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某日,偕同人问梅于我南邻紫兰小筑,时正红萼含馨,碧簪初绽。”这是杨千里前辈在我嘉宾题名录上所写的几句话。他们一行九人,是专诚来问梅花消息的。今春因春寒甚厉,加以有了一个闰三月,节令延迟,所以梅花迟迟未放。我天天望着园子里二十多株梅树和四十多盆梅桩,焦急不耐,而梅蕊为春寒所勒,老是不肯开放,真如清代尤展成《清平乐·咏梅蕊》一词所谓:“烟姿玉骨。淡淡东风色。勾引春光一半出。犹带几分羞涩。 陇头倚雪眠霜。寒肌密抱疏香。待得罗浮梦破,美人打点新妆。”在它们犹带几分羞涩,而我却望穿秋水了。
今年立春以后,又连下了两次春雪,雪又相当大,因此梅花也受了影响,欲开又止;宋代范成大有《梅为雪所厄》一诗云:“冻蕊黏枝瘦欲干,新年犹未有春看。雪花只欲欺红紫,不道梅花也怕寒。”我也以梅花怕寒为虑,真欲向东皇请命,快把温暖的春风来嘘拂它们啊。
这一个月来,每逢亲友,总是向我问梅花消息,倒像唐代王摩诘的那首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我对于这样的问讯,答不胜答,只得以尚有十天半月来安慰他们,直到农历二月初,才见爱莲堂和紫罗兰盦中陈列着的十多盆大小梅桩,陆续开放起来;我忙向亲友们报了喜讯,于是臣门如市,都来看“美人打点新妆”了。
梅花不肯早放,确是一件憾事!古时有所谓羯鼓催花的,恨不得也催它们一催呢。宋代诗人对于梅花晚开的遗憾,也有形之吟咏的,如朱熹《探梅得句》云:“迎霜破雪是寒梅,何事今年独晚开。应为花神无意管,故烦我辈着诗催。繁英未怕随清角,疏影谁怜蘸绿杯。珍重南邻诸酒伴,又寻江路觅香来。”又尤袤《入春半月未有梅花》云:“枯树扶疏水满池,攀翻未见玉团枝。应羞无雪教谁伴,未肯先春独探支。几度杖藜贪看早,一年芳信恨开迟。留连东阁空愁绝,只误何郎作好诗。”
我园梅丘梅屋一带,因坐南面北,梅花开得更迟,除红梅渐有开放外,白梅、绿萼梅还是含苞,而有几位种花的朋友,却赶来看这含苞的梅花,说开足了反没有意思。这倒与清代诗人宋琬所见略同,他曾有小简约友看梅云:“永兴寺老梅,花中之鲁灵光也。亟欲一往,而门下以花信尚早为辞。不知花之佳处,正在含苞蓄蕊,辛稼轩所谓十三女儿学绣时也。及至离披烂漫,则风韵都减。故虽怪风疾雨,亦当携卧具以行。仆已借得葛生蹇驴,期门下于西谿桥下矣。”此君的话自有见地,尤以浅红梅含苞为美,一开足反而减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