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曰:“虎兕所以能執熊羆、服羣獸者,爪牙利而攫便也。秦所以超諸侯、吞天下、並敵國者,險阻固而勢居然也。故龜猖有介,狐貉不能禽;蝮蛇有螫,人忌而不輕。故有備則制人,無備則制於人。故仲山甫補袞職之闕,蒙公築長城之固,所以備寇難,而折衝萬里之外也。今不固其外,欲安其內,猶家人不堅垣牆,狗吠夜驚,而ウ昧妄行也。”
文學曰:“秦左ゾ、函,右隴?氐,前蜀、漢,後山、河,四塞以爲固,金城千里,良將勇士,設利器而守陘隧,墨子守雲梯之械也。以爲雖湯、武復生,蚩尤復起,不輕攻也。然戍卒陳勝無將帥之任,師旅之衆,奮空拳而破百萬之師,無牆籬之難。故在德不在固。誠以仁義爲阻,道德爲塞,賢人爲兵,聖人爲守,則莫能入。如此則中國無狗吠之警,而邊境無鹿駭狼顧之憂矣。夫何妄行而之乎?”
大夫曰:“古者,爲國必察土地、山陵阻險、天時地利,然後可以王霸。故制地城郭,飭溝壘,以禦寇固國。《春秋》曰:‘冬浚洙。’修地利也。三軍順天時,以實擊虛,然困於阻險,敵於金城。楚莊之圍宋,秦師敗崤??,是也。故曰:‘天時不如地利。’羌、胡固,近於邊,今不取,必爲四境長患。此季孫之所以憂顓臾,有句賤之變,而爲強吳之所悔也。”
文學曰:“地利不如人和,武力不如文德。周之致遠,不以地利,以人和也。百世不奪,非以險,以德也。吳有三江、五湖之難,而兼于越。楚有汝淵、兩堂之固,而滅於秦。秦有隴?氐、崤塞,而亡於諸侯。晉有河、華、九阿,而奪於六卿。齊有泰山、巨海,而脅于田常。桀、紂有天下,兼於氵高亳。秦王以六合困於陳涉。非地利不固,無術以守之也。釋邇憂遠,猶吳不內定其國,而西絕淮水與齊、晉爭強也;越因其罷,擊其虛。使吳王用申胥,修德,無恃極其衆,則句踐不免爲藩臣海崖,何謀之敢慮也?”
大夫曰:“楚自巫山起方城,屬巫、黔中,設?關以拒秦。秦包商、洛、崤、函,以御諸侯。韓阻宜陽、伊闕,要成皋、太行,以安周、鄭。魏濱洛築城、阻山帶河,以保晉國。趙結飛狐、句注、孟門,以存邢代。燕塞碣石,絕邪谷,繞援遼。齊撫阿、甄,關榮、歷,倚太山,負海、河。關樑者,邦國之固,而山川者,社稷之寶也。徐人滅舒,《春秋》謂之‘取’,惡其無備,得物之易也。故恤來兵,仁傷刑。君子爲國,必有不可犯之難。《易》曰:‘重門擊拓,以待暴客。’言備之素修也。”
文學曰:“阻險不如阻義,昔湯以七十里,爲政於天下,舒以百里,亡於敵國。此其所以見惡也。使關樑足恃,六國不兼於秦;河、山足保,秦不亡於楚、漢。由此觀之:衝隆不足爲強,高城不足爲固。行善則昌,行惡則亡。王者博愛遠施,外內合同,四海各以其職來祭,何擊拓而待?《傳》曰:‘諸侯之有關樑,庶人之有爵祿,非昇平之興,蓋自戰國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