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烽煙戈甲正重重,血戰將軍漂杵紅。擬向圍場定狐兔,博取天山早掛弓。
說話那些標槍手一齊殺將出來,牛皋便叫:“元帥快走!待我斷後。”嶽爺忙向腰間拔出寶劍,望外殺出。牛皋舞動雙鐗,且戰且走。來到二門,只見張保手執佩刀,保住馬匹,大叫:“元帥!牛將軍!快請上馬,好讓小人擋住後頭。”嶽爺、牛皋慌忙上馬,不期前面丟下板凳傢伙,橫滿一地。後面標槍手又追來。張保一刀砍死一個,奪過一杆槍來,連挑幾人。牛皋回首,又打死十來個。那些標槍手不敢上前。張保把槍將板登條桌挑開。三人方出一層,兩邊屋上瓦片如雨點一般打下來。
三人俱打得頭青臉腫,冒着險拚命跑出大門外邊。雷家五將左右殺來。嶽爺三人正在招架廝殺,忽聽得吶喊聲響,楊再興一馬衝來,手起一槍,把雷仁挑下馬來。雷義舉起鐵錘打來,楊再興架開錘,回手一槍,正中雷義心窩,翻身落馬。恰好岳雲飛馬上來,先保了元帥三人出寨,楊再興在後跟着。那雷家三兄弟使刀的使刀,舉叉的舉叉,帶領兵卒追上來。楊再興大怒,撥回馬,使開這杆滾銀槍,左飛右舞,一連把三將挑死。再把衆兵大殺一陣,方纔收兵,趕上嶽爺。一同迴轉潭州,進了城,來到帥府,衆將俱來請安。元帥命紀錄官記了楊將軍、牛皋、張保三人的功勞。
又命牛皋、張保到後營調治,不表。
再說王佐來見楊幺,將嶽爺逃回之事奏明。楊幺好生懊惱,用計不成,反折了雷家五將!命王佐:“且自回營,待孤家另思別計便了。”當時王佐辭了楊幺,自回寨中,不提。
且說岳元帥升帳,有軍士來報:“啓上大老爺,今有韓世忠元帥帶領水軍十萬,大小戰船,已在水口紮成水寨,特來報知。”嶽元帥大喜,即忙帶了張保,前往水寨拜候。軍土報進水寨,韓元帥大開寨門迎接進寨。二人見禮坐定,韓元帥問道:“大元戎到此,與楊幺打過幾仗了?”嶽元帥道:“不知虛實,尚未與他交兵。若定戰期,還仗老元戎相助一臂!”韓元帥連稱:“不敢!”吩咐擺宴款待。二人上席對飲,談論了一回。看那天色已晚將下來,嶽爺辭別,韓元帥送出水寨。
嶽爺上了馬,沿湖一路探看,那洞庭湖真個波濤萬頃,水厭一色。遠遠望見那君山上宮殿巍巍,旗幡密密,十分雄壯。正在觀看,忽見水面上一隻小船,使着雙槳,望着邊岸蕩來。張保看見後首有一帶茂林,便叫元帥:“那隻小船來了,且進林子裏躲一躲。”嶽爺忙進林中,張保也走了進來窺看。只見那隻小船直抵湖岸,艄子把船攏好。船艙裏走出一個人來,四面張望,口中自言自語的道:“我明明看見有兩個人在此,怎麼不見了?”張保見那人手無軍器,便提棍走出林中,大喝一聲:“那裏來的奸細,到此窺探?”那人道:“我那裏是奸細?要見嶽元帥幹一件功勞的。”張保道:“既要見元帥,卻好在此,你且跟我來。”那人就跟着張保走進林中。張保指着嶽爺道:“這就是元帥。不知有何事?”那人便向爺跪下道:“小人乃是楊幺的族弟,名喚楊欽。因逆兄不知天命,妄行叛逆,小人要保全祖宗血食,無門可見元帥。方纔有事過湖,見元帥獨騎而行,意是宋朝將官,欲投托求見。不意天幸,得遇元帥。元帥若不見疑,可於明日晚間,約準到此一會。小人獻一計,可滅逆兄。萬勿失信!”元帥道:“你既知順逆來歸,何不就同本帥歸宋,反要明日再見?”楊欽道:“元帥身爲大將,豈不知機事不密,決無成功?小人既以身許國,豈不欲早投大寨?但小人手無縛雞之力,又未修習行兵之道,於事無益。
只有一隱情,必須祕密。倘少有泄漏,不獨無功,反多周折也!”嶽爺道:“既如此說,準於明日到此領教便了。”楊欽叩頭辭別了元帥,下船而去。
嶽爺同張保回城,安歇了一夜。到次日下午嶽爺暗暗的命張憲。楊再興、岳雲、王貴田將,各帶三千人馬,在於湖邊四處埋伏。但看流星爲號,即殺出救應。若安然無事,聽炮聲回營。四將領令,各自埋伏去了。到了臨晚,元帥喚過張保來吩咐道:“你可獨自前去,見機而行。倘有意外之變,可將流星放起,自有救應。”張保道:“不妨!小人走得快,若是不答對,我自跑了回來就是。”嶽爺道:“須要小心!”張保辭了嶽爺,出城來到林中,等了一會,果然見一隻小船攏岸。楊欽走上岸來,張保走出林子外叫一聲:“楊將軍來了麼?”楊欽道:“元帥在那裏?”
張保道:“元帥偶染小恙,故命我到此等候。”楊欽道:“既然如此,我有一物,相煩面呈元帥。切不可被一人知覺!”就在身邊取出一個小小冊子,封固甚密,遞與張保,再四叮嚀,辭別下船。張保收了冊子,拔步回城,進帥府來。嶽爺正在帳中,坐在燈下觀書等信。忽見張保回營來見,將楊欽之言稟明,把冊子呈上。嶽爺拆開細看,心中暗喜,隨命張保出營施放號炮,令埋伏四將回營。
到了次日,嶽爺帶了冊子出城,到水寨來見韓世忠,行禮坐定。嶽爺請韓元帥屏去左右,好商量機密事情。韓元帥道:“爲將者,全在上下同心。我手下將士如自己一般,有話不妨竟說。”嶽爺即將冊子送過道:“有一功勞,特送與元帥。”
韓元帥接來一看,原來是一幅地理圖,分注得明明白白,大喜道:“承讓此功,何以爲謝?”嶽爺道:“都是爲朝廷出力,何出此言?”韓元帥道:“還懇元帥麾下撥幾位統制幫助幫助。”嶽爺道:“少停便送來。”辭別起身,一竟迴轉帥府,即點湯懷、王貴、牛皋、趙雲、周青、樑興、張顯、吉青人員統制,去助韓元帥。又吩咐道:“諸位將軍,到了韓元帥那裏,須要小心!若犯了軍令,無人解救。”衆將答應一聲,齊上馬出城,來見韓元帥,參見已畢。韓爺大喜,遂命大公子韓尚德,同着曹成、曹亮等看守水寨。自己同二公子韓彥直,率領八員統制,帶領精兵五千,直到蛇盤山。離山十餘里,安下營盤。早有嘍羅報上蛇盤山去。
看官不知,這蛇盤山在千萬山深處,一路都是亂山高嶺,深篁密箐,路徑叢雜,極難識認。山中有一洞,名爲藏金窟,乃是楊幺的巢穴。楊幺的父親楊梟,同着第三子楊賓,五子楊會,僞設護山丞相鄔天美,鎮國元帥燕必顯,輔國元帥燕必達,左衛將軍管師彥,右衛將軍沉鐵肩,還有護山太保二十名,護山勇士二千名,聚集嘍羅萬餘保守。出入不常,人跡罕到。所以前者官兵來剿,往往失利。不意楊欽將路徑細細畫成此冊,獻與嶽爺,因此韓元帥得近山下紮營。
當時楊梟聞報,吃驚道:“宋兵怎能到得此間?必然我兒身邊有了奸細了!”
楊賓、楊會一齊上前稟道:“父王且先捉了來將,再查察奸臣便了。”楊梟便問:“誰人下山去,打聽宋兵虛實?”當有元帥燕必顯上前領令願往。楊梟即命楊賓同去擒捉未將。二人得令,一同上馬,帶領嘍羅下山,直到宋營討戰。
小校報進營中,韓元帥即命二公子出營迎敵。二公子應聲:“得令!”上馬領兵出營,來到陣前,大喝道:“賊將何名?天兵到此,還不下馬受縛?”燕必顯道:“我乃楊大王駕前鎮國大元帥燕必顯是也。你是何人,擅敢到此尋死?”韓彥直道:“我乃韓元帥二公子韓彥直便是。汝等逆天謀叛,特來擒你!”燕必顯大怒,提起八十二斤合扇刀,望韓彥直當頭砍來。韓彥直舞動那杆虎頭槍架祝一場好殺:燕必顯虎頭豹眼,韓彥直齒白脣紅。虎頭槍欺霜傲雪,合扇刀掣電飛虹。那個真是離山猛虎,這個分明出海游龍。一個怒氣若雷吼,一個人發氣填胸。你殺我,捐軀馬革何曾惜;我殺你,願與皇家建大功。
兩個此戰到三十餘合,韓公子賣個破綻,回馬詐敗,燕必顯拍馬趕上。韓公子在腰間拔出金鞭,迴轉馬耍的一鞭,正中燕必顯的左臂。燕必顯叫聲:“不好!”
把身子一扭,回馬便走。二公子趕上,將勒甲絛一把,輕輕提過來,橫在馬上。那邊楊賓本是個無用之人,看見燕必顯被擒,欲待向前來搶,又恐敵不過;欲要退後,又恐人笑,只指點衆嘍羅:“快殺上去救元帥!”衆嘍羅因是三大王指揮,又不敢不上前;欲待上前,料來怎生敵得過,只得假意吶喊,進了一步,倒退了兩步。二公子見此光景,便把燕必顯擲下,叫軍士綁縛了,解往營中。自己回馬搖槍,飛一般的衝去。那些嘍羅,已挑死了幾十。楊賓正待逃走,二公子一馬已到面前,挺槍直刺。楊賓戰抖抖的,舉起手中這杆看樣方天畫戟來招架。二公子把槍梟開畫戟,攔腰一把,已將楊賓擒過馬來。衆嘍羅俱各沒命的跑回山上去報信了。
二公子掌着得勝鼓回營,來見父親繳令。韓元帥命將二賊推過來,軍士得令,將燕必顯、楊賓二人推至帳前。楊賓垂頭喪氣的跪下,那燕必顯立而不跪。韓元帥大喝道:“你這賊子既被擒來,怎敢不跪?”燕必顯道:“大丈夫被擒,要殺就殺,豈肯跪你?”元帥看見二人光景,便喝小校:“且將他二人監禁後營。待我破了他的巢穴,捉了楊梟,一同斬首。”小校得令,將二人監在後營。元帥又令兩個軍士暗暗吩咐如此如此。軍士得令行事,不表。
且說燕必顯、楊賓兩個鎖禁在營中,卻是每人一間國房,緊緊對着,各人四名軍士看守,不容說話。到了晚間,那楊賓已是餓得肚裏鬼叫,瞪兩隻眼睛空望,卻見兩個小軍,一個託着一盤不知什麼菜蔬,一個提着一大瓶,大約是酒,一手一蘿,大約是飯,走進對面房中去了。直至更深,也有一個小軍託着一碗粗飯,一碗冷不冷、熱不熱的白湯來,叫楊賓吃。那四個守軍卻是自己去取些酒飯自吃。楊賓看了,又氣又惱,看了那碗粗飯,反吃不下了,只把那湯來呷了一口。又被那四個守軍,絮絮叨叨的罵了幾句:“刀口裏的東西,還使什麼氣呢?終不然,老爺們反來供奉你這殺坯不成?且緊緊的縛一縛,好讓老爺們睡覺。”那四個守軍,又加上一條大鐵鏈,將楊賓捆在柱上,各自去睡了。楊賓沒奈何,死又不能死,活又不能活,止不住流下淚來,熬至一更時分,只聽得外邊腳步響。楊賓側着耳朵細聽,恰象三四個人走入對門國房裏去。好一會,又聽得有人出來,口內輕輕的只說得一句:“都在小將身上。”聽他們仍出後營去了,楊賓心裏好不疑惑。
到了天明,韓元帥暗暗令趙雲、樑興、吉青、周青田將如此如此。又寫密書一封,差人到潭州城內去見嶽元帥。嶽元帥看了來書,打發來人外邊酒飯。命軍士到牢中吊出應死囚犯一名,來到後堂跪下。嶽爺問道:“你叫甚名字?所犯何罪?”
那犯人回稟道:“小人蔡勳,因酒醉失手打死了人,故問死罪。”嶽爺道:“酒醉誤傷只應問軍,不該死罪。今本帥有一事,你若干得來,不獨無罪,而且有功。”
那犯人聽了,便叩頭道:“若蒙大老爺免死,叫小人水裏火裏去也是情願。”嶽爺道:“本帥有一馬後王橫,甚是得用。不意韓元帥聞知其名,今差人來要此人,本帥怎肯放他前去?若回絕他,又恐韓元帥見怪。你今可假扮裝束,冒名王橫,前去韓元帥營中,必然重用。但是不可泄漏。你可去得麼?”那囚犯好不快活,連連叩頭感謝:“元帥擡舉,小人怎敢泄漏?只認真做個王橫就是了。”元帥即命軍士,將衣甲與他換了。隨即升帳,傳韓元帥差人進見,差人跪下候令。嶽爺吩咐後營:“喚王橫聽令!”軍士一聲答應,即時喚出假王橫來,跪在帳前。嶽爺對着來人道:“元帥來書,要王橫去伏侍。但此人乃本帥得力之人,若非元帥來書懇切,決不能從命。今暫同你去,叫他伏侍元帥,待平賊之後,須當還我,不可失信。”來人唯唯答應。嶽爺即命王橫:“且同來人去見韓元帥,須要小心服役,不可怠惰!”王橫領命,遂同了差人叩辭了元帥,出城上路。
來到營中,正值韓元帥升帳。差人同了假王橫跪下繳令。韓元帥便問:‘你就是王橫麼?”假王橫即叩頭應道:“小人便是馬後王橫,並無第二人。”元帥道:“本帥久聞嶽元帥有個馬前張保,馬後王橫,十分得力。今暫着你做個隊長,掌管一百名軍士。倘有功勞,再行升賞。”假王橫叩頭謝了,站過一邊。元帥又命軍士:“將楊賓、燕必顯二賊推來!”軍士答應一聲:“嚇!”不一會,將二賊推到帳前。
元帥拍案怒道:“你二人既被擒來,料難飛去。還是降與不降?”燕必顯睜着兩眼大叫道:“寧可一刀,決不降你!”韓元帥道:“既不肯降,叫軍士與我綁出營門梟首號令。”軍士答應一聲,正待將二人推下階去,忽見一員將官在韓元帥耳邊輕輕說了二句。韓爺又命推轉來,吩咐將燕必顯仍禁後營,叫王橫來道:“這楊賓非比別將,乃是楊幺兄弟,理當解上臨安獻俘。你可領兵四名,將他解到嶽元帥處,聽他處分,須要小心!”
王橫得令,就辭了韓元帥,將楊賓推入囚車,帶了這四名解軍出營,望着潭州一路而來。不道那四個解軍走了兩步,倒退了一步。王橫坐在馬上,喝叫:“快走!
休得慢騰騰的,誤了公事!”那四個解軍自言自語,只管抱怨:“你是嶽元帥的身邊一個使喚的人,反如此大樣。我們辛辛苦苦,沒有一些好處,還要呼喝人!”王橫聽了,好不動怒,就跳下馬來,倒轉鞭杆來打:“你這狗頭,不見天色黑將下來了?進城還有一二十里!要緊重犯,倘有差池,可是當耍的!”一個軍士上前叫聲:“將爺,不要動氣。我們今日因帥爺升帳得早,沒有食得飯飽,其實走不動。你是騎着馬的,那裏曉得?”又一個道:“你不見前面是靈官廟了?我們趕一步到那廟裏,問道士討些酒飯吃飽了,趕快些走就是了。”王橫道:“既是這等說,快些前去!”
隨即上馬,押着四個軍士推着囚車,一程趕到靈官廟裏。軍士將囚車推放廊下,一個跟着王橫,走到殿上喊道:“有道士走幾個出來!”喊聲未畢,只見後殿走出兩個中年道士來,問道“什麼人在此大呼小叫?”軍士喝道:“該死的賊道!我們是韓元帥差來的將官,押送欽犯進城去的。肚裏餓了,要問你回些酒飯吃。你們卻躲在後頭,不是吃酒,就是賭錢,全不來招接。明日待我們稟過元帥,叫你這賊道不要慌。”那兩個道士陪着笑臉,叫道:“將爺們不要惱。本廟向來香火極盛,近日皆因兵亂年荒,十分清淡。今日乃是靈官老爺昇天之日,本廟道衆各湊些微錢鈔,到城中買得些三牲福物,祭賽了老爺。本廟有的是窨下的陳酒,道士俱在後頭散福,故此有失迎接。這位將爺若不嫌棄,就請到後殿同飲一杯。各位將爺是有犯人干係,我們叫道人送出來,與各位享用罷!”那假王橫原是個貪杯無賴之徒,看見道士十分恭敬,甚是喜歡,便道:“只是白受你們不當!”道士說:“將來正要老爺們照顧,小道們理當孝敬的。”王橫同了道士到後殿來,卻見七八個道士擺着兩席豐盛酒餚,尚未坐席。見了王橫,一齊迎接施禮,請王橫上面坐定。衆道士你斟我奉,好不湊趣。
那四個軍士押着楊賓在外邊廊下,清清冷冷,等了半日。只見一個老道士端着幾碗蔬菜,一籮飯,放上幾副碗著,走來道:“裏邊這位將官說,叫衆位吃了飯,好快些趲路。”放下自去了。那四個軍士十分焦躁,側耳聽那後邊歡呼暢飲,好不鬧熱。一個軍士叫一聲:“哥!我想王橫這狗頭,本是嶽元帥跟馬之人,不如我們的出身。今日韓元帥擡舉他做個百總,就這等大模大樣,把我們不當人。若然他將來得了功,還不知怎樣哩!”一個道:“我們本是韓元帥手下兵丁,也不甘心去伏侍這狗男女。明日回去,擠得退了這分糧,我們各自去做個生理罷了。”一個道:“交兵之際,那個準你退糧?只好逃往金國去投降了四太子,或者倒掙得個出身。”
四個軍士你一句我一句,都憤憤不平。那楊賓在囚車內,聽得明明白白,便接口道:“我看你四人容貌雄偉,決非久困之人,今日何苦受那小人之氣?何不同去投了我家大王,必然重用,豈不是好?”四人道:“王爺若肯保我們做個小小職分,我們拚着性命對付了那廝,就放了王爺同去何如?”楊賓道:“你四位果然有心,我就保奏你四人俱爲殿前統制。”四人大喜道:“事不宜遲,我們作速動手。”就將囚車打開,放出楊賓。四人拔出腰刀,同着楊賓搶入後殿來。那幾個道士見了,俱奔入後面,把屏門緊緊的閉上。王橫坐在上面,醉眼迷離,才立起身來,早被四個軍士上前一頓亂刀砍死!擁了楊賓一齊出了廟門,將王橫的馬與楊賓騎了,抄着小路,一同望蛇盤山後山而來。
到得山邊,已是定更時分。嘍羅見是三大王回來,連忙開關。楊賓同了四人一直到藏金窟,正值楊梟在殿上和五王爺楊會、元帥燕必達,商議退兵救子之計。忽見楊賓回來,好生歡喜,便問:“我兒怎得回來?燕元帥已怎麼了?”楊賓將兩日之事細細稟明。楊梟便叫那四人上殿問道:“你四人姓甚名誰?”那四人跪下稟道:“小人一名江彩,一名山鳳,一名水和,一名石嗚。”楊梟道:“難得你們好心,救了我兒!”就封爲統制之職,分撥在三王爺名下。四人謝了恩,一時改換盔袍,好不榮耀。楊梟便對燕必達道:“令兄尚在韓營,如何得出?你可悄然從後山到湖口水路,上洞庭去見大王,速發救兵到此,共擒韓世忠,好救令兄。”燕必達得令,連夜單騎往洞庭湖去,不提。
再說韓元帥早有探軍來報說:“四個軍士將王橫殺死,同楊賓一同逃去。”便吩咐將燕必顯推來問道:“本帥看你堂堂一表,象個英雄,故不將你解去。何不降順,以立功名?”燕必顯道:“胡說!我弟燕必達現爲輔國大元帥,各有家小在山,我怎肯貪生,遺害一家骨肉?”元帥道:“如此說來,雖然謀叛之徒,倒也忠義可嘉。本帥仁義之師,何愁楊梟不滅。”叫小校:‘呵將燕將軍馬匹軍器還他,放他上山。待本帥擒了楊梟父子,再行招撫便了。”當時軍士得令,將燕必顯推出營門,交還了衣甲兵器馬匹。
燕必顯獨自一人到山下叫關,關上嘍羅見是自家元帥,連忙開了關柵,放上山來。燕必顯來到殿上,見了楊梟。楊梟便問:“你怎得回來?”燕必顯將前後事情細細稟明。楊梟大怒道:“胡說!你既不降,自然斬首,或者解往潭州,怎能就輕放了你?你的隱情,我已洞知,必是你先降順了他,故此獨把我兒解往城中,今日想要來騙取家校”喝叫左右:‘與我綁去砍了!”兩邊刀斧手正要動手,旁邊閃過五公子楊會上前稟道:“請父王息怒!孩兒見他素有忠義之心。今日之事未見真假,豈可就殺一員大將?不如暫且將他監禁,探聽的實,方可施行。”楊梟道:“既是我兒講情,命左右將燕必顯收監。”又對楊賓道:“今燕必達前往洞庭去請救兵,恐他變生異心。你可帶領四統制一路迎去,接應山上救兵,直搗他的後寨,便可放火爲號,我即下山夾攻。不可有誤!”楊賓領令,隨即同了四員新來統制,也從後山抄出小路,望湖口一路迎來。
這裏韓元帥差探子打聽明白,暗暗差人送書知會嶽元帥,發兵截殺湖口救兵。
一面傳令牛皋、王貴、湯懷、張顯四將,各帶人馬,在蛇盤山半路四下埋伏。嶽元帥接書,亦命楊再興、徐慶、金彪三人,帶領人馬,埋伏青雲山下,不提。
再說那燕必達奉着楊梟之命,從後山抄小路來至湖口下船。上了洞庭君山,進殿朝見楊幺已畢,將老大王的書送上。楊幺看畢,十分着忙,遞與軍師屈原公觀看。
屈原公道:“主公朝內必有奸細!若不然,朝世忠何以得知藏金窟地方屯紮之處?
且發兵去解了蛇盤山之圍再處。”楊幺即命奇王鍾義同燕元帥領兵五千,速去救應。
奇王得令,點起人馬,同了燕必達渡過洞庭湖。剛至湖口,恰遇着楊賓同着四個統制迎着。兩邊相見,遂齊往大路火速前來。行至青雲山下,忽聽得一聲炮響,兩邊伏兵齊出,馬上一員大將大叫:“我楊再興奉嶽元帥將令,特來拿你,快快下馬受縛!”奇王也不及通名問姓,舉刀便砍。再興搖槍接戰,不上十來合,攔腰一把,把奇王生擒過來,交與徐慶。拍馬來捉楊賓。楊賓見勢不好,不敢交鋒,回馬便走。後邊轉過四員統制,高叫:“楊賓個心驚慌,我等在此,叫你好處去。”四人一齊上前,把楊賓拿下。再興舉眼看時,卻原來是趙雲、周青、吉青、樑興。原來他四人奉看韓元帥軍令,假裝解軍,殺了假王橫,放了楊賓,投了藏金窟,今日得此大功。當時楊再興將楊賓交與金彪,對徐慶、金彪道:“二位賢北,將二賊帶回城中繳令。我去幫助韓元帥也!”二人領命,飛馬目回潭州而去。
這裏楊再興同着趙雲等四人,將五千嘍羅追殺一陣,殺死大半,其餘盡皆降伏。
楊再興帶領三軍,徑至韓元帥營中。趙雲、樑興等四人,飛馬來至蛇盤山叫關。守山軍士見是四人,放上山來,見了楊梟道:“燕元帥果然已投往潭州城去。今三大王同奇王領兵來揭韓營,約明放火爲號,大王可即領兵下山,前後夾攻,擒拿韓世忠。”言未畢,忽見嘍羅來報:“山下火光沖天,喊殺不絕,想必是救兵到了。”
楊梟即命五公子同了左衛將軍管師彥、右衛將軍沈鐵肩,帶領三千嘍羅下山接應。
三人領令下山,殺奔韓營。行不到幾裏,四邊山坳裏金鼓齊鳴。一聲炮響,牛皋等四將伏兵一齊殺出,將楊會等三人截住亂殺。當有嘍羅報上山去,楊梟道:“不好了,中了他伏兵之計了!”遂對護國丞相鄔天美道:“賢卿好生保守山寨,且待孤家自去救應。”隨即點齊二十名護山太保,率領了二千名護山嘍兵,上馬提刀,慌忙下山。但聽得前面喊聲震地,正在混戰。楊梟拍馬搖刀,殺入陣中助戰。
四將正在難分勝敗之際,忽聽得一聲喊,一騎馬衝入重圍,乃是楊再興,把槍挑開了楊梟的刀,生擒過馬,竟回潭州。楊會拍馬欲待衝出,被牛皋一鐗打下馬來,軍士用撓鉤搭去。管師彥正在驚慌,鼓聲響處,韓二公子衝進陣來,手起一槍,將管師彥挑於馬下,亂馬一踏,踹爲肉泥。|Qī|shu|ωang|沈鐵肩正沒處逃命,被吉青一棒打碎腦蓋,死於馬下。韓元帥催動人馬,直殺至蛇盤山下。那山上有燕必顯手下衆家將,保了燕氏一門家小,放出燕必顯。燕必顯諒難逃脫,正在遲疑,那四將叫聲:“燕將軍,你令弟現在潭州,今楊梟已被擒,何不投順宋朝,以保令弟之命?”燕必顯道:“事已至此,索性拿了楊氏一門,好去獻功。”遂同了四將一齊動手,將楊氏一門良賤百餘口盡皆拿下,獻了蛇盤山寨。韓元帥同衆將上山收拾金帛糧草,裝載車上。
把楊梟家口盡上囚車,放火燒了山寨,拔寨回兵。將糧草賊犯解至潭州,到嶽元帥營中交納。
韓元帥進營與嶽元帥相見,各把前後事一敘,各皆歡喜。嶽爺傳令,將楊梟一門一百餘口盡皆綁下。燕必顯前既被擒不降,直至勢促方獻山寨,非出本心,一併斬首。將人頭裝在桶內,差兵護送解上臨安報捷。韓元帥即便辭了嶽爺,仍往水口水寨,不表。
且說探子報上洞庭山,說是燕必顯獻了蛇盤山,一門家口盡被宋將拿去潭州,斬道號令,解往臨安去了。楊幺聽了,放聲大哭,文武衆臣,亦各悲傷。就命合山掛孝遙祭。又吩咐衆軍:“二大王楊凡現病在府中,恐他聞知此信病體加重,不許走漏消息。”一面與軍師商議發兵,與岳飛決戰,與父母、兄弟報仇。屈原公道:“我軍初敗,心尚未定。且調齊各處人馬,然後直搗潭州,與他決戰不遲。”楊幺准奏,遂傳旨各處去調齊人馬,不表。
且說岳爺的差官將人頭解至臨安,進上本章。高宗大喜,傳旨將首級交刑部號令都城。再命戶部頒發糧草綵緞,工部發出御酒三百壇,着禮部加封,差出內臣田思忠,解往潭州嶽爺軍前,犒賞三軍。不料內臣發這三百壇御酒,到禮部秦尚書衙門內加封,險些兒使那些衝鋒士卒,幾作含冤之鬼;陷陣將軍,反爲枉死之魂。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