覲反。長,張丈反。
民言無嘉,憯莫懲嗟。憯,曾也。箋雲:懲,止也。天下之民皆以災害相弔唁,無一嘉慶之言,曾無以恩德止之者,嗟乎柰何p噆,本或作“憯”,士感反。唁音彥,服虔雲:“吊生曰唁。”
[疏]“節彼”至“懲嗟”。○毛以爲,節然而高峻者,彼南山也。既高峻矣,而又滿之使平均者,以其草木之長茂也。以興赫赫然而盛者,彼太師之官也。太師既尊盛矣,而有益之使平均者,以用衆士之智能也。刺尹氏專己,不肯用人,以至於不平。故又責師尹,汝居位爲政不平,欲云何乎?以汝不平,天應以災。下民非直畏汝刑辟,天氣方今又重下以疫病,使民之死喪禍亂甚大多也。由此喪兇,下民之言,無一嘉慶者,皆是相吊之辭。汝尹氏及時在位,曾無以恩德止此喪亂者,嗟乎,可柰何!既無止之,禍災未歇,故嗟而閔之。“赫赫師尹”一句,上與“節彼南山”相對爲興,又與下“不平謂何”爲發端。言山之能均平,反刺尹氏之不平。○鄭唯“有實其猗”爲異。言“山既高峻,有以草木平滿其傍倚之甽谷,使之齊均”,以興尹氏既爲尊顯,亦當以政教養育其天下民庶,使之齊均,當如山之所爲爲異。餘同。○傳“猗,長”。○正義曰:以“綠竹猗猗”是草木長茂之貌,故爲長也。王肅雲:南山高峻,而有實之使平均者,以其草木之長茂也。師尹尊顯,而有益之使平均者,以用衆士之智能。刺今專己,不肯用人,以至於不平也。傳意或然。○箋“猗倚”至“齊均”。○正義曰:箋以言“有實其猗”,是猗爲山之所實之處,故以爲倚言山傍,而倚近山者也。山傍近山唯甽谷耳,能實甽唯草木也,故知以草木平滿其傍之甽谷,使之齊均也。山高以比三公,甽谷以比下民,言山能以草木實甽谷,反喻三公不能以政教均下民也。草木之生,而云山者,山出雲雨,能生草木故也。言平滿者,謂山俱以雨露潤之,均平而生,皆遍滿其中,故言齊均也。《匠人》注云:“壟中曰甽。”《說文》雲:“甽,小流也。”言水小不能自通,須人甽引之,則甽是壟中小水之名,因此而山谷通水之處亦名爲甽。《禹貢》曰:“羽甽夏翟。”鄭注云:“羽山之谷。”是也。定本雲“又以草土平滿其傍倚之山”,以木爲土,恐非。○傳“薦,重。瘥,脖。○正義曰:薦與薦,文異義同。《釋言》雲:“薦,再也。”再是重之義也。“瘥,脖,《釋詁》文。○箋“天氣”至“大多”。○正義曰:此喪亂連文,喪者,死亡之名,雲亂則爲未死,是疫病也,故云“天氣方今又重以疫病,長幼相亂”。言長之與幼,皆得疫病,相交亂不少,因此以致死,故云“死喪甚大多也”。喪與亂相將,由亂以致喪,故鄭分解之。言重者,尹氏既脅下以刑辟,上天又加之災禍,是重也。○箋“天下”至“奈何”。○正義曰:文承死喪之下,而云“無嘉”,故知“以災害相弔唁,無一嘉慶之言”。吊謂吊死,唁謂唁生,故服虔雲:“吊生曰唁。”皆是相痛傷之名也。死而相吊,自是其常,而以刺尹氏者,以災害死喪皆政教所致焉。以政失而致,則政善亦消,但在位之臣無行善者,故責雲:“曾無恩德止之者。”曾無者,廣辭。言在位皆然,非獨尹氏也。嗟乎者,嘆辭。民皆死亡,非徒嗟嘆,故爲作者嗟之,無可奈何。
尹氏大師,維周之氐。秉國之均,四方是維。天子是毗,俾民不迷。氐,本。均,平。毗,厚也。箋雲:氐,當作桎鎋之桎。毗,輔也。言尹氏作大師之官,爲周之桎鎋,持國政之平,維制四方,上輔天子,下教化天下,使民無迷惑之憂。言任至重。○氐,丁禮反,徐雲:“鄭音都履反。”毗,婢屍反,王作埤。埤,厚也。卑,本又作“裨”,同,必爾反,後皆放此。桎,之實反,又丁履反,礙也。本有作手旁至者,誤也。鎋字又作“轄”,胡<月害>反。
不弔昊天,不宜空我師。吊,至。空,窮也。箋雲:至猶善也。不善乎昊天,愬之也。不宜使此人居尊官,困窮我之衆民也。○吊,如字,又丁歷反。下同。昊,胡老反。空,苦貢反。注同。愬,蘇路反,本亦作“訴”。下同。
[疏]“尹氏”至“我師”。○毛以爲,見天災及民,故歸咎執政,責之雲:尹氏汝今爲太師之官,維是周之根本之臣,秉持國之正平,居權衡之任,四方之事是汝之所維制,天子之身是汝之所崇厚。言汝職維持四方,尊崇天子。其尊重如此,施行教化當使下民無迷惑之憂,何爲專行虛政,以脅下也?尹氏政既不善,訴之於天,言尹氏爲政,實不善乎,昊天不宜使此人居位,以窮困我天下之衆民。○鄭唯氐爲桎鎋、毗爲輔爲異。餘同。○傳“氐本”至“毗厚”。○正義曰:毛讀從邸,若四圭爲邸,故爲本,言是根本之臣也。以毗爲毗益,故爲厚,亦由輔弼使之厚。義與鄭同,但言輔天子於辭爲便,故易之。○箋“氐當”至“之桎”。○正義曰:《孝經·鉤命決》雲:“孝道者,萬世之桎鎋。”《說文》雲:“桎,車鎋也。”則桎是鎋之別名耳。以鎋能制車,喻大臣能制國,故以大師之官爲周之桎鎋也。易傳者,以天子爲周之本,謂臣爲本,則於義不允,故易之。
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弗問弗仕,勿罔君子。庶民之言不可信,勿罔上而行也。箋雲:仕,察也。勿當作“末”。此言王之政不躬而親之,則恩澤不信於衆民矣。不問而察之,則下民末罔其上矣。○勿,毛如字,鄭音末。式夷式已,無小人殆。式,用。夷,平也。用平則己,無以小人之言至於危殆也。箋雲:殆,近也。爲政當用平正之人,用能紀理其事者,無小人近。○已,毛音以,鄭音紀。近,附近之近,又如字。下同。
瑣瑣姻亞,則無膴仕。瑣瑣,小貌。兩婿相謂曰亞。膴,厚也。箋雲:婿之父曰姻。瑣瑣昏姻,妻黨之小人,無厚任用之。置之大位,重其祿也。○瑣,素火反,本或作“璅”,非也。璅音早。亞,於嫁反。膴音武。
[疏]“弗躬”至“膴仕”。○毛以爲,尹氏不可任,欲令王親爲政,故責王,言王爲政,由不躬爲之,不親行之,故天下庶民之言不可信也。又責下民,言王爲政,雖不監問之,不察理之,必天下之民勿得欺罔其上之君子也。又教王息此民之欺罔,言王但用平正之人爲官,則下民欺罔之心用自消止矣。王必須用賢人,無用小人之言,以至於危殆。言小人不可任用也。又戒之雲:非但疏外小人不可用,雖瑣瑣然昏姻親亞之小人,則當無得厚任以事,置之大位,重其祿食。言親而不賢,亦不可任也。疾時親黨亂政,故戒之。躬與親,一也;問與察,一也。但累文以丁寧之,言躬親,明有施爲;言問察,明亦躬親。直以彼不可信,由於不親,雖不察問,不得欺罔。各隨事而爲文耳。○鄭以爲,尹氏既不可委任,王若政教不躬,不親行之,則庶民不信於王之恩澤。以尹氏之虐,謂王所爲,故不信也。若民俗不問,不察觀之,則民皆末罔其上之君子。王非直親須問察,又當用平正之人,用己身親理政事之人,無得用小人而親問之。餘同。○傳“庶民”至“而行”。○正義曰:君民之所以相信者,由君親行政,民親受教,故得相信也。今王不親爲政,委任小人,施政於民,不以實告,故庶民之言亦不可信也。勿者,禁人之辭。既言民不可信,因責民之欺罔,故云“勿得罔上而”。行上即經之君子也。○箋“勿當”至“上矣”。○正義曰:箋以此篇主刺仕上,非責民之辭,故知“勿”當爲“末”也。知躬親爲恩澤者,以王身所爲而行於衆民唯恩澤耳。且上章疾尹氏貪暴以致災,故知躬親爲恩澤也。易傳者,以疾尹氏,使王親之,明欲令王施政教以及下,不宜言其不可信也。且言庶民不信於王,其文自明,不當橫加不可,故易之。言末罔其上者,謂若不問察,則明不燭下,下之善惡,上所不知。下民知上不知,則末略欺罔其上而不畏之。言躬親施其恩澤,問察亦須躬親,互相明也。○箋“殆近”至“人近”。○正義曰:易傳者,以上文欲王躬親爲政,則宜爲己身之己,不宜爲已止也。下文戒王勿厚任親戚,欲令用賢去惡,宜爲勿近小人,不當遠言小人之行,終至危殆,故易之也。無小人之近,猶言無近小人。○傳“瑣瑣”至“曰亞”。○正義曰:《釋訓》雲:“瑣瑣,小也。”舍人曰:“瑣瑣,計謀褊淺之貌,是小貌也。”“兩婿相謂爲亞”,《釋親》文。劉熙《釋名》雲:“兩婿相謂曰亞者,言每一人取姊,一人取妹,相亞次也。又並來女氏,則姊夫在前,妹夫在後,亦相亞也。”○箋“婿之”至“其祿”。○正義曰:“女子子之夫爲婿,婿之父爲姻”,《釋親》文。幽王前取申後而黜之,未必用其親戚。褒姒,褒人所獻,未必爲親戚可任。幽王耽淫女色,寵之者蓋多女寵,必私多謁請。小人則婦言是用。姻亞者,或其餘嬪妾之家,不必專是二後之親也。但據夫而言,妻爲正稱,故鄭總言妻黨之小人,其中亦容妾黨也。言無厚任之,即置之大位,重其祿,是也。如此,則幽王厚於昏姻矣。而《角弓》雲“兄弟昏姻,無胥遠矣”者,以王者志不及遠,唯同類相愛,昏姻諂佞者進用,故此戒之;賢德者疏遠,故彼刺之。詩者,志也,各有以發。
昊天不傭,降此鞠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傭,均。鞠,盈。訩,訟也。箋雲:盈猶多也。戾,乖也。昊天乎,師氏爲政不均,乃下此多訟之俗,又爲不和順之行,乃下此乖爭之化。病時民傚爲之,愬之於天。○傭,敕龍反,《韓詩》作“庸”。庸,易也。鞠,兀六反。訩音兇。戾音麗。行,下孟反。爭,爭鬥之爭。下皆同。傚,下教反。君子如屆,俾民心闋。君子如夷,惡怒是違。屆,極。闋,息。夷,易。違,去也。箋雲:屆,至也。君子,斥在位者。如行至誠之道,則民鞠訩之心息。如行平易之政,則民乖爭之情去。言民之失,由於上可反覆也。○屆音戒。闋,苦穴反。易,以豉反。下同。複音服,本又作“覆”,芳服反。
[疏]“昊天”至“是違”。○正義曰:此又本尹氏之惡訴之,雲:昊天乎!即由尹氏爲政不均,乃下此多訟之俗。昊天乎!尹氏之行,又不和順,乃下此大乖爭之化。民之所爲,無不皆化於上也。民既化上爲惡,亦當化上爲善。汝在位君子,如行至誠之道,使民多訟之心息。汝在位君子,如行平易之政,使民惡怒之情去。言易可反覆,何不行化以反之。○傳“傭,均。鞠,盈”。箋“盈猶”至“於天”。○正義曰:“傭,均。訩,訟”,《釋言》文。“鞠,盈”,《釋詁》文。盈者必多,故箋轉之雲:“盈猶多也。”由不惠而降戾乖,故知非疾也。在上不均,故下亦不均,至於多獄訟也。在上不順,故下亦不和,至於乖爭也。此皆民效爲之。自上而下,故言降也。獄訟至於公,乖爭出於私,二者亦相類。訟則貴無訟,偏惡其多爭,則小猶可恕,唯恨其大,故經言“鞠訩”、“大戾”。○箋“屆至”至“反覆”。○正義曰:《釋詁》雲:“屆、極,至也。”俱得爲至,故箋並訓之,不言“極”猶“至”也。此詩雖主疾尹氏爲惡,而在位亦然。既言尹氏傷化敗俗,明其欲令在位者反之,故知君子斥在位者。知鞠訩心息者,以文承上經,事相充配,下雲惡怒是乖爭,故知心息是鞠訩也。言民心不言鞠訩,言惡怒不言民心,互相明也。爲惡乖則已成,可息而去之,是可反覆也。
不弔昊天,亂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寧。憂心如酲,誰秉國成?病酒曰酲。成,平也。箋雲:吊,至也。至猶善也。定,止。式,用也。不善乎昊天,天下之亂無肯止之者。用月此生,言月月益甚也。使民不得安,我今憂之,如病酒之酲矣。觀此君臣,誰能持國之平乎?言無有也。○酲者呈。
不自爲政,卒勞百姓。箋雲:卒,終也。昊天不自出政教,則終窮苦百姓。欲使昊天出《圖》、《書》有所授命,民乃得安。
[疏]“不弔”至“百姓”。○正義曰:此章箋具,而下二句毛氏無傳,則不必如鄭欲天出《圖》、《書》授命也。蓋言王身不自爲政教,終勞苦我百姓。王肅雲:“言政不由王出也。”○傳“病酒曰酲”。○正義曰:《說文》雲:“酲,病酒也”。醉而覺,言既醉得覺,而以酒爲病,故云病酒也。○箋“昊天”至“得安”。○正義曰:知責昊天而不自出政教者,四章、五章以君臣之惡訴之天也。又曰“亂靡有定”,言君臣不能定亂也。又曰“誰秉國成”,言君臣不能持國平也。君臣已言並不能,乃雲不自爲政,是令昊天之辭。且此章發首雲“不弔昊天”,末言“不自爲政”,明是欲使天自下爲政也,故云“欲使昊天出《圖》、《書》,有所授命”也。以王者將興,天必命之,若湯、武也。《圖》、《書》者,即《中候》說堯、舜及周公所授《河圖》、《洛書》是也。彼所授者,非既受乃王,皆先王乃受之。與此不同者,此所受,若湯得黑鳥,文王得丹書之類,皆先有名籙,故舉《圖》、《書》以言之。王肅以爲,“禮,人臣不顯諫”。諫猶不顯,況欲使天更授命?詩皆獻之於君,以爲箴規。包藏禍心,臣子大罪,況公言之乎?王基理之曰:“臣子不顯諫者,謂君父失德尚微,先將順風喻。若乃暴亂,將至危殆,當披露下情,伏死而諫焉。待風議而已哉1是以《西伯戡黎》祖伊奔告於王曰:“天已訖我殷命。”古之賢者切諫如此。幽王無道,將滅京周。百姓怨王,欲天有授命。此文陳下民疾怨之言,曲以感寤,此正與祖伊諫同。皆忠臣殷勤之義,何謂非人臣宜言哉!肅不譏《尚書》祖伊之言,而怪家父邪?
駕彼四牡,四牡項領。項,大也。箋雲:四牡者,人君所乘駕,今但養大其領,不肯爲用。喻大臣自恣,王不能使也。○爲,於僞反,又如字。
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騁,極也。箋雲:蹙蹙,縮小之貌。我視四方土地,日見侵削於夷狄蹙蹙然,雖欲馳騁,無所之也。○蹙,子六反,王七歷反。騁,敕領反。日,而乙反。縮,所六反。
[疏]“駕彼”至“所騁”。○正義曰:言當所乘駕者,彼四牡也。今四牡但養大其領,不肯爲用。以興王所任使者,彼大臣也。今大臣專己自恣,不爲王使也。臣既自恣,莫肯憂國,故夷狄侵削日更益甚。雲:我視四方土地蹙蹙然至俠,令我無所馳騁之地。以臣不任職,致土地侵削,故責之也。○傳“項,大”。箋“養大”至“能使”。○正義曰:以領已是項,文不宜重,故以項爲大。箋以爲養大其領,申傳說也。馬雖大項,由人駕馭。言不肯爲用者,以馬當用之,今養而不駕,是爲自恣也。○傳“騁,極”。箋“馳騁無所之”。○正義曰:箋言馳騁無所極至,是與傳同,但傳文略耳。
方茂爾惡,相爾矛矣。茂,勉也。箋雲:相,視也。方爭訟自勉於惡之時,則視女矛矣。言欲戰鬥相殺傷矣。○相,息亮反。注同。矛,亡侯反,戈矛也。
既夷既懌,如相醻矣。懌,服也。箋雲:夷,說也。言大臣之乖爭,本無大讎,其已相和順而說懌,則如賓主飲酒相醻酢也。○懌音亦。酬,市由反,又作“醻”。說音悅。下同。已音以。酢音昨。
[疏]“方茂”至“醻矣”。○正義曰:此說大臣無常。言大臣方爭訟勉力成汝相與爲惡之時,則各自視汝之戈矛,欲用此矛矣,以相殺傷也。既已和悅,既以懌服,則如賓主之飲酒者相酬酢矣。言相惡既深,和解又疾,皆是無常小人,故使政教亂也。箋“本無大讎”,《集本》雲“大辨”。辨是爭,義亦得通也。
昊天不平,我王不寧。不懲其心,覆怨其正。正,長也。箋雲:昊天乎!師尹爲政不平,使我王不得安寧。女不懲止女之邪心,而反怨憎其正也。○覆,芳服反。長,張丈反。邪,似嗟反。
[疏]“昊天”至“其正”。毛以爲,尹氏爲惡,訴之於天,言:昊天乎!師尹爲政不平,致使我王不得安寧。汝師尹不懲止其心,乃反邪僻妄行。故下民皆怨其君長,由師尹行惡而致民怨也。○鄭唯下句爲異。餘同。○傳“正,長”。○正義曰:《釋詁》文。此傳甚略,王肅述之曰:“覆猶背也。師尹不定其心,邪僻妄行,故下民皆怨其長。”今據爲毛說。
家父作誦,以究王訩。家父,大夫也。箋雲:究,窮也。大夫家父作此詩而爲王誦也。以窮極王之政所以致多訟之本意。○爲,於僞反。父音甫。
式訛爾心,以畜萬邦。箋雲:訛,化。畜,養也。○訛,五戈反。畜,許六反。
[疏]“家父”至“萬邦”。○正義曰:作詩刺王,而自稱字者,詩人之情,其道不一。或微加諷諭,或指斥愆咎,或隱匿姓名,或自顯官字,期於申寫下情,冀上改悟而已。此家父盡忠竭誠,不憚誅罰,故自載字焉。寺人孟子亦此類也。
《節南山》十章,六章章八句,四章章四句。
《正月》,大夫刺幽王也。○正音政。
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正月,夏之四月。繁,多也。箋雲:夏之四月,建巳之月,純陽用事而霜多,急恆寒若之異,傷害萬物,故心爲之憂傷。○繁,扶袁反。夏,胡雅反。下同。巳音似。爲,於僞反。民之訛言,亦孔之將。將,大也。箋雲:訛,僞也。人以僞言相陷,人使王行酷暴之刑,致此災異,故言亦甚大也。○酷,苦毒反。
念我獨兮,憂心京京。哀我小心,癙憂以癢。京京,憂不去也。癙、癢皆病也。箋雲:念我獨兮者,言我獨憂此政也。○癙音鼠,《字林》癙音耍癢音羊。
[疏]《正月》十三章,上八章章八句,下五章章六句。○“正月”至“以癢”。○正義曰:時大夫賢者,睹天災以傷政教,故言正陽之月而有繁多之霜,是由王急酷之異,以致傷害萬物,故我心爲之憂傷也。有霜由於王急,王急由於訛言,則此民之訛言爲害亦甚大矣。害既如此,念我獨憂此政兮。憂在於心,京京然不能去。哀憐我之小心所遇,痛憂此事,以至於身病也。憂之者,以王信訛言,百姓遭害,故所以憂也。○傳“正月,夏之四月”。○正義曰:以大夫所憂,則非常霜之月。若建寅正月,則固有霜矣,不足憂也。昭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左傳》曰:“祝史請所用幣。平子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伐鼓用幣,其餘則否。’太史曰:‘在此月也。’”經書“六月”,傳言“正月”,太史謂之“在此月”,是周之六月爲正月也。週六月是夏之四月,故知正月夏之四月也。謂之正月者,以乾用事,正純陽之月。傳稱“慝未作”,謂未有陰氣,故此箋雲“純陽用事”也。若然,《易·稽覽圖》雲:“正陽者,從二月至四月,陽氣用事時也。”獨以爲四月者,彼以卦之六爻,至二月大壯用事,陽爻過半,故謂之正陽,與此異也。○箋“憂之”至“憂傷”。○正義曰:“急恆寒若”,《洪範》咎徵文也。彼注云:“急,促也。若,順也。五事不得,則咎氣而順之。”言由君急促太酷,致常寒之氣來順之,故多霜也。反常謂之異。時不當有霜而有霜,是異也。四月之時,草木已大,故言傷害萬物也。鄭《駮異義》與《洪範五行傳》皆雲:“非常曰異。害物曰災。”則此傷害萬物宜爲災,而云異者,災、異對則別,散則通。故莊二十五年《左傳》曰:“凡天災有幣無牲。”彼爲日食之異,而言災也。此以非時而降謂之異,據其害物,又謂之災。下箋雲“致此災異”,是義通,故言之異。○箋“人以”至“甚大”。○正義曰:此承繁霜之下,故知甚大,謂以訛言致霜爲大也。小人以訛言相陷,王不能察其真僞,因發大怒而行此酷暴之刑,由此急酷,故天順以寒氣,而使盛夏多霜,是霜由訛言所致也。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後。父母,謂文、武也。我,我天下。瘉,病也。箋雲:自,從也。天使父母生我,何故不長遂我,而使我遭此暴虐之政而玻此何不出我之前,居我之後?窮苦之情,苟欲免身。○瘉音庾。長,張丈反。下正長、伯長、長者皆同。好言自口,莠言自口。莠,醜也。箋雲:自,從也。此疾訛言之人。善言從女口出,惡言亦從女口出。女口一耳,善也惡也同出其中,謂其可賤。○莠,餘九反。
憂心愈愈,是以有侮。愈愈,憂懼也。箋雲:我心憂政如是,是與訛言者殊塗,故用是見侵侮也。
[疏]“父母”至“有侮”。○毛以爲,文、武爲民之父母,而令天生我天下之民,今何爲不令天長育我,而使我遭此暴虐之政以致病也?又此病我之先,不從我之後,而今適當我身乎?訴之文、武也。此暴虐之政,由訛言所致,故疾此訛言之人云:有美好之言從汝口出,有醜惡之言亦從汝口出,汝口一耳,而善惡固出其口,甚可憎賤也。大夫既見王政酷暴,憂心愈愈然,與此訛言者殊塗,爲訛言者所疾,是以有此見侵侮於己也。○鄭唯以爲訴天、使父母生我、我謂大夫作詩者爲異。餘同。○傳“父母”至“天下”。○正義曰:以文、武受命爲明王,作萬民父母,故《尚書》曰:“天將有立民父母。”謂天子作民父母,民窮則宜告之。又以父母爲文、武也。文、武爲天下父母,故“我,我天下”,作者舉天下之心爲之怨刺,不專爲己,故謂天下爲我也。○箋“天使”至“免身”。○正義曰:上言“念我獨兮”,因此而告天,是先訴己身,未及論天下也。文、武雖受命之王,年世已。久遇今時之虐政,訴上世之哲王,非人情也,故知訴天,使父母生我也。上章言王急酷,故此遭暴虐之政而病也。以所原不宜,原免之而已,乃雲“不自我先,不自我後”。忠恕者,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況以虐政推於先後,非父祖則子孫,是窮苦之情,苟欲免身。
憂心惸惸,念我無祿。惸惸,憂意也。箋雲:無祿者,言不得天祿,自傷值今生也。○惸,本又作“煢”,其營反。一雲:“獨也。”篇末同。民之無辜,並其臣僕。古者有罪,不入於刑則役之圜土,以爲臣僕。箋雲:辜,罪也。人之尊卑有十等,僕第九,臺第十。言王既刑殺無罪,並及其家之賤者,不止於所罪而已。《書》曰:“越茲麗刑並制。”○並,必正反,注“並制”同。圜土,音圓。圜土,獄也。哀我人斯,於何從祿?箋雲:斯,此。於,於也。哀乎!今我民人見遇如此,當於何從得天祿,免於是難。○難,乃旦反。下“之難”同。
瞻烏爰止,於誰之屋?富人之屋,烏所集也。箋雲:視烏集於富人之屋,以言今民亦當求明君而歸之。
[疏]“憂心”至“之屋”。○毛以爲,詩人言我憂在於心惸惸然。我所以憂者,念我天下之人無天祿,謂不得明君,遭此虐政也。又言無祿之事。民之無罪辜者,亦並罪之,以其身爲臣僕,言動掛網羅,民不聊生也。哀乎可哀憐者,今我民人見遇如此,於何所從而得天祿乎?是無祿也。此視烏於所止,當止於誰之屋乎?以興視我民人所歸,亦當歸於誰之君乎?烏集於富人之屋以求食,喻民當歸於明德之君以求天祿也。言民無所歸,以見惡之甚也。○鄭以爲,作者言憂心惸惸然,念我身之無天祿,自傷值今生也。又言無祿之事。民之無辜罪者,身既得罪,並其家之臣僕亦罪之。哀乎!今我天下之民,見遇於此,於何從而得天祿乎?餘同。上章毛以我爲天下,則皆爲天下怨辭也。鄭以我爲己身,念我無祿,自念無祿也。於何從祿,乃言天下皆無祿耳。祿名本出於居官食廩,得祿者是福慶之事,故謂福祐爲祿。雖民無福,亦謂之無祿也。○傳“古者”至“臣僕”。○正義曰:此解名罪人爲臣僕之意也。古者,據時而道前代之言,正謂作詩時也。古有肉刑,而罪有等級,重者入於肉刑,輕者役於圓土。謂晝則役之,夜是入圓土。以圓土表罪之輕者也,非在圓土而役。當役之時,爲臣僕之事,故號之爲臣僕,以表其罪名,非謂恆名臣僕也。此有罪者當然,今無罪亦令與有罪同役,故言並也。王肅雲:“今之王者,好陷入人罪,無辜下至於臣僕。言用刑趣重。”傳意當然也。役之圓土,《周禮》有其事。《大司寇戰》曰:“以圓土聚教罷民。凡害人者,置之圓土而施職事焉,以明刑恥之。其能改者,反於中國,不齒三年。”《司圓職》曰:“凡害人者,弗受冠飾,而加明刑焉,任之以事而收教之。能改者,上罪三年而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其不能改而出圓土者殺。雖出,三年不齒。”是不入於刑,役圓土之事也。雖不入於刑,而罪有輕重。《周禮》分爲二等,其已害人者則如此,未害人者則役諸司空。重罪唯一期而已。其坐作之數,具在司寇。此圓土罪人,罪未定之時,縛於外朝,而與公卿議之。議定,乃從其罪。故《易·坎卦·上六》:“系用徽纏,寘於叢棘,三歲不得,兇。”鄭雲:“上乘陽,有邪惡之罪,故縛以徽纏,置於叢棘,而使公卿以下議之。”是也。○箋“人之”至“並制”。○正義曰:箋以言並其臣僕,是身既得罪,復罪及臣僕,故云並也。言人之尊卑有十等者,昭七年《左傳》曰:“人有十等,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僕,僕臣臺。”是十等。僕第九,臺等十。連言臺者,以顯僕爲賤也。臣亦賤稱。僖十七年《左傳》:“晉惠公卜,男爲人臣,女爲人妾。”《孝經》曰:“不敢失於臣妾。”妾是賤者之定名。臣則事人之稱,無定名也,故十等以相次臣,謂得役使者爲臣也。並其臣僕,謂其私家之臣,故云:“王既刑殺無罪,乃並及其家之賤者,不止於所罪而已。”無罪,知被刑殺者尚及其家之賤者,明以重罪加之,故知刑殺也。引“《書》曰”,《呂刑》文也。彼注云:“越,於也。茲,此也。麗,施也。於此施刑,並制其無罪者。則彼苗民淫虐,殺戮無辜,不但刑有罪,亦並制無罪。”與此並義同,故引之以爲證也。易傳者,以臣僕非罪人之名,經言並其臣僕,不言以爲臣僕,其幽王暴虐,乃殺戮無辜,豈但不至於罪以爲臣僕而已,故易之。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中林,林中也。薪、蒸,言似而非。箋雲:侯,維也。林中大木之處,而維有薪蒸爾。喻朝廷宜有賢者,而但聚小人。○蒸,之丞反。處,昌慮反。下“之處”同。朝,直遙反。下皆同。民今方殆,視天夢夢。王者爲亂夢夢然。箋雲:方,且也。民今且危亡,視王者所爲,反夢夢然而亂無統理。安人之意。○夢,莫紅反,亂也。沈莫滕反,《韓詩》雲:“惡貌也。”既克有定,靡人弗勝。勝,乘也。箋雲:王既能有所定,尚復事之小者爾。無人而不勝,言凡人所定,皆勝王也。○勝,毛音升,鄭屍證反。復,扶又反。篇末同。
有皇上帝,伊誰雲憎?皇,君也。箋雲:伊,讀當爲繄。繄猶是也。有君上帝者,以情告天也。使王暴虐如是,是憎惡誰乎?欲天指害其所憎而已。○繄,鳥兮反。惡,烏路反。
[疏]“瞻彼”至“雲憎”。○毛以爲,視彼林中,謂其當有大木,而維有薪、維有蒸在林,則似大木而非大木也。以興視彼朝上,謂其當有賢者,而唯有小人。此小人之在朝,則似賢人而非賢也。由朝聚小人而無善政令,方且危亡矣。民將危亡,王當安撫之。今視王之所爲,反夢夢然而昏亂,無統理安民之意也。王非徒昏亂,又志在殘虐。既謂能有所定者,無事於人,而不欲乘陵之,言所定者皆是陵人之事,爲殘虐也。王暴如此,以情訴天,雲:有君上帝,使王暴虐如此,維誰憎惡乎?欲天指害之。○鄭以上二句小別,具說在箋;又以“靡人不勝”,謂人皆勝王;又以伊爲是爲異。餘同。○傳“薪蒸,言似而非”。○正義曰:《無羊》雲:“爾牧來思,以薪以蒸。”則薪、蒸,柴樵之名。言視林中生長之木,而言“侯薪侯蒸”者,言於中有爲薪蒸之木,見其小也。林者,大木所處,今小木在焉,似大木而非。喻小人在朝,似賢人而非,故云“言似而非”也。○傳“王者”至“夢然”。○正義曰:《釋訓》雲:“夢夢,亂也。”上天無昏亂之事,故知天斥王也。○傳“勝,乘”。○正義曰:此傳甚略,王述之雲:“王既有所定,皆乘陵人之事,言殘虐也。”今據爲毛說。孫毓雲:“小人好爲小善,矜能自臧,以爲大功。其所成就,細碎小事,凡人所勝而過者,反以驕人,是詩所刺幽王也。若乘陵殘虐之事,動則有惡,豈得名之爲“克有定”乎?箋義爲長。
謂山蓋卑,爲岡爲陵。在位非君子,乃小人也。箋雲:此喻爲君子賢者之道,人尚謂之卑,況爲凡庸小人之行p卑,本又作“痺”,同音婢,又必支反。行,下孟反。民之訛言,寧莫之懲。箋雲:小人在位,曾無慾止衆民之爲僞言相陷害也。召彼故老,訊之占夢。故老,元老。訊,問也。箋雲:君臣在朝,侮慢元老,召之不問政事,但問占夢;不尚道德,而信徵祥之甚。○訅,本又作“訊”,音信。
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君臣俱自謂聖也。箋雲:時君臣賢愚適同,如烏雌雄相似,誰能別異之乎?○別,彼列反。
[疏]“謂山”至“雌雄”。○正義曰:謂之爲山者,人意盍猶以爲卑,況爲岡爲陵乎?今所見非高山,乃岡陵也。以興行君子之道者,人意尚謂之爲淺,況爲小人之行乎?今在位非君子,乃小人也。王既任小人,今民之訛僞之言相陷害者,在位之臣曾無慾以德止之者。既不能施德以止訛言,而愛好鄙碎,而共信徵祥;召彼無老宿舊有德者,但問之占夢之事,言其不尚道德,侮慢長老也。又君臣並不自知,俱曰我身大聖,唯各自矜,而賢愚無別,譬之於烏,誰能知其雌雄者?
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維號斯言,有倫有脊。局,曲也。蹐,累足也。倫,道。脊,理也。箋雲:局蹐者,天高而有雷霆,地厚而有陷淪也。此民疾苦,王政上下皆可畏怖之言也。維民號呼而發此言,皆有道理所以至然者,非徒苟妄爲誣辭。○局,本又作“跼”,其欲反。脊,井亦反,徐音積,《說文》:“小步也。”維號,音豪,注同。霆音庭,又音挺。淪音倫,又倫峻反。怖,普故反。號呼,好路反。誣音無。
哀今之人,胡爲虺蜴?蜴,螈也。箋雲:虺蜴之性,見人則走。哀哉!今之人何爲如是?傷時政也。○虺,暉鬼反。蜴,星曆反,字又作“蜥”。螈音元。
[疏]“謂天”至“虺蜴”。○正義曰:時人疾苦王政,歌詠其事。作者以其有理,故取而善之。時有人言,謂此上天蓋實高矣,而有雷霆擊人,不敢不曲其脊以敬之。以喻己恐觸王之忌諱也。謂此下地蓋實厚矣,而有陷溺殺人,不敢不累其足以畏之。以喻已恐陷在位之羅網也。言上下可畏如天地然。此人心疾王政,不敢指斥,假天地以比之。作者善其言,故云:維我號呼而發此言,實有道理。言王政實可畏,此辭非虛也。既上下可畏,民皆避之,故言:哀哉!今之人可故而爲虺蜴也?虺蜴之性,見人則走,民聞王政,莫不逃避,故言爲虺蜴也。○傳“局,曲。蹐,累足”。○正義曰:天在上,身戴天而曲者,曲身也。足所以履地,故知“蹐,累足”。《說文》雲:“蹐,小步也。”王述之曰:“言天高,己不敢不曲身危行,恐上觸忌諱也。地厚,己不敢不累足,懼陷於在位之羅網也。”○箋“局蹐”至“陷淪”。○正義曰:箋以不敢者,畏辭。明有可畏,故言天高而有雷霆,地厚而有陷淪也。淪,沒也。謂地震則有陷沒者。○傳“蜴,螈”。○正義曰:《釋魚》雲:“蠑螈,蜥蜴。蜥蜴,蝘蜓。蝘蜓,守宮也。”李巡曰:“蠑螈,一名蜥蜴。蜥蜴名蝘蜓。蝘蜓名守宮。”孫炎曰:“別四名也。”陸機《疏》雲:“虺蜴,一名蠑螈,水蜴也。或謂之蛇醫,如蜥蜴,青綠色,大如指,形狀可惡。”如陸意,蜥蜴與螈形狀相類,水陸異名耳。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言朝廷曾無桀臣。箋雲:阪田,崎嶇墝埆之處,而有菀然茂特之苗,喻賢者在間闢隱居之時。○阪音反,又扶版反。菀音鬱,徐又於阮反。崎,起宜反。嶇,丘俱反。墝,苦交反。埆,戶角反,又苦角反,又音角。間音閒。闢,婢亦反。天之抗我,如不我克。抗,動也。箋雲:我,我特苗也。天以風雨動搖我,如將不勝我。謂其迅疾也。○抗,五忽反,徐又音月。迅音峻。彼求我則,如不我得。箋雲:彼,彼王也。王之始徵求我,如恐不得我。言其禮命之繁多。
執我仇讎,亦不我力。仇讎,猶謷謷也。箋雲:王既得我,執留我,其禮待我謷謷然,亦不問我在位之功力。言其有貪賢之名,無用賢之實。○謷,本又作“{敖心}”,五報反,沈五刀反。
[疏]“瞻彼”至“我力”。○正義曰:王政所以爲民疾苦,由不能用賢。視彼阪田墝埆之地,有菀然其茂特之苗。以興視彼空谷仄陋之處,有傑然其秀異之賢。然天之以風雨動搖我特苗,如將不我特苗之能勝。言風雨之迅疾也。以喻被王之以禮命以徵召我賢者,如恐不我賢者之能得。言禮命之繁多也。及其得我,則空執留我,其禮待我謷謷然,亦不問我在位之功力。言小人貴名賤實,不能用賢,故政教所以亂也。○傳“言朝”至“桀臣”。○正義曰:毛以詩意取菀苗此賢者。不舉原隰之苗,而言阪田者,反明朝廷曾無英傑之臣。○傳“仇讎”猶“謷謷”。○正義曰:以《釋訓》雲:“仇讎、敖敖,傲也。”義同,故猶之。郭璞曰:“皆傲慢賢者。”定本無“猶”字。
心之憂矣,如或結之。今茲之正,胡然厲矣?厲,惡也。箋雲:茲,此。正,長也。心憂如有結之者,憂今此之君臣何一然爲惡如是。燎之方揚,寧或滅之?滅之以水也。箋雲:火田爲燎。燎之方盛之時,炎熾熛怒,寧有能滅息之者?言無有也。以無有,喻有之者爲甚也。○燎,力詔反,徐力燒反。熾,尺志反。熛,必遙反。
赫赫宗周,褒姒之!宗周,鎬京也。褒,國也。姒,姓也。,滅也。有褒國之女,幽王惑焉,而以爲後。詩人知其必滅周也。○褒,補毛反。姒音似,鄭雲“字也”。,呼說反,齊人語也。《字林》武劣反。《說文》雲:“從火,戌聲。火死於戌,陽氣至戌而荊”本或作滅。鎬,胡老反。
[疏]“心之”至“之”。○正義曰:詩人見朝無賢者,言我心之憂矣,如有結之者。言憂不離心,如物之纏結也。所以憂者,今此之君臣,爲人之長,何一然爲惡如是矣!言君臣俱惡,無所差別也。君臣惡極,國將滅亡。言燎火方奮揚之時,炎熾熛怒,寧有能滅息之者!以喻宗周方隆盛之時,王業深固,寧有能滅亡之者!言此二者皆盛,不可滅亡也。然此燎雖熾盛,而水能滅之,則水爲甚矣。以興周國雖盛,終將褒姒滅之,則褒姒惡甚矣。此二文互相發明,見難之而能,所以爲甚也。故傳曰:滅之者,以水以反之。於時宗周未滅,詩人明得失之跡,見微知著,以褒姒淫妒,知其必滅周也。
終其永懷,又窘陰雨。窘,困也。箋雲:窘,仍也。終王之所行,其長可憂傷矣。又將仍憂於陰雨。陰雨喻君有泥陷之難。○窘,求殞反,《字林》巨畏反。泥,乃計反。其車既載,乃棄爾輔。大車重載,又棄其輔。箋雲:以車之載物,喻王之任國事也。棄輔,喻遠賢也。○遠,於萬反。
載輸爾載,“將伯助予1將請伯長也。箋雲:輸,墮也。棄女車輔,則墮女之載,乃請長者見助,以言國危而求賢者,已晚矣。○爾載,纔再反。注及下同。將,七羊反。注皆同。墮,許規反,本又作“墯”,待果反。
[疏]“終其永”至“助予”。○毛以爲,此及下章,皆以商人之載大車展轉爲喻。言王之爲惡,無心變改。若終王之所行,其長可哀傷矣。王行既可哀傷,又將至於傾危,猶商人涉路,既有疲勞,又將困於陰雨。商人之遇陰雨,則有泥陷之難,王行之至傾危,必有滅亡之憂,故以譬之。商人慮有陰雨,宜用輔以佐車。今其車既載重矣,乃棄爾之車輔,反令車載溺也。以喻王政慮有傾危,宜用賢以治國。今其既有大政矣,乃棄汝之賢人,反令國政亂也。車既棄輔,又遇陰雨,則隳敗。汝之車載既隳敗,然後請長者助我,則晚矣。以喻國既棄賢,又遇傾危,則滅亡汝之國。國家既滅矣,然後求賢人佐己,則亦晚矣。王何不及其未敗,用賢自輔乎?○鄭唯以窘爲仍憂於陰雨爲異。餘同。○傳“大車”至“其輔”。○正義曰:《考工記·車人》爲車有大車。鄭以爲平地載任之車,駕牛車也。《尚書》雲:“肇牽車牛,遠服賈。”用是大車,駕牛車也。此以商事爲喻,而云“既載”,故知是大車也。又爲車不言作輔,此雲“乃棄爾輔”,則輔是可解脫之物,蓋如今人縛杖於輻以防輔事也。○箋“輸,墮”。○正義曰:隱六年,鄭人來輸平。《公羊傳》曰:“輸平猶隳成。何言隳成?敗其成。”昭四年《左傳》曰:“寡君將隳幣焉。”服虔雲:“隳,輸也。”是訓輸爲隳壞之義,子路將隳三都是也。定本“隳”作“墮”。
無棄爾輔,員於爾輻。員,益也。○員音雲。輻,方六反。屢顧爾僕,不輸爾載。箋雲:屢,數也。僕,將車者也。顧猶視也,念也。○婁,力注反,又成“屢”。數音朔。下同。
終逾絕險,曾是不意!箋雲:女不棄車之輔,數顧女僕,終是用逾度陷絕之險。女不曾以是爲意乎?以商事喻治國也。
[疏]“無棄”至“不意”。○正義曰:此連上章以商事爲喻,但反之,教王求賢耳。言此商人載大車,當無棄爾之車輔,益於爾之輸轉,以喻王之治天下,當無棄爾之賢佐,益於爾之國事也。商人既不棄輔,又數顧念爾將車之僕,汝能若是,則輔車輻,僕能勤御,則得不隳敗爾之車載。以喻王既不棄賢,又善禮遇爾執政之相,王能如此用賢,益於國家,相能幹職,則得不傾覆爾之王業。商人留輔顧僕之故,終用逾度陷絕之險,汝商人何得曾不以是輔僕爲意乎?喻王用賢禮相之故,終用是得濟免禍害之難,汝何得曾不以是賢相爲意乎?教王之用賢敬臣也。箋雖不言以僕喻相,但輔益輻以賢益國,則僕將車自然似相執政也。“終逾絕險”,報上“又窘陰雨”,以陰雨爲終久及難之事,故鄭以窘爲仍。
魚在於沼,亦匪克樂。潛雖伏矣,亦孔之炤。沼,池也。箋雲:池魚之所樂而非能樂,其潛伏於淵,又不足以逃,甚炤炤易見。以喻時賢者在朝廷,道不行無所樂,退而窮處,又無所止也。○沼,之紹反。樂音洛。注同。炤音灼,之君反。易見,夷豉反,下如字,又賢遍反。
憂心慘慘念,國之爲虐。慘慘,猶慼慼也。○慘,七感反。戚,千歷反。
[疏]“魚在”至“爲虐”。○正義曰:上章教王求賢,而王不能用,故此章言賢者不得其所。魚在於沼池之中,爲人所驚駭,不得逸遊,亦非能有樂。退而潛處,雖伏於深淵之下,亦甚於炤炤然易見,不足以避網罟之害,莫知所逃也。以興賢者在於朝廷之上,爲時所陷害,不得行道,意非能有樂。退而隱居,雖遁於山林之中,又其姓名聞徹,不足以遇苛虐之政,莫知所於。己爲之憂,而心中慘慘然,念國之爲虐也。言王政暴虐賢人困厄,己所以憂也。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言禮物備也。箋雲:彼,彼尹氏大師也。○餚,本又作“殽”,戶交反。洽比其鄰,昏姻孔雲。洽,合。鄰,近。雲,旋也。是言王者不能親親以及遠。箋雲:雲猶友也。言尹氏富,獨與兄弟相親友爲朋黨也。○比,毗志反。雲,本又作“員”,音同。
念我獨兮,憂心{殷心}々。{殷心}々然痛也。箋雲:此賢者孤特自傷也。○{殷心}音殷,又於謹反。
[疏]“彼有”至“{殷心}々”。○毛以爲,言幽王彼有旨酒矣,又有嘉善之殽矣,禮物甚備足矣,唯知以此禮物協和親比其鄰近之左右,與妻黨之昏姻甚相與周旋而已,不能及遠人也。王既不能及遠人,國家將有危亡,故念我獨憂王此政兮,憂心{殷心}々然痛也。○鄭以爲,時權臣奢富,親戚相黨,故言彼尹氏有旨酒,又有嘉殽,會比其鄰近兄弟及昏姻,甚相與親友爲朋黨也。彼小人如此,念我無祿而孤獨兮,憂心{殷心}々然孤特自傷耳。○箋“彼,彼尹氏大師”。○正義曰:此與上篇非一人所作,而以彼爲尹氏者,以尹氏官爲太師。上篇刺其專政,則幽王之臣奢富朋黨者,唯尹氏耳,故知“彼,彼尹氏”也。○傳“言王”至“及遠”。○正義曰:傳解昏姻相親,乃是美事,而以爲刺者,言幽王唯知親比鄰近昏姻而已,不能以此親親之情而及於遠人,故王肅雲:“言王但以和比其鄰近左右與昏姻其親友而已,不能親親以及遠。”
佌々彼有屋,蔌蔌方有穀。佌々,小也。蔌蔌,陋也。箋雲:穀,祿也。此言小人富,而窶陋將貴也。○佌音此,《說文》作“亻囟”,音徙。蔌音速。“方穀”本或作“方有穀”,非也。窶,其矩反,一音慮。民今之無祿,天夭是椓。君夭之,在位椓之。箋雲:民於今而無祿者,天以薦瘥夭殺之,是王者之政又復椓破之。言遇害甚也。○夭,於兆反,又於遙反,災也。椓,陟角反。
哿矣富人,哀此惸獨!哿,可。獨,單也。箋雲:此言王政如是,富人已可惸獨將困也。○哿,哥我反。
[疏]“佌佌”至“惸獨”。○毛以爲,佌佌然之小人,彼已有室屋之富矣,其蔌蔌窶陋者方有爵祿之貴矣,王者厚斂重賦,寵貴小人,故使得如此也。哀此下民,今日之無天祿,而王夭害之,在位又椓譖之,是其困之甚也。王政如此,雖天下普遭其害可矣,富人猶有財貨以供之。哀哉!此單獨之民,窮而無告,爲上夭椓,將致困病,故甚可哀也。○鄭唯“天夭是椓”爲異。餘同。○傳“君夭之,在位椓之”。○正義曰:毛以天斥王者,故爲君夭之。夭既爲君,故椓爲在位也。○箋“民以”至“害甚”。○正義曰:箋以夭是蒙殺之辭,宜天之所爲,故云天以薦瘥夭殺之。夭既爲天,則椓爲王者,故云王者又椓破之。謂農時而役,厚斂其財,人以財盡,猶椓使破壞然。椓如椓杙之椓,謂打之也。
《正月》十三章,八章章八句,五章章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