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甘迺迪又站到吊籃前部再次觀察以來,他一直聚精會神地仔細搜索著地平線。
過了一會兒,他把身子轉向博士說:「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那邊有一群什麼東西在移動。到底是人是動物,眼下還看不大清楚。不管怎麼說,反正是在猛跑,因為後面揚起了一片塵霧。」
「不會又是龍捲風吧?莫非它又要把我們往北刮嗎?」說著,弗格森站起身來,仔細查看地平線。
「弗格森,我想不是龍捲風。」甘迺迪答道,「是群羚羊或野牛什麼的。」
「很有可能,甘迺迪。可是,那群東西離我們至少有九英里或十英里呢。對我來說,就是用望遠鏡也認不清。」
「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放過的。那兒肯定有點什麼特別的事,我覺得很奇怪。有時,好像是一場騎兵演習。唔!我沒弄錯!是些騎馬的人,你瞧!」
博士極目眺望甘迺迪指的那群人,稍停片刻,說:
「我認為你是對的。那是一隊阿拉伯人或提布人。他們現在跑的方向和我們一樣。可是我們的速度更快,追上他們輕而易舉。再有半個小時,我們就能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知道該怎麼做了。」
甘迺迪又舉起望遠鏡,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那群騎馬的人比剛才清楚了些,其中有幾個落在了後面,沒有和大隊在一起。
「顯然,這是一次演習,要麼就是打獵。那些人似乎在追趕什麼。我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耐心點,甘迺迪。只要他們不拐彎,要不了多大一會兒,我們就能追上,甚至超過他們了。我們現在的飛行速度是每小時二十英里,沒有哪匹馬能一直跑這麼快的。」
甘迺迪又觀察起來,幾分鐘後,說:
「他們是些阿拉伯人,跑得飛快。我完完全全看清楚了,他們有五十人左右。他們的斗篷被風吹得飄了起來。這是一場騎兵操練。他們的頭頭在大隊前面一百來步遠的地方領著,其餘的人跟在後面。」
「甘迺迪,不管他們是誰,都沒有什麼讓人害怕的。再說,必要時,我們可以升高點兒嘛。」
「等一下,弗格森!再等一下!」
「奇怪啊。」甘迺迪重新審視了一會兒下面的人群後,補充說,「有點什麼我還弄不大明白。看這些阿拉伯人跑得那麼賣命,而且隊形不整,我覺得他們不是在跟著前面的人跑,倒更像是在後面追。」
「甘迺迪,你能肯定嗎?」
「當然啦!我看得真真切切的,沒錯!是在追捕!在追捕什麼人!前面跑的根本不是什麼頭頭,是一位逃亡者!」
「逃亡者!」弗格森衝動地大叫。
「是的!」
「哦!那我們可要盯住了。等一等看!」
這些騎馬的人跑得夠快的,可是後來,還是被「維多利亞號」追得只剩下三、四英里的距離了。
「弗格森!弗格森!」甘迺迪聲音顫抖地呼喊道。
「你怎麼了,甘迺迪?」
「難道是幻覺嗎?這可能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等一等。」
獵人匆匆擦了擦望遠鏡的鏡片,又舉起來觀察。
「怎麼了?」博士問。
「弗格森,是他!」
「他!」博士叫了起來。
一個「他」字就什麼都明白了,完全不需要把名字說出來。
「騎馬的就是他!敵人離他幾乎不到一百步了!他在逃呢!」
「這準是喬!」博士臉都白了。
「他往前逃,看不見我們!」
「他馬上就能看見了。」弗格森說著,減少了氫氧噴嘴的火頭。
「怎麼看得見?」
「五分鐘後,我們會降得離地面只有五十尺高。十五分鐘後,我們就會到他的頭頂上了。」
「應該開一槍通知他!」
「不行!他不能往回跑,他的後路斷了。」
「那你說怎麼辦?」
「等著。」
「等著?!那些阿拉伯人呢?」
「我們追上去,超過他們!我們離他們不到二英里了。但願喬的馬還能挺得住。」
「唉呀!天哪!」甘迺迪大叫。
「出什麼事了?」
看見喬撲倒在了地上,甘迺迪不由得發出絕望的叫聲。他的馬剛剛倒下,顯然已疲憊不堪,支持不住了。
「他看見我們了。他站起來時,向我們招手了。」博士喊道。
「可是,阿拉伯人就要追上他了呀!他在等什麼?嗨!多勇敢的小夥子!好樣的!」獵人抑制不住地嚷道。
喬一跌倒,隨即站了起來。這時,追在後面的一個敵人策馬向他衝來。喬像隻豹子似的縱身往旁一閃,避開來人。就在倆人相錯的一剎那間,喬飛身躍起坐到了騎馬人的身後,隨即用他那雙有力的手,鋼鐵般的指頭閃電般卡住了那個阿拉伯人的喉嚨,掐死了他。然後,他把屍體推下馬,繼續向前狂奔。
阿拉伯人的叫聲連天,響成一片。他們全都一心一意地在追捕逃跑者,根本沒看見飛臨身後的「維多利亞號」。氣球這時離他們只有五百步遠了,而且距地面幾乎不到三十尺高。但是阿拉伯人和逃跑者之間更近,只剩下不到二十匹馬的距離了。一位阿拉伯人看上去差不多已追上了喬。他正要把矛刺過去,甘迺迪眼急手快,一槍打中了他,阿拉伯人應聲落馬,摔到地下。
聽到槍聲,喬甚至沒有回頭。一部分阿拉伯人看到「維多利亞號」後立即停止追捕,翻身下馬,匍伏在塵埃中,另一部分人仍在追趕。
「喬幹什麼呀?他怎麼不停下來?」甘迺迪著急地喊道。
「放心吧,甘迺迪。他肯定有更好的辦法。……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在按氣球飛行的方向跑。他指望我們想點子呢!好樣的!小夥子真聰明!我們來從這些大鬍子阿拉伯人的眼前把他救走!我們離他最多不到二百步!」
「現在我們該怎麼做?」甘迺迪問。
「把你的槍先放一邊。」
「好吧。」獵人說著,放下了槍。
「你能抱得住一百五十斤壓載物嗎?」
「再重點也沒問題。」
「不必要,這就夠了。」
於是,博士把幾個沙袋堆在甘迺迪的胳膊上,讓他抱住。
「你靠吊籃後面站好,準備隨時把這些壓載物一下子扔出去。不過,你一定要當心,沒有我的話千萬別扔!」
「放心吧!」
「沒有你手中的沙袋,我們就救不了喬了。那樣,他可死定了!」
「相信我好了!」
這時,「維多利亞號」幾乎飛到了那群阿拉伯人的頭上。他們仍在喬身後死死地追趕。博士站在吊籃的前部,把繩梯展開,等著時機一到就扔下去。喬與追蹤者之間始終保持著約五十尺的距離。「維多利亞號」很快超過了這群阿拉伯人。
「注意好!」弗格森提醒甘迺迪。
「我等著呢。」
「喬!當心!……。」博士聲音洪亮地喊著,扔下了繩梯。梯子的最下面幾格碰到地上,拖起一片灰塵。
聽到博士的召喚,喬扭過身子,但並沒有把馬停下。繩梯到了他旁邊。在他抓住軟梯的一剎那間,博士連忙吩咐甘迺迪:
「快扔!」
「好嘞!」
這時,「維多利亞號」在猛然卸去比喬本身重得多的重量後,一下子升到一百五十尺高的空中。氣球擺動得很厲害。喬緊緊抓住在空中晃來蕩去的繩梯。待氣球穩住後,喬向阿拉伯人作了個莫名其妙的手勢,然後像個敏捷的馬戲團演員,順著繩梯攀進吊籃。他終於回到了同伴們的身旁。博士和甘迺迪一擁而上,把他緊緊摟住。
阿拉伯人又驚又惱叫嚷起來。他們沒想到逃跑者竟然被空中來物救走了,而且氣球很快地越飛越遠。
「主人!甘迺迪先生!」喬剛招呼了一聲,就由於激動和疲勞支持不住昏了過去。這時,甘迺迪還在狂喜地呼叫著:
「得救了!得救了!」
「當然嘍!」博士說。他已經恢復了往常不動聲色的冷靜。
喬幾乎一絲不掛,兩隻手臂流著血,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所有這些說明他吃了不少苦。博士給他包紮好傷口,把他抱到帳篷裡睡下。
喬很快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他想要一杯烈酒。博士認為不應該拒絕他,因為治療喬不能和一般的病人一樣。喝完酒後,喬緊緊握住兩位同伴的手,準備講述他的遭遇。但是,博士和甘迺迪都不讓他開口。功夫不大,這位真誠的小夥子又沉入了夢鄉。他顯得非常需要睡眠。
這時,「維多利亞號」微微轉向往偏西方斜著飛去。在一股急風的吹送下,氣球又飛過長有多刺灌木的荒原,掠過被暴風吹倒或連根拔掉的棕櫚樹。從救出喬到現在,氣球飛了將近二百英里。天快黑時,「維多利亞號」越過了東經十度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