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是一種最馴良的家畜,也是家庭中一種絕妙的點綴品,舊時閨中人引爲良伴,不單是用以捕鼠而已。吾家原有一頭玳瑁貓,已畜有三年之久,善捕鼠,並不偷食,便溺也有定處,所以一家上下都愛它。不料最近卻變了,整天懶得動彈,常在竈上打盹,見了東西就偷去吃,便溺也不再認定一處,並且常把腳爪亂抓地毯和椅墊,使我非常痛恨,但也無可奈何。不料前天早上,卻發見它死在園子裏了,也不知道它是怎麼死的。幸而它已生下了兩頭小貓,總算沒有絕嗣,差無後顧之慮。我們送掉了一頭,留下了一頭,毛片火黃夾着深黑色,腹部和四腳都作白色,比母親生得更美麗,也可算得是移人尤物了。
吾國文人墨客,大都愛貓,因此詩詞中常有詠歎之作;清代詞人錢葆馚倚《雪獅兒》調詠貓,遍徵詞友和韻,名家如朱竹垞、吳穀人、厲樊榭等都有和作,朱氏三闋,雅韻欲流,可稱狸奴知己。其一雲:“吳鹽幾兩,聘取狸奴,浴蠶時候。錦帶無痕,搦絮堆綿生就。詩人黃九,也不惜、買魚穿柳。偏愛住、戎葵石畔,牡丹花後。 午夢初回晴晝。斂雙睛乍豎,困眠還又。驚起藤墩,子母相持良久。鸚哥來否,惹幾度、春閨停繡。重簾逗,便請爐邊叉手。”其二雲:“勝酥入雪,誰向人前,不仁呼汝。永日重階,恆把子來潛數。癡兒呆女,且莫漫、彩絲牽住。一任卻、食魚捕雀,顧蜂窺鼠。 百尺紅牆能度。問檀郎謝媛,春眠何處。金縷鞋邊,慣是雙瞳偏注。玉人回步,須聽取、殷勤分付。空房暮,但喚銜蟬休誤。”又陳其年《垂絲釣》雲:“房櫳瀟灑,狸奴嬉戲檐下。睡熟蝶裙,兒皺綃衩。梅已謝,撒粉英一把,將伊惹。 正風光豔冶,尋春逐隊。小樓竄響鴦瓦。花嬌柳奼,向畫廊眠藉。低撼輕紅架,鸚鵡怕,喚玉郎悄打。”董舜民《玉團兒》雲:“深閨馴繞閒時節。臥花茵、香團白雪。爪住湘裙,回身欲捕,繡成雙蝶。 春來更惹人憐惜。怪無端、魚羹虛設。暗響金鈴,亂翻鴛瓦,把人拋撇。”劉醇甫《臨江仙》雲:“繡倦春閨誰伴取,紅氍日暖成堆。爐邊叉手任相猜。金猊從喚住,玉虎罷牽回。 剛是牡丹開到午,亭陰盡好徘徊。幾番移夢下妝臺。買魚穿柳去,戲蝶踏花來。”清詞麗句,足爲狸奴生色。
不但吾國文人愛貓,就是西方文壇名流,也有好多人都有貓癖的;如法國文豪許峨(V. Hugo[ id="jzyy_1_49"])要是不見他的愛貓在房間裏時,心中就會鬱鬱不樂,若有所失。小說家柯貝(F. Coppee)更如癡如醉地愛着貓,連年蒐羅名種,不遺餘力,有幾頭波斯種的,名貴非常。小說家高梯爾(T. Gautier[ id="jzyy_3_49"])也豢養着好多頭的貓,無一不愛,都給它們題了東方式的名兒,如茶比德、左培瑪等;有一頭雌貓,用埃及女王克麗巴德蘭的名兒稱呼它;另有一頭最美的,生着紅鼻藍眼,平日最爲鍾愛,不論到哪裏去,總帶着同行,他稱之爲西菲爾太太,原來西菲爾是他自己的名兒,簡直當它像愛妻般看待了。英國文壇上,也有位愛貓的名流,如小說家兼詩人史谷德(W. Scott[ id="jzyy_1_50"])本來是愛狗成癖而並不愛貓的,到了晚年,卻來了個轉變,對於貓引起極大的好感,他曾在文章中寫着:“我在年齡上最大的進步,就是發見我愛着一頭貓,這畜生本來是我所憎惡的。”詩人考伯(Gowper)每在家裏時,他所愛的一頭小貓總是廝守在他的身旁,他曾寫信給朋友說:“這是蒙着貓皮的一頭最靈敏的畜生。”其他如約翰生(O.Johnson[ id="jzyy_2_50"])、白朗(O. M. Brown)、華爾泊(H. Walpole[ id="jzyy_3_50"])諸名作家,也都是有名的愛貓者,平日間是與貓爲友,非貓不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