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文話九 秦穆公的霸業

  秦居西北,迫近戎狄。民風以強悍見稱。周宣王時,秦仲伐西戎,不克,爲所殺。平王東遷時,秦襄公逐去犬戎,佔有了周西都畿內八百里之地。秦遂大強起來。到了德公,徒於雍。他們始終在西陲,爲中國之屏藩,其新興的銳氣大有像周民族初起時的情形。在《詩經·秦風》裏,豪強之風躍然如見。而《無衣》一詩,尤爲執戈矛以御邦國的最好的戰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備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備我甲兵,與子偕行。


  那樣的同胞感,洋溢於紙上,實是秦民個個所同具的。

  到了秦穆公的時候,遂開始有侵略中原,拓土西疇之雄心,奠定了統一中國的基礎。正像周民族在王季和文王的時代一樣。

  穆公以五羖羊皮從楚人那裏贖了百里奚來,用他爲謀主。秦師滅了芮又要潛師取鄭(這是公元前六二七年的事)。到了滑,鄭商人弦高矯君命犒師。穆公知其有備,滅滑而還。晉文公那時剛死不久,晉人慾襲秦師。先軫說道:“一日縱敵,數世之患。”遂敗秦師於殽,獲百里孟、明視等三帥。但晉侯卻釋了孟明等回秦。穆公素服郊次,向師而哭,深自引咎。復使孟明爲政。第二年,秦師又與晉師戰於彭衙,敗績。但到了第三年,穆公又率師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殽屍而還(《秦誓》作於此時。但書序則以爲作於由殽敗歸之時)。

  此後,他便專力於經營西戎。戎王使由余於秦。由余的祖先是晉人,逃入了戎地。由余還能說晉語。穆公使人設法要降了由余。他以由余爲謀主,用其謀,伐戎王。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天子使召公過賀繆公以金鼓”。

  號爲“五霸”之一的秦穆公使也是因“攘”外而得到了成功的。

  當時環同於秦地的西北境者,據《史記》說,隴以西,有綿諸、緄戎,翟之戎;岐梁山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而晉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各分散居溪谷,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莫能相一。”穆公所服的便是“西戎八國”。

  韓非子寫戎王(大約是八國中之一)的失敗原因很合理。穆王使史廖以女樂二八遺戎王。“戎王見其女樂而說之。設酒張飲,日以聽樂。終歲不遷,牛馬半死”(《史記》作“終年不還”,無“牛馬半死”句,大誤)。這便是以中國的高等文化來誘惑這些遊牧民族的。戎人沉醉於女樂,終年不遷移,牛馬自然要死亡半數,而其力量也因以大弱。遂爲秦所滅。因了由余熟悉西戎諸國的兵勢與其地形,別的戎族或小國便也都很容易的爲秦國所“服”了。漢民族的拓土西陲,當始於此時。漢代張騫們的功跡,只是竟秦人未竟之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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